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7靈犀一指
人已經走遠,天也漸漸亮了。 東方的曙光照進寂靜的樹林,也照進破敗的山寺。寺中荒草叢生,蛛網遍結,似乎也在沉默中嘆息着時光的流逝,歲月的荒蕪,唯有蒙塵的佛像,依舊法相莊嚴、神聖、慈悲。
佛者了卻紅塵,大徹大悟,世人修行幾多,不知有幾人能成佛?
邀月從山中慢慢走來,又回到了小鎮,在一個臨水的賣吃食的店裏坐下,“老板,來一碗豆腐腦,鹹的。”
“好咧!鹹豆腐腦一碗,馬上就好!”店老板一聲洪亮的吆喝,立馬消失在鼎沸的人聲裏。
清晨的霞光裏,小鎮既有水的柔情與靜谧,又有火一般的熱情和喧嚣。搖橹來賣魚的老翁,入市賣繭的蠶婦,挑着擔子的賣油郎,賣玉蘭花和香囊的老妪,人群熙攘,船只雲集。
邀月手托香腮,靜靜地觀望着。初日微紅,照在碧綠的河面上,廊檐下的八哥喳喳地叫得正歡。
偷得半日閑暇。邀月心裏輕嘆着,然後淡漠地看着一群錦衣華服的年輕劍突然出現在面前。
他們一個個手裏都拿着劍,腳步輕健,動作敏捷,意氣風華,又不可一世。
一個紫衣少年扶劍而立,冷冷地盯着邀月,道:“你就是邀月?”
邀月随意地點了點頭。
紫衣少年道:“在下胡青,來自姑蘇虎丘,雙魚塘,長樂山莊。”
“胡青……”邀月一邊低語輕喃着,一邊擡頭淡淡地打量了一眼這個紫衣的英俊少年。
胡青的神色看起來驕傲又自信,他面目英俊,少年有為,确實有驕傲的資本。不料邀月卻忽然問道:“你既然取名為青,為何還要穿紫色的衣服?”
她悠悠地說着,仿佛發現了世上最有趣的事情。胡青的臉色卻頓時變了,他的臉色鐵青,突然“嚓”地一聲,利劍出鞘,泛着銀白色的寒光。
“你總該知道我們為什麽來找你。不管你是誰,得罪長樂山莊的大小姐是沒有好下場的!”胡青厲聲說道。
邀月微微一笑,沒有理會持劍而立的胡青,反而轉過頭向着店老板道:“老板,你的豆腐腦怎麽還沒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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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所在之地,小鎮安逸太平,店老板哪裏見過這種陣勢,早就所在櫃臺角落裏噤若寒蟬,不敢回音。
邀月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道:“你不該向我拔劍的。”
胡青冷冷而笑道:“姑娘要是肯向我們大小姐磕頭認錯,在下說個人情,興許大小姐還能饒你一命。”
邀月緩緩道:“我還從來沒有聽過像你這樣講話的人。 ”她頓了頓,又沉吟道:“或許有過,但我可以肯定,他們一定已經死了。”
胡青黑着臉瞪着邀月,握劍的手已經青筋暴凸。若非眼前的女子貌若天仙,他才不肯多說一個字。
邀月斜睨了一眼他手中的劍,沉聲道:“用劍的人,遲早難免要死在劍下。因為每一把殺人的劍都是魔劍,生來就帶着最惡毒的詛咒!”
胡青鐵青的臉已經脹得發黑紫,沉聲道:“姑娘不知好歹,就別怪在下劍下不留情!”
邀月睥睨冷笑。胡青手中的劍就在這一順間突然出手,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劍法之精妙,正如其所言。
絕不留情。真正的劍,每一劍的揮出都絕不留情。
邀月冷靜地看着這迎面而來的一劍,甚至連一動也不動。一動也不動,就在這快如閃電的一劍即将刺入身體的那刻,整個人才突然往後一側。
劍就在半空中被生生定住,就像生了根一樣。胡青怔怔地看着夾着劍的兩根玉指,失聲道:“靈犀一指,你,你和陸小鳳到底什麽關系?”
邀月的臉色帶着愉快而滿意的笑容,只聽“咔”地一聲,一把劍就斷成了兩截。
“你說什麽關系?”邀月一邊悠悠地說着,一邊把玩着手中的一截斷劍。只見她素手芊芊,淺笑輕颦,百煉鋼在手,竟已成了繞指柔。
衆人駭得紛紛後退。胡青臉色皺白,退後幾步定了定心神,爾後躬身抱拳道:“在下有眼無珠,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邀月的眼波轉了轉,笑道:“我一般也不手下留情的,但誰讓我今天心情好呢……”她才說着話,身子忽然間已經飛了出去。
裙袂飄飄,就像最優雅的白鶴,翩然渡過綠水河塘。衆人轉頭望過去,只見河對面有一白衣人正憑欄獨立,微風吹起雪一樣的衣裳。
衆人心裏不禁抽氣。只要用劍的人,縱然沒見過也絕不會不知道,西門吹雪,白衣如雪,人亦如雪。
邀月落在西門吹雪的面前,語笑嫣然道:“西門吹雪,早。”
西門吹雪卻好像沒聽到邀月的問候,沉吟着道:“靈犀一指……世上除了陸小鳳,只怕只有花滿樓學成了幾分……”
邀月微笑道:“我學得還不錯吧?”明玉神功精微淵深,只要身具此功,學其他招式自然如魚得水。邀月雖然只見過一次靈犀一指,學起來卻頗有真傳的風範。
西門吹雪沉默地點了點頭。看着邀月歡喜的笑容,想到陸小鳳,西門吹雪忽然感到心緒有些難明,拂袖轉身,邊喚道:“我們走吧。”
邀月笑了笑,緊緊跟上西門吹雪。當兩個白色的身影終于消失在視野裏,長樂山莊的一群人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他們相視而笑,似乎還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一個年齡更小的白衣少年雀躍歡呼道:““唉,那就是西門吹雪啊!”眼神裏充滿了崇敬與熱情。
胡青轉頭嚴厲地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縮了縮脖子,低聲道:“幹嘛不讓我說,西門吹雪竟然還和那個魔女邀月在一起。”
“魔女邀月!這個叫法真有趣。”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忽然響起,語中帶着淡淡的輕笑。
胡青脊背一僵,轉頭即看到有兩個人正站在他們不遠處。
一黑一紅。黑衣如墨,氣宇軒昂;紅衣似霞,風華奪目。兩人神色淡然,正望着那個遠去的方向凝思。
“是,是峨眉掌門和南宮夫人……”胡青忙上前,躬身行禮道,“長樂山莊胡青見過二位。”
張英風微微颔首,并未說話。一直沉默着的石秀雪卻忽然冷冷一笑,語聲聽起來格外輕柔,“紫煙姑娘可還安好?我本想一早便去探望的,又擔心紫煙姑娘這會兒見不得人。”
胡青手裏捏了把汗,低頭不語。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長樂山莊的大小姐又是個高調的主兒,昨夜事出後還和陸小鳳鬧了一場,恐怕這個江湖早就傳遍了邀月教訓司馬家大小姐的事了。
據說邀月扒光了司馬紫煙的衣服,據說是陸小鳳救了司馬紫煙,據說邀月這麽做是為了陸小鳳……謠言總是最可怕的,它能将真相演繹成千奇百怪,反正司馬世家的清譽算是毀在這些八卦人的大嘴巴裏了。
張英風看着石秀雪眼裏的高興勁,也知道這個師妹一向不喜歡長樂山莊。無它,只因司馬紫煙曾背地裏笑話過峨眉派的某些事,傳到了石秀雪的耳朵裏。
他們此次前來,當然不是取笑長樂山莊一番。
峨眉派之前曾遭偷襲,雖已查明此事與花家無關,陸小鳳保證并且也真的請西門吹雪出馬殺了幕後主使,峨眉派對此次江南之行的警惕可沒有放松。
花家主人的壽宴,可是熱鬧紛呈。
司馬世家、陸小鳳、邀月憐星,甚至還有來自關外的蠢蠢欲動的神秘勢力。昨夜事出突然,情況錯綜複雜,無怪乎峨眉派的兩位大佬親自出來探查。
張英風正思索間,石秀雪忽然沉聲道:“師兄可知西門吹雪為何在此?”
張英風淡淡地搖了搖頭,道:“師妹難道看出了什麽?”。
石秀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欲語卻還休。
長樂山莊的衆人好奇地望着他兩。
石秀雪沉默了許久,終于緩緩開口道:“我已經是個女人了,別人眼裏是什麽樣的心思,我一眼就知道。西門吹雪……”她忽然幹笑了兩聲,面上是說不出的譏諷,“西門吹雪恐怕就要成親了。”
西門吹雪和邀月完全還不知道江湖将要發生什麽。
流水悠悠,微風輕柔,大地似乎都已經在晨光裏融化,紅日初露,也比不上邀月的笑靥嬌豔明麗。
“你昨晚都在找我?”邀月的眼睛似水含波,柔情蕩漾。她早已忘了昨天分別時的情形,她早已忘了那種莫名的壓抑和低落。
“很多人都在找你。”西門吹雪道。長樂山莊、花家、陸小鳳,甚至各種數不清的武林勢力,關于邀月的各種消息也在一夜之間不胫而走。
邀月微笑着,她只在乎他在乎她,那就是全部。
“這幾天流言四起,你不必在意。”西門吹雪道。
“他們說了什麽?”邀月好奇地問道。
“說你是魔教妖女。”西門吹雪淡淡道。
邀月輕笑道:“魔教妖女?以前他們可都說我是女魔頭的!”
“陸小鳳的情人……”西門吹雪想了想,又接着道。
“啊?”邀月愣住。
“他們說你是陸小鳳的情人,為了陸小鳳争風吃醋,和司馬紫煙大打出手。”
西門吹雪看着邀月。
邀月冷哼道:“我還不至于為陸小鳳那個混蛋争風吃醋呢!”
西門吹雪看着她,卻沒有說話。
至少他也知道,陸小鳳并沒有否認對邀月的喜歡,甚至連邀月的那一招靈犀一指,都可能是陸小鳳親自傳授。
“陸小鳳對你很好。”西門吹雪忽然嘆道。
邀月奇怪地看着西門吹雪,忽而促狹地笑道:“你也知道自己對我不好了?”
西門吹雪靜靜地凝視着邀月。
邀月拉起西門吹雪的手,輕輕地貼上自己的面頰,柔聲道:“但陸小鳳對所有的女人都很好。你的好,只對我一個人。”
她的聲音一字字軟軟地落在西門吹雪的心上,“而你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西門吹雪,也是我邀月唯一愛着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先送上中秋國慶節的問候,節日快樂,然後我也可以回家過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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