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風花雪夜
夜半生火，黃昏已過，這座小居實在簡陋，且沒有多少生氣，就只有少年一人居住于此。
不過這少年過得也逍遙，至少山珍野味少不了，以他的劍術或許殺人難，但是捕獵卻很簡單。
小天教他用劍，他自然要烹饪一番款待小天。
烹饪的廚具很簡陋，只有那一口架在屋中央的瓷鍋。
此刻少年正滋味地添加着柴火，那溫柔的紅火将他小臉映得通紅。不過多久，水已沸騰，這野兔肉也已煮好，他取一大碗肉遞給小天笑道：
“師傅，請用。”
師傅？小天略挑眉，自己出師得一塌糊塗，腳都還未站穩怎能教徒弟？于是他接過肉道：
“我可當不起你師傅。”
“可你卻教我劍式呀，這不是師傅又是什麽？”
小天趕忙搖頭：“不不不，我教你的乃每個劍客都應掌握的基礎，那還不算什麽招式。”
少年瞪大了眼睛：“哇，師傅難道還有更厲害的招式？”
小天絕口不提，因為這關系到師傅的傳承，畢竟這個少年才第一次見面，繼承衣缽此事實在有些浮誇了。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小天忽然問道。
少年驕傲道：“牧丘，牧馬的牧，山丘的丘，是我爺爺給我起的，可是找天下知名先生請的字。”
“這小居難道就你一人住麽？”小天又問。
少年也不回避：“我爺爺是山裏的樵夫，我本與他住，但兩年前他便害病死了。現在就剩我一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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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不由一驚，這個少年竟獨自在大山內生活了兩年？這少年不過十歲的模樣，竟七八歲便失去親人，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
“那你的劍術又從何而來？”
少年嘿嘿一笑：“山下有天一門，我一有空便會去偷看他們練劍……”
“倒是個好男兒，那你怎不去拜入山門？”
少年經這麽一問愧疚得低下頭：“我資質不夠，又沒銀子，更無人引薦，他們不收的。”
小天輕嘆，這個少年資質不但不低反而很高，只不過局限于後者，在這個世道上伯樂不常有，更不會輕易注意一個窮少年。
“你真的喜歡劍術？”
牧丘堅定點頭道：“嗯！終有一日我會成為像薛青那樣名揚天下的豪劍客！”
小天會心一笑吞下碗中最後一口湯，他起身，他決定要幫幫這個壯志少年！
“随我一起去天一門瞧瞧如何？”
“可是——”
他不等牧丘說完便開門迎雪而出：“你要是願意就快些跟來。”
他這麽做也不是沒道理的，有志向的人，特別是少年不應該被埋沒，同樣的冷香凝因喪徒悲哀，倘若引薦個小徒弟給她，也許會對她的病情有些幫助。
“師傅，你等等我！”牧丘撒腿跑來。
小天輕笑一手将他掂起：“雪夜下青山，今日讓你見識一番什麽是騰揚天下！”
他腳下用力躍上屋檐，再後尋着天一門那一點微光踏着酥雪踏着懸松一路長奔，随着下山的趨勢越來越陡，他不再行小道，而直直躍下山崖！
大雪掩面，狂風拂衣，順着懸崖峭壁的碎岩一落千丈，就這樣乘奔禦風，短短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他便下至山地天一門前。
牧丘已吓暈癱倒在他懷中，他搖頭苦笑，這少年可比自己差多了，想想當年的自己，下萬丈高山只喘三口粗氣罷了……
……
清水小築，冷香凝端坐在桌前，桌上盡是些大補的美味，但盡管如此她眼前的碗筷卻絲毫未動。許久後她哀怨輕嘆站起身來到窗前。
窗是緊閉着的，更是不允許打開的，特別是寒冷的飄雪天。
可外面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她好想好想看，但二師兄囑咐過雪中有寒，很是傷身……
“我何時連看看雪也變得如此猶豫了？”她苦澀笑着轉身披上一件厚實的袍子，她還是選擇開窗瞧一瞧雪夜之景。
她撫着窗輕推，但落雪成冰凍住了窗沿，好久都推不開。她也來了脾氣，于是她後撤兩步蓄力猛然推窗——
“哎呀！”一聲慘叫劃破夜空。
小天蹲在房檐上使勁兒揉着自己的鼻子……
他本想不走尋常路的，可誰知眼前的窗卻突然開了。
“落公子？你怎又在我窗前？”冷香凝才看清楚是小天，而在小天懷裏還抱着個熟睡的少年。
小天忍痛含笑解釋道：“我行路在房檐，所以沒走尋常的路，所以才受了這不尋常的傷吃了這倒黴的虧。”
“落公子可真诙諧……”
“呃——夜深了，冷姑娘好生休息，我先告辭了……”他說着抱拳欲告辭，但冷香凝卻一語叫住他道：
“你瞧你鼻子都流血了，進來我替你包紮一下。”
“這……這大半夜的——”
“哎呀，你快些進來，我還有些事要托付落公子。”
“那我便打擾冷姑娘片刻了。”言畢，他抱着牧丘一躍進入房中。
“今夜的風雪可真是夠大的。”他關上門窗，瞬間房中的溫熱撲面而來，同時還帶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女子香。
冷香凝溫柔一笑：“趕緊将衣上的積雪抖掉，待會兒濕了已經容易着涼。”
小天解衣才發現袍子內的木丘。随着暖和他也有了蘇醒的模樣，不一會兒他眼皮微動，下一刻便緩睜開眼蘇醒過來。
“我……我一定是在做夢！”驚疑着四周的一切并一舉跳出小天的懷抱。
“那你捏捏自己耳朵看看痛不痛。”小天笑道。
牧丘竟真這麽做了，他掐着自己的耳朵，直到疼到龇牙咧嘴才相信這是真的。
冷香凝這時尋藥而出，她一見這少年眼中似閃過一絲感傷，她應是想起蘇卻風了罷。
“這少年是？”
小天直言道：“是個好孩子，倘若他拜入天一門，十年後必定大有成就，二十年後必定名揚天下。”
她欣賞道：“英雄說少年，那他一定是個英雄少年。”
小天卻問道：“那他可以留在清水小築麽？他的家實在有些破舊。”
她小有一愣，但不一會兒便喜笑顏開：“好好好！”
“咦，冰雁呢？”他忽看床上已沒了李冰雁的影子。
她道：“冰雁妹妹醒來過片刻，但才拔毒便又睡去了，我替她安排了一間房，正在小築樓下呢。”
“那我去看看她。”
冷香凝想阻攔：“可你藥還未上……”
“來日再說。”他一抹鼻血推開窗，剎那間寒風撲面而來——
“外面風雪大，房檐上雪滑，你再不走尋常路，萬一又受倒黴的傷怎辦？”說完一件袍子已披在他身上。
小天大笑：“我豈會害怕在風雪中受傷？——少年叫牧丘，替我照顧好他。”
言畢，笑聲依舊，他還是躍窗而出，不過風雪間，他的笑聲與身影同時消失不見。
“師娘。”牧丘輕拽她衣角。
“嗯？”她詫異回頭有些不知所措。
“師傅他是天一門的人麽？”他問道。
“不，他只是個浪跡天涯的劍客罷了。”
她一望窗外的風花雪夜，最後無言輕嘆關上了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