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以後的幾天裏，伊若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分手早已成為定局，在所有人的注視和輿論中，伊若已經忘卻了所有的直覺，每天的生活，像機械般悲傷了齒輪，行屍走肉的運動着，按照原始的套路，生活着。
唯一能夠證明她是個活人的證據，就是她淺淺的呼吸。
有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她，關切的，嘲笑的，她都不在乎了。有那麽多并不善意的言論襲擊着她，她也都不在乎了。
也許，這些日子，在她的腦中早已沒有了定數，只是渾渾噩噩。因為心痛，已經代替了所有。
只有，當路染驚愕的告訴她，有人強行為她辦理退學手續的時候，伊若才有了正常人類應該具備的反應。
驚愕，氣憤。
伊若到達辦事處的時候，已經喘氣了。
諾大的辦事處。
奢華而高調的裝潢，卻是冰冷的氣氛。
屋內。
無言對峙，冰凍了氛圍。
喬逸涵倨傲的側臉，緊抿的雙唇，用極具冰冷的目光藐視着自己面前膽敢和他作對的人。他的身邊，是不知所措唯唯諾諾的校長。
慌張的他，只是為難的候在喬逸涵的身後，觀察着涵少的臉色，詢問着。“涵少，您看，究竟該怎麽辦……”
“必須辦理退學手續！這是經過米伊若家長同意的！！校長。”說話的女人強勢而無懼所有，高傲的站在喬逸涵的面前，抵抗着。“涵少，據我所知，您跟米伊若小姐一點關系也沒有，憑什麽幹涉她……”
“那你又有什麽關系……”喬逸涵的聲音冷冷的，隐忍着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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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少主的命令！”女人的聲音變的嚴厲，卻充滿着極度的崇敬。“只有少主才能決定她的一切！！”
“是不是應該讓我這個當事人知道你們在說什麽。”伊若淡淡的聲音從門口響起，打斷了屋內持續許久的争執。
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伊若的身上。
伊若認得那個陌生女人身後的男子，那是林峰。
沒有人說話，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伊若所散發出的冰冷和怒意。
突然。
林峰向前邁出幾步，迎着伊若，微笑。
“伊若，你身體不舒服嗎？”他說話的語氣，還是溫和而疏遠的，一如既往，卻難以掩飾着關心。
“告訴我什麽事。”伊若強硬的要求着。
“是關于臨城哥的。”林峰有些擔憂的望着伊若略帶病态蒼白的臉畔，依舊說出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明知道他們的來訪只有這一個原因，可當伊若聽見‘臨城哥’這個名詞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顫。那些有關他的新聞，早已深深的震撼到她，同時，恐懼着她。
“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臨城哥的助理，唐祺。”林峰有禮貌的介紹着身邊高傲的女人。
“你好……”伊若努力微笑。
這時，她才真正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多麽漂亮而強勢的女人啊，是不同于她所接觸過的任何女生。唐祺的每一個菱角，散發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和魅力。她第一次懂得，真的有的人，是生來便注定被嫉妒的。那就是唐祺。
唐祺的完美，讓伊若莞爾。
“她只是臨城哥身邊的助手，你不要介意。”顯然，林峰誤解了伊若笑容的含義。“這是臨城哥希望你簽署的文件……”
“不要簽。”站在一旁一直無言的喬逸涵，突然間厲聲的要求着。
仿佛是命令。
又仿佛，只是請求。
伊若怔住，迎上了喬逸涵深邃的眼眸，透露着一抹難以言喻的祈求，與他強硬的态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伊若猶豫着接過文件。
低頭。
當目光定格的時候。
她瞬間僵硬了手指，憤怒了神色。
‘退學申請書’！！！
沒有耐心繼續讀下文件的具體內容，伊若明白了唐臨城的動作和目的。
她低垂的眼眸，遮住了所有的思緒。
“少主已經為您安排了菲律賓最著名的大學，您可以随時入讀。”
唐祺的聲音，是女性專有的成熟和知性。在伊若的耳邊響起，再一次解釋着少主的決定，也為伊若遞上一直專用的簽字筆。“同時，少主為你和您的家人購置了房産，如果您的父母願意，少主還允諾為您的家人安排工作，為您解決一切的後顧之憂……”
話音未落。
“…啪…”
伊若輕輕的合上了申請書。
打斷了唐祺的勸說和解釋。
一瞬間，屋內的空氣再一次凝結了。
站在一旁的喬逸涵，輕輕的勾起嘴角。
帶着笑意。
靜靜凝視。
林峰輕輕地嘆了口氣，仿佛，早已料到這個情節的發展趨勢。
“你……”唐祺漂亮的眼睛有着不解和孕育着怒意。“請問米小姐，您這是什麽意思。”聲音冰冷。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伊若解釋。“我拒絕簽字。”
“伊若……”林峰有些無奈的呼喚。
“不可能！！”唐祺的口吻，充滿了憤怒。“你沒有拒絕權利！”
伊若的心，宛若掉入冰窖般，瞬間冰涼。
“你們看到了，在這裏，有我的家，我的父母，學校，朋友…”伊若嘴角的弧度，是深深的疲憊。“還有……我的男朋友。”
伊若微微哽咽了。
帶着濃濃的悲傷。
“……我所有的都在這裏。那麽，給我一個我必須離開的理由？！！”伊若的聲音充滿了嘲笑。
“……”林峰不自覺的聳了一下肩。
“這是少主的命令！！”唐祺的眼睛深處，是濃濃的憧憬和向往，難以掩藏。“沒有人可以違背。”
伊若冷笑。
“作為一個香港公民，選擇權和自由權，我覺得我還是具備的……不是麽……別告訴我沒有權利做什麽，我不信！”
聽出了伊若話語中的諷刺和鮮少的強勢，在場的人們都沒有再說話。
“告訴哥，以後不用再試圖安排我的人生了。”面對他們驚愕的目光，伊若淡淡的說着。“在我之前的20年裏，我很感激他的出現，他會是我一生中很重要的人……我們本就是不同的人，現在，只是讓我們回歸到正軌上了……如果以後有幸遇見，我還會叫他一聲哥，還會，永遠的做他的妹妹……”
只是妹妹……
“啪”唐祺拿起桌上的文件夾。
走了出去。
憤怒的不可遏制。
然而，伊若卻仿佛沒有察覺般，靜靜的站着。
一時間的頭疼能夠和眩暈，迷幻了所有。
隐忍着，沒有引起任何多餘的表情變化。
“伊若……”林峰站起，在離開前的那一刻，輕輕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你知道，臨城哥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伊若沒有回應。
“……至于你剛才的話，我當做沒聽見。”說完，林峰走了出去。
屋內。
頓時安靜了。
伊若輕輕的閉着眼睛，是發自內心的疲憊，是難以忍受的痛楚。在她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無法承受着。
只是想，就這麽靜靜的呆着，不受打擾的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當一只手輕輕覆在她肩頭的時候，伊若才睜開了眼睛。不知什麽時候，屋裏，只剩下她和喬逸涵了。
“你這幾天沒有休息好麽……”喬逸涵關切的詢問，讓伊若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兀自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伊若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着。
是啊，她也沒有想過自己原來還是一個情種。會在回憶中哭泣，會為了她曾經最不在意的感情而幾夜沒有睡過覺。她完全可以想到自己此刻臉色的難看，頭痛欲裂的感受桎梏着每一絲神經，煎熬着。
原來，這才是愛過的滋味。
此刻的她，深深的體會着。
真好。
至少以後，還可以回憶，不是嗎。
喬逸涵默默的看着伊若蒼白的面孔，企圖在她怔怔出神的渙散眼瞳中尋找一點光亮，然而，他失敗了。
他走到伊若身邊。
慢慢的，
蹲在她的腿邊，就這樣靜靜蹲下了！
抛棄了他不可一世的倨傲，摒棄了‘涵少’這個望而生畏的高貴頭銜，像一個普通的朋友，像一個真誠的親人，在她的膝間，凝視着她！
“難道你就那麽喜歡亞木嗎？！”喬逸涵的聲音，滿滿的是心痛的悲傷。
伊若微怔。
然後，緩緩地點着頭。
“……”喬逸涵有着短暫的停頓，心像針紮般，窒息的感觸席卷着。聲音哽咽的問道。“有多喜歡？……”
伊若淡淡的看了喬逸涵一眼。
纖長的眼睫微微的顫抖着，伊若不自覺的握緊了冰涼的手指，緊緊的蜷縮着。漂亮的指尖深深的插入掌心，帶來些許的疼痛，卻絲毫掩蓋不了來自心口的窒息般的痛楚！
伊若沒有回答什麽，只是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
在那一刻，她面前的男人，那個被香港各界關注的倨傲男人，臉色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在一直注視着她的過程中，他的心，仿佛是在蒸爐中炙烤着，痛的已經麻木，痛的失去知覺。
原本，他可以轉身就走，通過逃避來減緩抑制在內心的情感，只是，他沒有。
他靜靜的守候着。
在她的身邊，靜靜的陪着。
只是，當她用沉默，用難捱的痛楚，用瀕臨死亡般的心痛來回應“有多喜歡”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為什麽。
仿佛一時間，他曾經的幻想，他所有的希望，都像美麗的泡沫般，破碎了……
一滴透明的液體，毫無聲息的流過喬逸涵俊美的臉畔。
帶着絕望，帶着凄涼。
卻無人問津。
慢慢的。
喬逸涵握住伊若蒼白的手，輕輕的，覆在她緊握的拳頭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驚，并更加用力的想要握住她，溫暖她。
無論是手，還是內心。
伊若緩緩的睜開眼睛，劇烈的頭痛讓她忘卻了思考。
喬逸涵盯着她清澈的眼眸，看着她瞳孔處倒映的景象，他緩緩的說，帶着顫抖，帶着一絲期待。“伊若，讓我陪你可以嗎？”
“……”伊若怔怔的，明顯的沒有聽懂喬逸涵話語的意思，卻只是本能的微皺了眉頭。
“你這個樣子，我很心疼……試着讓我陪在你身邊，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喬逸涵眼底的神情是那樣的濃烈，是那樣的渴望。
讓我照顧你……
讓我，取代亞木……
我可以給你亞木給你的一切……
然而。
伊若還沒來得及做任何的反應。
門，被打開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亞木蒼白的臉上原本是濃濃的焦急，卻在推開門的那一刻，僵硬了。爾後，便是不可置信的狂笑。
他勾起的嘴角，帶着痛苦，帶着自嘲，帶着難以抛舍的自尊。他慘白的臉色，淩亂的發絲，帶着濃濃倦意的眼眸，透露着絕望的氣息。
就這樣，亞木呆滞了幾秒。
晶藍色的瞳孔掃過伊若驚愕的臉畔，最後落在兩只緊握的手上。
然後，亞木笑出了聲。
“……我終究還是個死不悔改的白癡啊。居然還想要過來阻止你退學，卻忘了，你身邊還有我哥呢，哈哈……。”亞木的聲音嘶啞而顫抖，是心靈的釋放。慢慢的，他停止了微笑，只剩下，濃濃的痛楚。晶藍色的眼眸凝住在伊若蒼白的臉畔上，聲音顫抖。“伊若，如果你還顧念着我們的情分，離開光蔭轉學去喬院的時候，通知我一聲吧。至少，讓我知道你不在了……”
努力遏制，卻難掩哽咽。
仿佛，下一秒，他便不再堅強。
最後，淡淡的看向沉默的兩個人。
“恭喜你們，也祝你們幸福……”
說完，他慢慢的轉身。
戲劇般的輕輕關上了門，仿佛，是最後的判決。
沒有更改的餘地。
整個過程，伊若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就像一個呆滞的木偶，不會說話，不會動作，不會反應，只能麻木的接受所有的安排。
“伊若……”喬逸涵有些不安的望着伊若。
漸漸地，
她靠近了他的肩頭。
他有些驚愕。
有些激動，更有些不可思議。
“對，就像這樣，依靠我吧，伊若。”喬逸涵輕輕的擁住了她。感受着她不可抑制的顫抖。他聲音低沉的蠱惑着伊若的神經，嘴角，是一抹勝利在望的得意和鮮少表露的羞澀。
只是。
懷中女生沒有任何的回應。
女生幾乎将自己身體的重量完全依靠在自己支撐着擁抱着她的手臂上，臉色如凝脂般蒼白，微涼的傍晚，她的額頭竟然沁出絲絲汗漬，憔悴而病态。
“你怎麽了，伊若……”喬逸涵低頭，凝視懷中的伊若。
驚愕。
他不禁晃動一下伊若纖細的身軀，心中的不安和擔憂愈發的明顯。
仿佛渾身的疼痛，吞噬了所有的知覺，渙散了意識。
慢慢的，身體沒有了任何的支撐力量。
像天使般，絕美的墜落。
女生緩緩的睜開眼睛。
努力的聚焦着，卻空洞了眼神。
蒼白的嘴唇蠕動着，吐露着模糊微弱的話語。
喬逸涵側耳傾聽着。
“別走，亞木……”女生蒼白而脆弱的聲音，卻讓他僵硬了身體。
下一秒。
來不及有任何解釋的動作，懷中的女生，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就在自己的眼下，就像那晚一樣，沒有任何防備的，倒在自己的臂彎之中。
喬逸涵蒼白了臉色。
靜靜地凝視。
爾後，是極度痛楚的皺眉。
是因為，一抹晶瑩的水痕，閃耀着璀璨的光束，悄悄地，唯美的，劃過少女白皙臉畔，沉浸在烏黑柔順的發絲之中。
那是她的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