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真假假
江湖中絕沒有人不想一睹燕南天的絕世風采。現在,燕南天就出現在衆人面前。
他就像熾熱的太陽,光芒萬丈,輝煌燦爛。他比邀月宮主、西門吹雪更有魅力!
如果邀月宮主與西門吹雪讓人畏懼,攝人心魄,燕南天就如高山仰止,讓人崇敬,讓人信服。
他是天下第一神劍,天下第一大俠!
燕南天步的履穩健而輕緩,抱拳作揖道:“慕容莊主,某家來遲了,請莊主恕罪!”
慕容正德上前恭迎,大笑道:“燕大俠能給老夫這份薄面,老夫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敢怪罪于你呢!來來來,請上座,今天一定要多喝幾杯酒。”
燕南天笑道:“今日天下英豪雲集,某家早有耳聞,又承蒙莊主盛情相邀,定是要來見見故友,會會各位英雄的!”
說着他又回過身,向衆人作揖致歉,道:“某家路上有事耽擱了,故來遲了,請各位英雄恕罪!”
衆人笑着紛紛回禮,場面熱鬧融洽。尤其是那些躍躍欲試的年輕之輩,在燕南天面前更是恭謹有禮,絲毫不敢造次。
邀月看在眼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悠悠地開口道:“燕大俠好大的排場!”
邀月的話一出口,整個大殿的人似乎都被凍住了。他們不再笑,不再說,不再看,甚至不敢再呼吸。因為他們都已聽出了邀月宮主話中的敵意。
這是威震天下的移花宮主,與名震江湖的第一神劍,第一次會面。
他們的目光在剎那間相交,似乎江水枯竭,大地荒蕪,生命停頓!
只有死。似乎只有死,才能終結他們兩人之間的聯系。
邀月忽然發現,與燕南天決戰的感情,比之西門吹雪來得更加強烈。
她與燕南天好像才是命中注定的敵人。是為了江楓,還是那冥冥中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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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的一劍雖然讓她受辱,但她卻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不,到現在已經有兩次機會。只要西門吹雪肯臣服于移花宮,她可以不計前嫌,既往不咎。
因為她發現,西門吹雪同樣是一個冰冷、寂寞、孤高、無情的人。他們是兩個相似、又都簡單的人。收為己用,主宰一切,或許比殺了他更有成就感,更有滿足感。
這是她難得的寬容,可惜某人兩次都直接拒絕,不留餘地。
但是燕南天不同。想必燕南天也是這麽看待邀月的——
他們水火不容,正邪不兩立!
燕南天在衆人的注視中緩緩說道:“想必這位就是移花宮宮主?”
“邀月!”邀月櫻唇輕啓,冷冷地說道:“我的名字叫邀月。”
她要親口告訴燕南天她的名字,她要讓燕南天知道,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對手的名字。
燕南天道:“幸會!”
邀月冷笑道:“我本就是在這裏等你,何來幸會之說!”
燕南天沉默着點了點頭,又向西門吹雪抱拳作揖道:“西門公子,別來無恙。”
西門吹雪淡淡地點了點頭,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本來就沒有他想說的話,甚至連還算相識的燕南天也是如此。
西門吹雪的冷淡并沒有讓燕南天放在心上,他的臉上反而露出平靜的笑容,道:“我聽說十二星相和十大惡人與你惡鬥,又傳出你與移花宮主在一起的消息,心中一直為你擔憂。現在親眼看到你沒事,我心裏才松了一口氣,想必我那義弟也是如此……”
燕南天說着,最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邀月宮主聽到“義弟”二字時眼裏的毒辣與恨意,他已經看在眼裏。
有什麽才能改變移花宮主的心意,有什麽才能讓移花宮主放棄仇恨?
燕南天的嘆氣聲沉重而落寞。如果移花宮主非逼他們到那一步不可,他只能拼勁性命,保全他的義弟義妹,還有那兩個孩子。
多麽可愛的孩子。他們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們還那麽小,卻要因為父母的原因颠沛流離,險遭不測。
西門吹雪平靜的眼波也随着燕南天的嘆息聲微微一動,忽然緩緩道:“你不必如此。”
燕南天笑了笑,似乎有些高興,又似乎有些苦澀。作為兄弟,作為朋友,作為大俠,他的确已經做了很多,而且非做不可。因為信義與俠道。
雖然是沉默、無言,但他們彼此懂得。
場面很冷,誰都看不明白這種的形勢。最後還是慕容正德道:“燕大俠,宴會已經開始,請快快入座!”燕南天這才點了點頭,轉身入座。
但整個大殿裏的氣氛已經變了。這裏不是年輕人的一展身手的武臺,也不是慕容山莊長袖善舞的舞臺,而是移花宮主與燕南天的角鬥場。
他們兩人雖然端坐着,沉默無言,卻不知何時就會揭起一場大戰。
一場真正的大戰,血流成河,血雨紛飛,剎那間就可摧毀張燈結彩、金碧輝煌的大殿。
大殿裏那些英雄豪傑們,此時在想什麽?是離開保命,還是盼望着這樣一場決戰?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心思。他們喝着酒,聊着天,他們的心思都從來不挂在臉上。
西門吹雪卻忽然動身。他要離開,他已經決定離開。
西門吹雪既然作下了決定,就沒有一個人能阻攔他。連邀月都不能。
邀月只望着西門吹雪的背影,忽然問道:“你要去哪裏?”
西門吹雪沒有回頭,道:“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他從哪裏來,他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他其實也不知道。但這裏的喧鬧、算計乃至殺戮,都已經和他無關。他答應邀月的事情也已經做到。
邀月望着西門吹雪漸漸遠去的身影,驀然發現,她和西門吹雪是不同的。
她從來做不到,如此潇灑地轉身,毫無留戀地離去。
她認定的事情,似乎從來不容改變,甚至連她自己都不容改變。就像她認定自己愛上江楓,就已堅定一生,可以為之瘋狂,為之痛苦。
但西門吹雪為什麽可以走了?她想不到。她還沒有讓西門吹雪低下高傲的頭,還沒有玩弄西門吹雪于股掌之間。她更沒有想到的是——
西門吹雪的離去,她沒有任何阻攔。
有微風,碧波蕩漾。碧綠的湖水在明媚的陽光下,閃爍着細碎的銀鱗。西門吹雪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湖邊,一身白衣如雪,湖面倒影成雙。
他整個人好像已經融入了這秋天裏,蕭瑟,寂寞,甚至有些淡淡的悲涼。
他在想什麽?他的眼睛平靜無波,淡而悠遠,甚至連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眼神都不曾有過一絲的波動。
“你還沒有走嗎?”這語聲清脆婉轉,竟如黃莺般悅耳動聽。
西門吹雪驀地轉過身,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女孩。他原本平靜的眼睛裏,竟然充滿了驚訝與不可思議。
“你是誰?”西門吹雪開口問道。
女孩淡淡地笑道:“慕容真真。”
“真……”西門吹雪只說出了一個字,恍然失語。
“是慕容真真,我是慕容莊主的大女兒。”慕容真真強調道。
西門吹雪凝視着慕容真真,語氣平緩而深沉,道:“你來找我?”
慕容真真一直望着西門吹雪,緩緩道:“我想認識你,你就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沉默地點了點頭。
慕容真真忽然嘆道:“你真是一個好奇怪的人……”
她也說不上那是一種怎樣奇怪的感覺,只知道看着西門吹雪離開,她竟然悄悄地溜了出來。連她自己都想不到。
“我以為你已經走遠了,還好是在這裏看風景。”慕容真真道。
西門吹雪淡淡地回道:“是這裏的風景留住了我。”
碧水藍天,風景如畫。他停在這裏,就可以享受湖邊的清風,秋日的暖陽。
慕容真真道:“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呢?連我都已經看出來,邀月宮主和燕大俠兩人間的敵意,你竟然就這樣走了!”
西門吹雪望着她,道:“我該為誰擔心?”
慕容真真小聲道:“難道不是邀月宮主嗎?”
西門吹雪忽然冷冷地笑了一笑。他只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慕容真真卻已知其意,也沒有再說話。
到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和他說了。她只能用那明亮的鳳眼,悄悄地打量着他。
那雙細細長長的鳳眼,眼波流轉,溫柔而妩媚。
西門吹雪的視線忽然也對上了這雙美麗的眼睛,然後立刻避開,決然地轉身。
慕容真真跟了上去,道:“西門吹雪,你要去哪裏?”
西門吹雪停住了腳步,冷冷道:“你該回去了。”
“回去?”慕容真真不解道。
西門吹雪望着遠方,悠悠道:“你有的歸處,別再找我。”
慕容真真橫在西門吹雪面前,道:“你怎麽不問問,你走以後邀月宮主和燕南天做了什麽?”
西門吹雪淡淡地道:“我不想知道。”
“但我偏偏要告訴你!”慕容真真大聲道,“邀月宮主和燕南天突然飛上了屋頂,誰也不知道他們兩人說了什麽。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要打起來的時候,他們竟然平靜地下來了。”
“你說完了?”西門吹雪望着慕容真真。
慕容真真點了點頭。
西門吹雪道:“那我可以走了。”
“我……你……”慕容真真突然一把拉住西門吹雪的衣袖,她低着頭說不出話來,手卻緊緊地不放松。
西門吹雪沉默地望着慕容真真,連他都不知道,該怎樣對待這個突然闖過來的女孩。
身後忽然傳出一個冷酷而嚴厲的聲音:“西門吹雪真是好本事!”
這一厲聲吓得慕容真真倏地松開了手,臉漲得通紅通紅。
西門吹雪看向來人,道:“你這是何意?”
只見邀月宮主在衆位婢女簇擁下緩緩走來。她的眼神掃過慕容真真,銳利如刀,冷酷似冰,看得慕容真真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邀月冷笑道:“我本以為你西門吹雪已經走遠了,想不到你竟然在此幽會慕容山莊的大小姐!”
西門吹雪看了慕容真真一眼,道:“沒有。”
邀月目光逼視着西門吹雪,冷冷道:“莫非我的眼睛看錯了?你不是西門吹雪,她不是慕容家的大女兒,還是你們沒有在這裏拉拉扯扯,做見不得人的事?”
西門吹雪忽然緩慢又冷冷地說道:“你住嘴!”
“難道我說錯了?”邀月毫不退讓,根本無視西門吹雪眼中的寒意。
她就像一塊冰,一團火,一柄劍,她甚至可怕得像鬼,像神。
可是她對上的偏偏也是冰,遠山上亘古不化的堅冰;是劍,獨一無二鋒芒萬丈的劍。
“你們……”慕容真真突然擡起了頭,她的眼睛裏已經閃動着淚花,卻平靜地斂衽行禮,道:“對不起,都是我錯,不關西門公子的事!”
西門吹雪轉過頭看着她,眼神微愣。
慕容真真低聲道:“西門公子,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了,我……我走了。”
她就像一陣風那樣飛走了。來得突然,去得更加突然,匆匆地從他身邊飄過。
西門吹雪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她還是一個孩子。”
邀月冷笑看着,道:“難道我堂堂移花宮主,欺負了她不成?”
西門吹雪淡淡地看了一眼邀月,忽然道:“你們女人真奇怪。”
邀月道:“有什麽奇怪的?”
西門吹雪卻搖了搖頭,只默默地望着遠方。秋水豐盈,楓林層染,落木蕭蕭,秋色已濃。
他緩緩地嘆道:“又到中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