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武林與江湖
武玊将火掐滅，火光太大會暴露他們還活着的嫌疑。此刻他們正倚着牆悄然而坐等待着那怪物的到來。
武玊是個靜的下心的人，小天卻不是，許久未說話他受不了這種寧靜。
“武玊，你不說話不會覺得憋得慌麽？特別是在這類死人坑。”小天問道。
“你想說什麽？先前不是與你說過，倘若無事做便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些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武玊道。
小天欠了欠身子躺下來，他開始學着武玊的樣子閉眼沉思，但不一會兒的工夫他又将眼睛睜開，他實在靜不下心來，在他看來，二人行，有一位智者便可，武玊 恰巧是那位智者，他或許能替自己解答一些想不通的問題，既然如此又何必他自己冥思苦想呢？
“你能否告訴我，師哥究竟是被誰殺的？”這個答案就算武玊說出口也是很模糊的，可他就是想問，因為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不知道。”武玊簡言道。
他輕嘆：“我就不該問……”
武玊的神色有些複雜，即使隔着黑暗，他還是想看小天一眼，小天雖小不了自己幾歲，但卻如一個孩子……
他也嘆道：“龍九天，杜殺，宇文通，萬朽君，午心月，這幾位世家第一人皆彙聚在天機府，明眼人都知曉是借天機大會舉行秘密會談，我會偷入天機府就是想聽他們的會談。但我不知他們何時會舉行，現在我們被動困于此處，我很怕錯過機會，因為那樣想找出你師哥的死因就難上加難了。”
小天滿懷感激道：“我師哥能有你這樣的摯友，也算作他在天之靈的安慰了。”
武玊輕笑：“人生短短幾十年，真正的知己又有幾人？不過我這麽做，并非全為了你師哥。”
“與你的天刀堂有關麽？”小天問道。
武玊點頭道：“沒錯，我原本以為天刀堂是咎由自取，但時隔一年沒想到碧幽山莊也遭遇毀滅。二者的毀滅是多麽像，就連手段，就連疑點都那麽像。我實在想知道這其中的陰謀。”
“照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些相信師哥是自己殺了自己，沒準兒他真的惹了朝廷呢。”
武玊此刻的眼眸比黑夜還要深邃，他一語道：“倘若董老頭說得都對，倘若天機府再滅，那麽我們做得一切都将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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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因為世上沒有一人能和皇帝鬥争，即使武功絕世也不行。當然這是他的心裏話，他肯定不會告訴小天。倘若真如他預料的一樣，憑着小天的性格指不定真的會去刺殺皇帝。
皇帝是萬人之君，是唯一一個不用為自己錯誤負責之人。這樣的人，無論好壞都殺不得，也殺不了。
“你怎不說話了。”小天疑問道。
武玊謊言道：“我又想了想，事情不可能那麽簡單，所以我選擇沉默。”
小天似乎信了，他攥拳道：“無論簡單複雜，我一定要找出兇手，并為師哥報仇！”
許久，沉默，又陷入了沉默，武玊不說話是因為他不想再瞞着一個如此純潔的人。知道的越少，就活得越久，千年萬年億年這種定律也不會變。
“武玊，我好是無聊，你與我說說你與天刀堂的故事。”小天還是忍不住打開話匣子。
武玊有些驚喜，他其實是個很愛講故事的人，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好，你且聽好了——”
一日江湖，生死為家，一刻江湖，終身江湖。武林都是動蕩的，周期二十年，每個時代都伴着些門派風雲再起，神刀堂二十年前便是叱咤風雲的那一尊。
我五歲拜入神刀堂，那時我瘦骨如柴弱不禁風，且我是個左撇子，同門人都笑我是個沒用的左撇子。
我受人唾棄，他們暗中趕我下山，就在我瀕臨死亡之時山下一個好心的樵夫救我。
樵夫家有個與我一般大小的養女，她啊……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自那以後，我随着樵夫朝夕砍柴，在苦中作樂。就這樣時間一晃便是五年。
十歲那年，我壯實身體辭別樵夫并重返山門。
十五歲那年，我集天刀堂精華所在。
二十歲那年，我一刀斷斬流星！
那時，笑我之人于我畢恭畢敬，趕我之人于我俯首稱卑！
我傲，我要做那天刀堂主，但無名之人卻是不配，所以我憑着手中的刀浪跡天涯，凡是天下名家皆下生死戰書，兩年來，三百七十二戰，無一敗績，而刀下亡魂數以千計，刀下飲血數以萬計。
在功成名就之後，我回到神刀堂，那時門中刀客更尊我，敢問我不做堂主，誰做堂主？
于是我下山娶了青梅竹馬的嬌妻，上山做了那神刀堂的堂主。可好景不足一月，江湖的恩恩怨怨一齊迸發，那敗死我刀下的卑鄙小人不服生死，于是集結高手一同埋伏想襲我。
那夜有風也有雨，三十二位江湖高手齊現，我殺了二十餘人卻丢了一只手臂。而在我會堂的那一刻才發現愛妻已慘死門中……
江湖恩怨，快意恩仇，何時紛争何時了？
花有開也有敗，沒有任何事物能永恒。名譽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丢了一生所愛？
所以我葬了愛人，卸了堂主位，同時也退出了江湖。
這便是我與天刀堂的故事。
……
小天聽完感慨良久，這個故事其實一點也不精彩，武玊肯定隐瞞了很多信息，譬如他所愛的那個女人。從他講故事的那道極悲的語氣便知他有多深情。
“原來，你勸我浪子回頭便是這個原因。”小天道。
武玊苦笑道：“可你小子卻很叛逆，不受點兒痛苦又怎會回頭呢？”
小天不服道：“你現在雖然浪子回頭，但你還是卷入了江湖的紛争……”
武玊似乎笑得更滄桑，他道：“其實所謂的金盆洗手根本是無稽之談，我說過，一日江湖，終生江湖，沒有盡頭的天涯，也只有明月願陪伴着他。”
武林與江湖是不同的。
一個人可以是武林，但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是江湖。
因為人在武林可揮袖乘風，而人在江湖卻身不由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