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四)
我驚訝的看着他,讀大學的時候,他與明曉交好,因此與我們寝室的都相熟,我一向不善于交際,與他也只是說過幾句話,泛泛之交,既吃驚于他将如此私密的事告訴我又吃驚于他的癡情。
我從來沒遇上這樣的事,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思索一會,斟酌着開口:“你既然喜歡她這麽多年,現在好不容易又遇見了她,就應該把自己的心意表白出來,不管她接不接受,你跟她說了也沒有遺憾了。”
他眼光灼灼,眉頭卻緊皺起來,猶豫着說:“我怕我說了,連普通的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按着自己的想法開口:“可是你如果不說,你以後可能會後悔。會不斷的想,我若表白了,說不定還有跟她在一起的機會,以你對她的感情,你可能會不停不停的想如果。它将影響你以後的戀情甚至是生活。”頓了頓,“當然,這只是我給你的建議,最後怎麽做,你自己想好。”
寂靜的路上,樹葉被微風拂過,嘩嘩顫動,偶爾駛過汽車,卷起一陣細微的灰塵,一陣的喧嚣聲一晃而過,他低聲吐出幾個字,我被汽車聲擾了聽力,沒有聽見他那低沉的發音到底說的是什麽。
只見他從褲袋裏掏出一封白色的信,手指輕輕的摩挲着信封,然後伸手遞到我面前,昏黃的路燈淡淡的灑在信封上,我看見信角微有磨損,細碎的褶皺布滿了信封表面,顯然他經常拿着這封信。
我疑惑的接過去,翻來翻去的看了一遍,信封上什麽都沒有寫。
他眼裏透露着緊張,卻在極力保持平靜,手臂僵硬的擡起來好像要做什麽手勢,卻又放下,張嘴對我說:“請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她。”
我馬上開口說:“可是我又不知道她是誰。”
他淡淡搖頭,停了下來,我才注意這裏是離家不遠的十字路口,他斜睨了我一眼,然後匆匆別過臉,一面朝左邊的斑馬線走去,一面開口說:“信封裏面有她的名字,你認識她的。”
我滿臉疑惑的看着他走遠的背影,搖頭失笑的看着手中的信,加快腳步向右邊走去。
回到家,随手按開牆壁上的按鈕,漆黑的房內立刻被白色光填滿,九十平方兩室一廳的小房屋靜悄悄的,從熱鬧的聚會回到空蕩蕩的家裏,心底竟蔓延出莫名其妙的寂寞感,難道真像宜主說的那樣,長久漂泊的單身生活,已經磨去了我以往的熱情和豐盈的內心,需要一個男人來滋潤。
我害怕的甩甩腦袋,想把她這種謬論甩掉。換了鞋進屋,剛剛坐到沙發上休息,手機鈴聲又響起來,這個時候打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我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将腳舒服的盤坐在綠色的皮質沙發上。
“到家了嗎?”他關切的聲音輕聲傳進耳朵裏,心底的寂寞感奇怪的沖淡些許。
“剛到。”我平平回答。
我沉默下來,他也靜默了,電話裏好像有淡淡的呼吸氣流傳到我耳邊,我悵然的向後一靠,打長途就是這樣要我和他一起沉默?真是有錢人。
眼光瞥見旁邊的白色信封,他說信封裏有她的名字,難道要讓我打開信,還說是我認識的,我暗自揣摩,他暗戀這麽多年的人到底是誰。
我猶豫片刻,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信口處,正準備打開信封,電話裏卻突然發出了聲響,他輕輕的卻無比清晰的嗓音一字不露的鑽進我的耳膜裏,“小澄,當我得知你離開,還和所有人都斬斷聯系,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你。”
我咬緊嘴唇沒有說話。
他也并不需要我回答,繼續說:“我和你相處兩年,再哪樣對你的情況下還是不能打動你,讓我感到沮喪和充滿了挫敗感。我對自己說,好吧,既然你已經做了這樣決然的選擇,我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你,可是我說服自己對你放手,卻沒法說服自己的心。”
我沉默片刻,對他說:“從安,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對我的感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麽深,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愛情。也許在你的生活中還從來未出現像我這樣倒黴一個女人,掉進男朋友設計好的圈套裏,又患了可悲的抑郁症,你在那樣特殊的情景下來照顧我,心裏大概懷有幾絲憐憫和同情,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而我恰好長得不算難看,久而久之你也就以為自己愛上了我。”
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然後是他略帶暗啞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卧室裏清晰的出現在耳邊,甚至帶着咬牙切齒的味道,“我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難道連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清楚嗎?你不要試圖去分析或找其他理由去曲解,也許你不在乎,可是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嘟嘟的忙音從電話裏傳來。
我将手機放下,腦袋疲倦的向後靠去,擡起手欲撫額頭,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攥着別人的情書,疲憊的擡起腦袋,打開手中的信,抽出裏面的東西,除了一張信紙,別無其它,整整齊齊折成長方形的信紙外面什麽也沒寫,難道名字是寫在裏面?可是如果打開來看,肯定就會看見信裏面的內容,不打開看,又無法知道她的名字,這個趙治勳搞得這麽麻煩,直接告訴我她名字不就行了,我無可奈何,冒着長針眼的危險将信紙鋪展開來。
驚訝使我的手不經意一抖,信紙輕飄飄的緩緩落在了地板上,心怦怦的跳,我深呼吸努力穩定自己的心神,從白色的瓷磚上撿起信紙,咬緊嘴唇靜下心一字一句往下看下去。
葛澄
我在心底一千遍一萬遍的叫你的名字,卻也只能在心底悄悄的叫。
我與你的第一次見面已經記不清楚了,可是不知道是哪一天,你的模樣逐漸印在我的腦海裏,越來越深。
我一向灑脫,對于喜歡的人卻異常扭捏,三番五次想對你表白卻開不了口。直到你與林衍生走到了一起,我知道我已經沒有機會了,既然已經錯過,我也只好忍痛放下自己的感情。
我把自己對你的喜歡很好的掩藏起來,以前是沒有喜歡的人,後來是有了卻沒有機會在一起,于是大學四年,我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所以院裏曾經傳言我是個同性戀,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想在心底默默的喜歡你,等待着會有另外一個女生出現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是這麽想的。
可是,突如其來的車禍讓林衍生突然死亡,傳言是林衍生為了你而出的車禍,你與林衍生是如此的相愛,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我也很痛苦卻隐隐的帶着略微喜悅的罪惡感,林衍生不在了,是不是我就有了和你在一起的機會,我想去安慰你,卻又一次被命運捉弄,遲了一步,另一個優秀的神秘男人出現在你的身邊,你與他成雙入對,你怎麽能這麽快就忘了林衍生?我在心底憤怒的質問你,然而我與你還是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朋友,我還是什麽也沒說。
直到你剛一畢業,聽到你的室友說你留書外走,你的朋友和室友不斷的聯系你,可是你徹底的失蹤了,消失在我們的生活裏,沒有留下任何可聯系的信息,她們憤怒、傷心,埋怨你為了一個男人而舍棄了友情,我卻是更憤怒更傷心,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事業上,希望能把你的身影從心底抹去。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這封信,我的文筆也并不好,只是想把我這麽多年的心情給表達出來,你失蹤已經兩年了,暗暗的喜歡你也已經五年了,我對你這麽多年的感情需要一個宣洩的地方,否則它會爛在心底使我越來越痛苦。
趙治勳
2010.7.16 晚
我再也拿不穩信,像一塊燙手山芋一樣将它放在面前的玻璃茶幾上,心中已經震撼到不可比拟的地步,他,他居然喜歡我,而且還是讀大學的時候,看這封信的日期,是一年前寫的,他當時肯定也沒有想到我會又出現在他們眼前,
我只是滿臉不可思議的牢牢盯着桌上的信,不敢相信這封信是給我的。上大學時,我也是通過明曉才認識他的,想不通他怎麽會暗戀我這麽多年。
我頭痛的按住額頭,我該怎麽辦?他将這份信交給我,如此深厚的一份感情擺在我面前,我心裏是懷着敬畏之情的。可是我對他沒有半分男女之愛,直接拒絕只怕他會很傷心,若是拖泥帶
水只怕對他傷害更大。
第二天中午,我打電話給宜主,跟她約在上島咖啡廳見面。
淡淡的小提琴曲環繞在廳內,穿着黑色衣藍紫色圍裙的服務員偶然穿梭其中,地上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暗紅色的意大利瓷磚,淡青色的木質雕花椅,精致的草色用具,白漆牆上挂着不知名的外國油畫,桌上白瓷小花瓶裏栽着一棵綠色不知名的植物,這一切的裝飾中無一不透露着清淡、典雅。
我坐在宜主對面,将趙治勳的信告訴了她。
她一臉驚訝的看着我,嘿嘿陰笑:“行啊,親愛的,你魅力不小啊!”
我心煩的斜睨了她一眼,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你正經點,我都心煩死了,你說我該怎麽說?”
她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焦糖瑪奇朵,抿抿嘴,慢悠悠的說:“這有什麽心煩的。趙治勳喜歡你這麽多年,你現在也沒有男朋友,你不如試着跟他處處?”
“不行。”我脫口拒絕,“我現在無心談戀愛。”然後低頭呷了一口拿鐵。
她伸手拿起小勺随意的攪拌着面前的咖啡,靜靜的不發言,過了好一會兒,她淡淡問:“事情過去這麽久了,你還不能忘記林衍生嗎?”
我擡頭倏地看向她,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我聽見我的聲音幹澀而尖銳:“什麽叫不能忘記?難道你沒發現我早就不記得他了?他跟我的生活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跟他早就沒關系了,我為什麽不能忘記他。”我不由的捏緊墜下的綠色格子桌布的一角,盯着面前靜靜的咖啡,褐色的液體倒映出我黑亮的眼珠,茫然的眼神呆呆的出現咖啡杯裏面。
她挑眉詫的看着我,眉目間了然的模樣使我不由得産生一股憤怒感,我霍然站起身,緊緊的盯着她:“你不信我?”
她張開嘴驚訝的望着我,伸出手做手勢,“拜托,很多人看着呢,我什麽都沒說,你不用這麽激動吧?”
我這才反映過來我是在公共場所,赧然的向左右望了一眼,鄰桌紛紛看向我們這邊,一臉探索、好奇的模樣。我坐下又覺得好笑,為剛才那情不自禁的奇怪行為。
我擡頭不好意思的看向對面的宜主:“sorry,剛才是我太激動了。”
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嘴巴動了半天,終于像下了決心似的緊盯着我的臉說:“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很奇怪,你…你當年與林衍生感情那麽好,為了他不惜破壞了與明曉之間的姐妹情。他為什麽會突然出車禍,而你為什麽突然又像很…讨厭他?而後你又跟簡從安走的那麽近,甚至搬出去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手中的勺子将面前的咖啡攪拌成一個小小的漩渦,她看我低頭不語,
又繼續說:“當年出事以後,我們個個都很奇怪,又怕你傷心,所以都忍着沒問。現在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我想把一直以來的疑問說出口。”
我努力抹平心底那泛起的一圈圈漣漪,盡量無情緒的開口說:“事實就是你們所知道的那樣。他都已經死了,很多事也沒必要再談了。”
她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擡頭盯着我的眼睛,“澄澄,我們同學、朋友這麽多年,你還有什麽事是不能跟我說的,自從林衍生去世後,我看得出來,你很傷心還因此大病一場,大家都誤會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回來了以後,我發現你并不如想象的那樣開心 ,你心裏有什麽委屈有什麽難言之隐都可以告訴我,有一個人分擔總要好過些。”
我的手指緊緊的揪住垂下的棉質桌布,低頭喝了口咖啡掩飾住自己的暗湧,垂下眼簾眼睛裏已經有了水汽,這麽多年,真相如此不堪,叫我怎麽說得出口,我深吸一口氣,說話有些控制不住的輕微顫抖,“宜主,不要再問了,好嗎?”
我聽見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桌子安靜得可以聽見她攪動咖啡的聲音,一陣叮咚叮咚輕快的鈴聲從她挂在椅背後面的皮包裏響起,她轉身掏皮包裏的電話接聽,我靠在椅背上側耳聽音樂,對面她的聲音清晰的傳來,我不要,嗯,亞柏,不要這樣對我,你知道的,那麽明天見,再見。
放下電話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已經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擡頭随口問:“怎麽了?”
她卻答非所問:“澄澄,簡從安對你這樣好,你為什麽不接受他?”
我也很聰明的答非所問:“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她很苦惱的以手托腮,“徐亞柏對我很好,很遷就我,我…”她皺着眉頭思索着該怎麽表達,“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孩子氣的動作陪着她的娃娃臉,在加上她今天穿的是休閑裝,像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
“宜主,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先追求他的是你,說分手的也是你,後來那麽長一段時間你們倆也沒在一起,你對他到底是怎麽樣的想法?”我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