第52章
Chapter20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忍耐多久。
喬逸涵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抓住醫院固有的白色床單，保養得很好的手背處透露着淡淡的青色血管，可以看出他是用多大的力氣在摧殘着手下的無辜被單。
他緊皺着眉頭，無助，糾結。
可是，除了這樣的艱難，幾乎自虐式的忍耐，他沒有第二種選擇。
因為，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會狠心的将面前沉睡的女生晃醒。
因為，他對她此時的姿态，沒有一點抵抗力，氣憤，憐憫，還有濃濃的難以啓齒的情感，一股腦充斥着喬逸涵所有的感知神經，叫嚣着，瀕臨崩潰的邊緣。
在純白色枕中的臉頰，在喬逸涵面前沉睡的女生，正是米伊若。
伊若蒼白的面孔沒有一點血色，映襯着同樣白皙的軟枕，更有一番痛徹心扉的脆弱。纖長的眼睫靜靜的垂着，眉頭微微的褶皺，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讓它有片刻的舒張……這樣的伊若，就像是泡沫一樣，絕美而易碎。
有種下一秒就會消逝的錯覺。
然而，讓喬逸涵近乎失控狀态的是，伊若的眼角，從未停息的，連續不斷的流淌出晶瑩的淚珠，淡淡的劃過伊若純白的額角，嵌入發絲，最終，在枕邊留下一抹潮濕的痕跡。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哭？！！
怎麽一個女生可以有那麽多的淚水！！沒有睜眼，沒有啜泣，甚至，沒有知覺，她是發自內心的哭泣，潛意識都充斥着悲痛，究竟是怎樣的傷心，能夠讓她如此沉默的哭泣？！！
“難道，是我，就不可以嗎？你真的，從來都沒有看我一眼嗎？”……
“……難道，亞木就那麽不可代替嗎？！！！”……
“我可以等你，等你發現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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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竟連等的機會都不給我……”……
喬逸涵再一次用力的抓緊手中的被單。深邃的雙眸已經分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情緒，緊抿的雙唇象征着內心強烈的掙紮。然而，無論怎樣的糾結，最終的選擇，依舊是不知所措，只能這樣深深的凝視着面前的淚人。甚至，連伸手幫她拭去淚水的勇氣都不具備。
強烈的挫敗感，瘋狂的無助感，席卷了喬逸涵。
曾經信誓旦旦的想要掠奪，毫不猶豫地為自己的占有欲付出了行動，并且得到他預期中的效果，達到了他期盼的目的。
然而，這一切，在面前女生的眼淚中，變得，不具有任何意義。
徹底的敗退，完全的認輸。
這是第一次，他有種無法掌控局勢的無措，有種力不從心的頹敗。他凝視着她的眼神漸漸的暗沉下去，幾乎，沒有了往日的激情。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機會。
其實，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渺茫，只是，以前不願意承認罷了。
而現在，伊若所表現出的痛徹心扉，想魔咒一樣，傳染着，讓自己感到那鑽心剜骨的疼痛。多麽想，不惜任何代價，只為了讓那眼淚不要再從那原本清澈的眼眸中流淌出來。
“涵少，唐老爺子的郵件，希望通過您的幫助，将米伊若小姐送到菲律賓，您看……”樸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喬逸涵的身後，似乎，他的眼中，除了少爺，一切的人物都如灰塵般細微，不足入眼。
甚至，只有當喬逸涵凝視少女目光中出現難以抑制的痛楚時，樸管家，才吝啬的看了沉睡中的米伊若一眼。
“開始後悔放過她了嗎？”
喬逸涵淡淡的看了一眼從剛才就開始一直響個不停的白色手機，那個熟悉的手機外屏上明顯的“哥”的字樣不住的閃爍着。有些自言自語的嘲諷，目光黯淡。
諷刺的微笑，越發的明顯，劃過他的嘴角。
唐臨城，至今都不放過她嗎？！
所有人都這樣令人窒息的禁锢着如此可憐的她！
喬逸涵有些疲憊的，輕輕站起，整頓了一下被自己撕扯的不成樣子的被單，順便幫伊若牽了被角，動作輕柔而充滿異樣情愫。他給予她的凝視，是那樣的濃烈而充滿深情，更多的，是命中注定的堅持。
“告訴他，我無能為力。”喬逸涵的語氣，透着冰冷的拒絕。“我尊重并保護米伊若的決定。”
身後的樸管家，怔了怔。
微微的皺了眉頭，卻依舊恭敬的遵循着少爺的每一條命令。
米伊若醒來的時候，是片刻的怔驚。
視線所及之處，滿目的白色，柔和的白色……她知道，只是醫院。
窗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絲低垂，在透明的落地窗上，勾勒出流星劃過的痕跡……
天空陰沉，雨聲細膩。
“你好，小姐……您需要吃點什麽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問道。
“……”怔怔的看着面前護士模樣卻異常恭敬的醫者，靜靜地站在伊若的床前詢問着。是反射神經還沒有蘇醒？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伊若并沒有回答什麽……
“涵少交代，要好好照顧您……”另一個白衣護士在一旁解釋着。“您想吃什麽，告訴我們，我們醫院可以為您單獨配備餐飲……”
“我們會竭盡所能，達到您的要求……不會讓涵少和您失望的……”
“謝謝……”伊若聽懂了什麽。原來昨天，在擁有意識的最後一秒，在她身邊的，真的是喬逸涵。
感激是必然的，她是知恩圖報的人。只是，她也清楚的懂得，過多的不必要接觸，只會引來意料之外的麻煩。
與她，與他，都是。
伊若在另個恭敬護士驚愕的目光下。靜靜的站起，然後，獨自的收拾着自己的物品。
“麻煩告訴涵少，謝謝他的好意……”伊若誠懇的拜托着。
“可是……涵少讓您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護士有些焦急的說。
“謝謝……”伊若微笑，卻是強硬的态度，表現着拒絕。
護士悄悄抿着嘴唇，不再說話。
雨一直下……
沒有停的痕跡……
寧靜，卻隐含着喧鬧的因子……
偌大的醫院，依舊延續着‘喬氏’産業的風格，高調奢華，擁有着最頂級的設備和服務。伊若所在病房的樓層，是‘喬氏’醫院大樓最頂層的特護療養。最舒适的病房，最齊全的設備，最寧靜舒适的環境，無一不體現着所具備的高貴服務。
聽說，這裏是轉為特定人士準備的醫療機構。
聽說，這層有‘喬氏’家人專用的護理病房。
聽說，這是非富即貴的上層人士争相預約的高檔場所，即使，這裏是醫院……
伊若在空曠奢華的走廊裏，尋找着電梯。
視線之內，滿是奢華的物品。擁有巨大屏幕的觀影場所，奢靡的休息大廳，高檔的健身器材，甚至，連每一個病房的大門，都是白色雙開鑲金邊的鎏金木門……完全，喪失了病房的沉重危機的氛圍，取而代之的，是鑽石般的尊貴。
她記得，前天，她還出現在這裏，因為唐臨城。
然而，今天她的再次出現，身邊，卻不再有唐臨城的身影。
逐漸遠去。
路過伊若的醫者護士們，帶着疑惑的看了伊若一眼，然後，默默的走開，腳步輕盈，不出聲響。
只是，他們壓低了的言語，還是慢慢的傳入伊若的耳中。
“她是誰，那種平民，怎麽上來的？”
“……不知道，難道是樓下保安沒有看管好？……”
“你們想錯了，是涵少帶來的，昨天晚上，涵少就守在她的房間裏……”
“啊……難道，是涵少的女朋友？……”
“這你就別亂猜了……那種少爺們的女人，換的比衣服都勤快，什麽女不女朋友的，都只是一種利益交易的關系……”
“是啊……你看喬家二少，據說很多當紅明星都曾經是他的女友，現在住院了，除了他身邊的保姆，根本不見任何女友來探望…好可憐啊……”
“……也許是他刻意封鎖消息，不讓女伴打擾……像他那樣漂亮多金又有地位的男人，身邊的花花草草一定不少，生病的時候還要被騷擾，那才可憐……”
“恩，有道理……我剛從二少的病房出來……他好漂亮，真的和傳言中一樣，比香港小姐都要漂亮幾分……就連昏迷的睡姿也是那麽完美……當他的女朋友，一定時刻都不想離開他……”
……
伊若沒有在繼續聽他們的八卦語言。
當她捕捉到‘喬家二少’的那一刻，身體瞬間的僵硬了，蒼白了臉色。失措慌張的奔跑着，尋找着屬于‘亞木’的病房。
他在這裏！！
他就在這裏！！
他生病了，卻沒有告訴她……這樣失去般的空虛，桎梏着伊若的內心，無法呼吸。
窗外的雨絲，連成珠簾……
炫美而奇幻。
一道無聲的閃電，悄悄地，劃過天際……靜谧的隐遁了……
“亞木……”伊若微帶喘息的推開了鎏金大門。
奢華的房間，巨大的床上，靜靜躺着的，正是那個伊若無比期盼的亞木。
伊若怔住，心痛，碎成一地的琉璃。
亞木沉靜的躺着，原本白皙的皮膚如今是近乎透明的慘白，和那純白的枕頭，掩映成為一體，那樣的不具生機。臉龐處異樣的紅暈，幹涸發紫的唇角，刺痛伊若的心扉。他微微顫抖的纖長眼睫靜靜伏在漂亮的眼睑處，落下斑駁的陰影，優雅眉梢的微微褶皺，是那樣痛苦，帶着脆弱的痕跡。
伊若的眼眶，瞬間氤氲了。
“……”芳姨微微的嘆了口氣，悄悄的站在伊若身後。靜靜的凝視着，讓她用生命去疼惜的亞木少爺。因為少爺的喜愛是那樣的明顯，所以，作為管家的她，從第一眼見到米伊若的時候，就深深的喜歡上這個清新純潔的女生。
好像，這個女生的出現，讓佯裝堅強卻脆弱易碎的少爺，有種安心的踏實。不再漫無目的的用游歷花叢來麻痹自己的內心。因為這個女生，少爺開始有了正常人應有的感情，也開始，正視，珍惜，一段情感。
只是，當少爺開始體會愛情中的痛楚時，她的心，開始動搖了……
害怕他太過單純受到傷害，害怕他太過脆弱而一蹶不振……作為保姆兼母親般存在的她，就像母雞護着孩子般的張開翅膀，為他遮攔所有的傷害……
所以，開始…有點恨這個女生……
怎麽可以，這樣傷害我用一輩子去愛護的亞木少爺！！！
“米小姐，少爺不讓我給您打電話……所以，我就沒有通知您。”芳姨的語氣，是執拗的賭氣。早已習慣叫‘伊若’的她，今天，她生氣的叫做了‘米小姐’。
然而。
伊若卻完全沒有在意芳姨語氣中的變化和隐藏着的不友善，因為，她的目光，她的所有直覺，都已随着靜卧着的亞木，靜靜流淌……
“亞木……”伊若的聲音嘶啞。
輕輕的，伏在亞木的床邊，握住了亞木冰涼的蒼白的手指。那樣高貴優雅的宛若經過悉心保護的手指，竟有種脆弱而虛幻的美感，仿佛只是泡沫中構造的美麗世界，飄渺，易碎。
就像他們的感情。
為什麽，那樣的不真實，那樣的飄渺，讓她疑惑。
靜靜的，凝視着那支插入亞木青色血管的針頭，帶着冰冷的寒意，刺痛伊若的眼睛。産生氤氲，凝結水珠。
然後，慢慢滴落。
劃過伊若蒼白的臉頰……
“對不起，對不起……”伊若一遍一遍的低喃着，眼淚，再也抑制不住了……
“伊若……”芳姨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聲音顫抖。
如果有恨，那麽在這一刻，只是濃濃的同情。為什麽，這兩個相愛的人，要這樣的折磨着自己，不休不眠，受盡煎熬……
“一個星期了，少爺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每天都握着手機，呆呆地坐着，一直在等……我知道，他是在等你的電話，成天成夜的等着，卻絕不主動打給你……我知道，你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作為外人的我，原本不應該過問…只是，少爺的痛苦，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他真的在折磨着自己……”
“……”伊若的淚水，早已斷成珠，墜落……
“我想你是知道的。少爺對你的喜歡，超乎了所有……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生如此的用心，每一次你們的約會前夕，少爺都會千百遍的确認，你們約會的行程，他的着裝，甚至，你們要吃什麽。每一場約會，都是少爺精心準備的，他不想浪費任何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你知道嗎？少爺送給你的每一個禮物，都是他自己親手參與制作的，不管工序多麽複雜，他都要親自完成……他說，只是為了看你驚喜的表情……”
“……”伊若哭的抽搐。
亞木，怎麽辦……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告訴我，我該怎麽償還……才能彌補我我所犯下的錯……
該怎麽辦……
“不管你們怎麽生氣，怎麽吵架……你都不能這樣子傷害少爺啊……你怎麽可以……”芳姨哽咽了，眼淚，浸濕了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頰。“你怎麽可以……把少爺送你的塔維奈爾藍鑽還給他！！那是他從小到大從未摘下過的藍鑽，是他最珍愛的東西……你居然因為生氣，把它還給了少爺……那是他，愛的象征啊……”
“……”伊若劇烈的顫抖着。
她不知道，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那顆鑽石，是這樣的含義。
是那樣濃烈的愛意和深情。
是象征着誓言的愛情，不朽，永恒……
芳姨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那一刻伊若的神情，是瀕臨死亡的痛苦……
她再也沒有勇氣去指責什麽。
“亞木……”
伊若顫抖的撫上亞木絕美的睡容，感受着屬于他的體溫，還有，隐隐作痛的心跳……那是他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諒我，我求你原諒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留在你的身邊……求你……”
窗外的雨絲，敲打着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是風聲，是樹聲，還是樹聲？
喧擾着這座靜谧的城市。
突然間。
帶着夢幻傳奇的喜劇色彩、
亞木輕輕的睜開了眼睛，晶藍色的冰瞳，緩緩的睜開了，帶着異樣的迷茫空靈，沒有焦點，有種無知般玄幻的錯覺。
在伊若的眼前，就這樣靜靜的，睜開了。
仿佛在凝視着伊若，又仿佛，只是越過伊若的身影，凝結在某個遠方的焦點處……靜靜的凝視，充滿深情。
下一秒。
展現的，是純淨美好的笑容。
亞木有些艱難的勾起嘴角。
“伊若，又夢見你了……希望這次你不要太快的轉身走掉……多留一下，一下下就好……”
無意識的低喃着。
輕輕的，閉上了眼睛，眼睫微顫。
嘴角，依舊是那一抹滿足的笑意……
巨大的落地窗上。
朦胧的霧氣，漸漸地，凝結成水珠。
随着雨絲，悄悄滑落，勾勒出一條絕美的水痕。
伊若如石雕般，再也無法移動片刻。
只剩淚珠，無法遏制的墜落……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亞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