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一)
回到墨城的時候,華燈初上,這座城市還是那麽自顧自的繁榮着。
提着大大的藍色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了火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林立的高樓,讓我感到如此陌生,也許在這裏生活的四年我從來就沒了解過它,迷惑的擡頭,絢爛的都市燈光打在那一片深藍色的天空裏,雲淡得幾乎看不見,與我離開的那個夜晚那麽相似。
真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回來,有人說一座城市就代表一種回憶,走了那麽多的路,去了那麽多的地方,繁華的、寂寞的、古樸的、典雅的,唯有它,給我的是刻進骨子、雕進心裏的回憶。
放下皮箱,疲憊的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想了想自己目前的經濟狀況,秉着絕不浪費一分錢的原則,本打算步行回家。然而十五公裏的路程,想起來雖不算太遠,做起來卻不現實,沒辦法,只能忍痛揮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車子停在院子路口,付錢彎腰下車,關上車門的瞬間從玻璃窗上瞥見自己,頭發淩亂、衣服邋遢、面容慘淡,生生的将一位淑女變成了俠女,好吧,我得承認此時自己有多麽糟糕,萬幸抵達這座城市的時刻是夜晚。
樓道裏的電燈壞了,只有從每家的大門縫隙裏露出微弱的光線,我一面摸着扶手一面摸黑磕磕絆絆的帶着我的寶貝箱子,氣喘籲籲的爬到了四樓。坐了20個小時的火車,走了将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終于到家了,一種踏實的感覺油然而來。
開門進屋,把行禮往卧室一擱,我就灰塵仆仆的撲上我闊別許久的大床,累得筋疲力盡,只想蒙頭大睡一覺。
窗外閃爍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透過厚重的窗簾照射進來,經過窗簾的過濾車流聲悶暗的傳入耳中,心中莫名有些煩躁。
淡淡的輕音樂突然響起,傳入我的耳中,翻過身,拿起随意扔在床上的皮包,亂七八糟掏了一通,只聽見鈴聲響,卻始終摸不到它在拿裏。
微微氣惱,把皮包口朝下,使勁把裏面的東西抖出來,一本《心理控制術》、三塊硬幣、一個褐色錢夾、兩包心心相印的餐巾紙、一支美寶蓮唇膏、一支黑色水性筆、一個硬皮便利本、一包開過的‘好貓’煙,一張皺巴巴的小地圖、兩張剪下來的報紙…就是沒掉出手機。
我頭痛,手機還在執着的響着,平時聽起來無比舒适的輕音樂此時卻像催命符一樣,攪得我心煩。我把皮包口拉得大大的,對着燈光下仔細找,才發現在皮包左內側劃破了絲線,形成一道口子,我從裏面終于掏到了罪魁禍首。
打開手機蓋,按下接聽鍵,“喂?”因為找手機,語氣裏帶着輕微的情緒化。
裏面傳來個動人的嬌音:“親愛的,哪個男人給你氣受了?口氣這麽沖。”
我重新
躺下床找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着,“你說呢。我剛到家,累得快趴下,跟你說話都嫌浪費力氣。”
電話那端響起無比洪亮的嗓音,尖銳的聲音直通耳膜,“葛澄!跟我趙宜主說話浪費力氣?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嘿嘿笑着,讨饒道:“小的錯了,姐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這個凡夫俗子計較哈!?”
她‘哼’了一聲,清清喉嚨,“行了,看在你态度誠懇的份上,就原諒你這一次了。
坐了這麽久的火車,身上好像有一股難聞的怪味道,一陣陣的鑽進鼻孔裏,我受不了起身伸了個懶腰,“給你點面子你還登鼻子上眼了,不跟你瞎掰了。我放水洗澡去。”正欲挂電話,那邊又響起鬼哭狼嚎的叫聲。
我只好把手機又移到耳邊,無奈道:“大小姐,有屁快放,有話快說。”
她那尖銳的聲音如預料中的炸起,“葛澄,你想死是吧?敢對老娘說這種話。”我把手機拿在嘴前,呵呵笑幾聲敷衍她。
一邊走向窗臺,把淺黃色的呢布窗簾一拉,吵鬧聲清晰的傳入耳中,反而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
她突地放低音量,柔柔道:“親愛的澄,是不是跟你家安安在一起?這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再加上天幹物燥,幹柴烈火很容易點燃哦…”
我淡淡開口:“我沒告訴他我回來。”
她頓了一頓,繼而奸笑道:“既然這樣,就由本小姐來慰藉慰藉你寂寞的心靈吧。”
我一副怕怕的口氣:“‘引狼入室’這個故事我還是學過的。”擡頭看了看挂鐘,很驚奇的發現時隔三年,它居然還在走動,短針和長針同時指向九。
我出了房間,把客廳的燈開着,就走向浴室。
将浴室門一拉,對着電話道:“本小姐現在要沐浴了,你是不是想聽聽我‘水洗凝脂’的聲音?”
她疊聲道:“別,別。”一本正經說:“聽這種東西我怕傷耳朵。”
我噗哧一笑,“那好,我也就不勉強你了。”正欲挂電話,又從電話裏聽見她疊聲叫喚。
我翻了翻白眼,将嘴對準話筒道:“我說趙宜主同志,我經不起你瞎折騰了。我現在跟被人下了蒙汗藥似的,渾身無力只想睡覺。”
她煞有其事道:“嗳,聽你這症狀倒真像被人下了蒙汗藥的。你要注意哦,別是有人瞧上了你,想趁你昏迷之際,欲行不軌吧?那你家小簡同志豈不是要傷心死?”
我嘆了一口氣,無奈的糾正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簡從安跟我沒關系,你不要瞎說,讓別人聽見了不好。”
她說:“好了好了,不提這個了。上次麗蓉打電話來,說是找個時間大家好好聚一聚。”
我開水,砰的一聲,水從花灑上灑下來,一陣淡淡的霧氣慢慢騰起,用手試了試
水溫,剛剛合适,“行,本人處于失業狀态,随時都有時間。你們商量好了打電話叫我。”
她大叫:“你作死啊,說了本小姐不想聽那種聲音。”
我搖頭失笑,這次她倒挂得快。
嘩啦啦的熱水沖洗在身上疲憊感頓時減少很多,就連瞌睡蟲都沖跑了幾只。四周的白瓷磚蒙上一層薄薄地方水汽,面前是一面大大玻璃鏡,我用手擦拭上面的水霧,露出我的一張臉,除了嫣紅的兩腮,四面皮膚都是暗黃無光,額角處幾個紅痘,眼皮浮腫,我轉過身,自己都看不下去。
剛剛洗好關水,就聽見敲門聲響起,我頓時奇怪,這個時候會是誰?不會是趙宜主那丫頭真的跑來了吧?
用毛巾匆匆擦了擦身上的水珠,随手拿起一件浴袍穿在身上,走到門邊弓身從貓眼裏看去,不禁一怔,簡從安站在門外,暗淡的燈光灑在他的身上讓我有種恍惚之感。
我微一踟躇,便伸手開了門,木門外面還有一層鐵門,斑駁的鏽漬昭示着時間的流逝。
他朝我微微一笑,一件極其精致的豎條淺綠襯衣,領子微敞,露出微凸的鎖骨和一小部分性感的胸膛,五官清秀,一如三年前的英俊挺拔。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側身讓他進來,然後去浴室找了條幹毛巾擦滴水的長發。
一雙修長的手從頭上捉做了我随意揉搓的毛巾,然後一點一點極有規律的從左至右仔細的輕輕擦拭,我從浴室裏鑲嵌的一大快牆鏡中看見他極其認真的神态,方佛正在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回來也不說一聲,我好開車去接你。”
我極有禮貌的笑了一笑,想了想,他在我後面又看不到,于是我又朝鏡中的他笑了笑,“我不想麻煩你。”
他的手有兩、三秒的停滞,若不是太熟悉他,誰都看不出來。
他用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低頭在我耳邊溫和道:“好了,不能擦太久,傷頭發。”
然後一雙有力的手臂貼上我的腰腹,兩手交叉的放在我的肚臍上面,頭已經低下來貼在我臉頰上,看着鏡中的我道:“你終于回來了…小澄,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鏡中緊緊貼在一起的我們,這樣的姿勢真像照結婚照,只不過是貌合神離的那種,使勁掰開他緊握在一起的手指,站起身出了浴室。
他從後面跟上來,關心道:“吃飯了嗎?”
“不想出去買。”我看見玄關處放着個極大的塑料口袋,口袋上面貼着沃爾瑪超市的标簽,滿滿一口袋的東西溢到了口袋外面。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買了什麽,徑直走過去将袋子提來,沒想到還頗重。
放在茶幾上将電視機打開,從袋裏翻出一包費列羅巧克力,正欲打開,一只手搶了過去。“先把飯吃了
再吃零食。”
我皺眉,拿着遙控器将節目無聊的換來換去,燈光一閃一閃的映在我們身上,忽明忽暗,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他委身坐到我旁邊,眼光切切,“想吃什麽?我去買。”
我把頭往後一靠,眼珠轉了幾圈,“我想吃你煮的番茄肉沫面。”擡眼皮,眼光望到電視機上方的挂鐘,此時是十一點整。
他沒有半分猶豫的點頭,拿了我桌上的鑰匙在玄關處換了鞋關門下了樓。
我拿出一盒費列羅巧克力扔在玻璃茶幾上,将袋子裏面的東西統統塞進空蕩蕩的冰箱裏,打開電源。
坐回沙發上,拿遙控器換了半天的節目,終于找到個對胃口的,民國時期的愛情片,感覺很不錯,順手打開盒子吃起來。
十一點半的時候,他從外面回來了,徑自鑽進廚房裏。
我繼續悠閑的一邊看動畫片一邊吃巧克力。
十一點五十分,電視劇結束了,面也正巧煮好。
他把面端過來放在茶幾上,把筷子遞給我,期待的看着我,“嘗嘗味道怎麽樣?”
俯□子端起碗,紅紅的番茄醬撲在面上,上面覆蓋一層細碎的肉沫,灑上幾點蔥花,清香撲鼻,十分誘人。
這時才發現肚子餓得不行,拿起筷子攪拌幾下嗖嗖吃起來。
他一臉笑意,倒了杯水放在我旁邊,坐在我身邊寵溺的盯着我,我擡頭白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吃面。
他從褲包裏掏出一張卡放在茶幾上,将背舒坦的靠在沙發上,“我想着你剛回來,還沒找工作,錢肯定不夠用。這裏面是三十萬,你先用着,不夠我再給你打。”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淡淡說:“照顧,關心、金錢,你給得太多了,你該知道,我是不會收的。”
他搖搖頭,“我想給你的,遠遠不止這些。”
我夾了幾根面條放進嘴裏,舔了舔嘴唇,盯着他,“從安,我把你當做我的好朋友,你對我已經夠好了,我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這麽多,你明白嗎?”
他的眼睛回視着我,“澄澄,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心照不宣了。”
“是,心照不宣。那并不代表我毫不付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态,利用你對我的感情來排遣自己的寂寞,我會受不了這個誘惑,同時我也在鄙視自己。”我無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