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夜心事【改】
舒蘭輾轉反側的時候,沈輕塵也尚未安然入眠。
沈輕塵坐在自己的書房中,修長而纖細的手指把玩着一截燒過的蠟燭。
蠟燭很精美,白色的燭身上雕刻着精細的花紋,底部的印章彰顯着它來自于宮廷的高貴身份。閨中蠟燭大多混了香料,這只也不例外,若有似無的淡淡桂花香氣,和那個小姑娘是如此的相似。
不,并不相似,小姑娘的香是最純粹的桂花香氣,淡雅而甜美。這截蠟燭中混雜的那一絲藥香殘忍的破壞了原本美好的意境。
這是沈輕塵從舒蘭房中順出來的蠟燭。
他并不驚訝于那一絲藥香,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安心之感。雍文帝怎麽可能真心供奉一個小丫頭為太後呢?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
雍文帝想借她鞏固朝綱,宣揚仁孝,卻不可能讓她永遠在太後這個位子作威作福。
他輕輕嗅着那淡淡的藥香,十年啊,果然連時間都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不知是不是蠟燭中的香氣太過誘人,沈輕塵竟回憶起了若幹年之前的事情來。
沈輕塵的人生有許多不同的版本。
在雍文帝的眼中,他是西州沈家嫡子,天資絕頂,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命運寵兒。沈家一向擁護雍文帝,在雍文帝奪權上位的過程中獻計獻策,功不可沒。而在雍文帝成功後,又急流勇退安居一隅,獨留沈輕塵一人相伴帝君。簡直是皇家最愛的臣子。
再加上沈輕塵那出衆的長相,自然在皇帝面前獨得恩寵。
不得不承認,人就是如此膚淺的看臉生物。
至于在他自己眼中呢?記憶太過久遠了,久遠到他都快忘記了。
這段記憶中和舒蘭有關的并不多。
帶着沈輕塵身份的他初到京城,白天是文雅風流是世家公子,晚上是冷漠無情的自己。他不知道一切是否值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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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複仇?可他連敵人都不知道是誰。那漫天的大火,燒沒了他的家,也燒去了他兒時的記憶。唯一能牢牢記住的,只有父母拼死護住自己時眼中的淚水。
他只能盡力往上爬,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他知道自己的敵人一定強大無匹,他需要擁有力量。
可他真的很累很累了。
最絕望的時候,死亡也是他日思夜想的東西。
也許命運就是這麽奇妙,在沈輕塵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在那樣一條平凡無奇的街上,沈輕塵看見了那樣一個活力無限的小姑娘。
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覺,明明是普通的貴女,加了點不普通的打架而已。可是他就是被那充滿活力的身影逗笑了,笑得那樣開懷,笑得眼角都留出了淚水,仿佛把多年的郁氣一次性笑了個幹淨。
風是那樣輕柔,吹過茶攤帶着幽幽的茶香;兩個小姑娘刀劍相交的聲音是那樣悅耳,乒乒乓乓仿佛美妙的樂章;稚嫩的吵架聲是那樣動聽,叽叽喳喳似鳥兒啼鳴,連瑟瑟發抖的侍衛們都成了別樣的風景。
他在關鍵時刻出手,收繳了兩個小姑娘即将傷到對方的劍,随後揚長而去,只留下懵懂的小姐們和慌亂的侍衛。
有時候,就是那一件小小的事,就足以改變一個絕望的人,畢竟即使是最絕望的人的心底,都渴望着希望。
此刻的沈輕塵就覺得,人家一個深閨小姐尚能伸張正義,自己一個大男人,想死豈不是太懦弱?
天已經亮了,沈輕塵将蠟燭收起,拿出一本古舊的醫書放進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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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慈寧宮中。
皇宮雖大,可再大的風景每天見一見也總是會膩的。宮裏的日子和這景色一樣,日複一日的讓人覺得厭煩。
綠娥怕小姐年紀輕輕憋出病來,特意為她尋了個小黑狗。
不是什麽名貴品種,在各宮挑選後,沒有一個人肯要。可綠娥覺得小黑口可愛聽話,就要了過來。
舒蘭給它取了個簡單的名字,粉朵。
綠娥不太懂,一個小黑狗,叫什麽粉朵?難道就是因為小舌頭是粉色的?不過下人是沒有質疑主人的權利的,她也就只好默認了這個瞎眼的名字。
小奶狗雖小,可一點都不怕人,剛來到慈寧宮,就成天膩在舒蘭身邊,撒着歡的要主人抱抱。
舒蘭沒養過寵物,可深宮寂寞,有這麽可愛的小動物陪在她身旁,總好過自己一個人。
早上舒蘭捧着小奶狗,奉行着教育要從娃娃狗抓起的原則,隔着牆洞給粉朵指:“你看,那個成天穿金帶銀,恨不得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淑妃的,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同性敵人。”
最大的敵人是雍文帝,最大的同性敵人才是淑妃。
舒蘭剛說完話,自己趴在牆洞上看,唉,話說早了,今天淑妃并沒有來。
“汪。”粉朵不管對錯,奶聲奶氣的表達了自己的支持,伸出小舌頭舔着舒蘭的手掌心。
“哈哈哈。”舒蘭被它舔的癢癢的忍不住笑,拍拍粉朵的頭,“好啦好啦,主人要出去戰鬥了,你要乖乖的。”
“給太後請安。”連着請了幾日安,大家也都慢慢習慣了,連離得最遠的華貴人都不再叫苦叫累。
“都起來吧。”在這種小事上,難為人一次是下馬威,次數多了就沒意思了。
舒蘭其實沒有宮鬥過,每天絞盡腦汁思考如何為難淑妃也是頗為耗費腦細胞的一件事。
不過今日就不用為難了,淑妃終于忍不住,找了個借口說自己不來了。
這個借口頗為拉仇恨:昨日伺候皇上太過勞累,今早兒實在是無力起身。
能一次拉滿在座所有女人仇恨,也是這個理由獨一無二的能力。
“呦,既然淑妃身體不好,趕緊請個太醫來看看,最近就別伺候皇上了,免得累壞了身體,惹得皇上傷心。”
“請太後娘娘放心,淑妃娘娘歇息一下就好,只是今日實在不能來給太後娘娘您請安了。”
舒蘭也沒再繼續難為一個宮女,反正她就算說成淑妃重病無法伺候皇上,也沒什麽用,治宮權又不在她手中。
反正淑妃不來本也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明日就是十五日之約了,計劃通,很完美。
淑妃不來,她也沒什麽心思為難這些本就懼怕她的小妃子們。
大家都是女人,這些人與她并無恩怨,她也不想再添糾葛。
當所有人都走了之後,舒蘭讓綠娥也退下,又專心看起了醫書。
她算不得勤奮,可危機性命的時候也沒幾個人能懶散得起來,短短幾日,她已将醫書研讀了大半。
也不算難,畢竟她只學藥理無需研修如何望聞問切,醫治病人。但是也不簡單,她盯着書上關于藥材味道的描述,心下哀嘆。
辛辣中帶着一絲香甜到底是個什麽味道?
她拎着一根辣椒和一個蘋果,拿了把小刀把它們切碎攪拌到了一起,湊上去聞了一下。
難道是這麽個味道?
粉朵湊上前去,小鼻子拱來拱去聞了聞,“汪!啾!”它打了個小噴嚏,一個沒控制好,把自己弄了個仰倒,險些掉下桌子。
舒蘭眼疾手快的接住粉朵,小心的把它放在地上,讓小家夥自己玩兒去。
舒蘭都覺得自己傻了,想了想,把這盤青白色的不明物體放在了一旁,不再理會。她繼續背藥理,哪怕将來能看懂太醫開的藥方也算個進步。
“汪!”奶聲奶氣的狗叫聲響起,用盡全力的想要提醒自己的主人,有外人來了!!
沈輕塵無語的往裏走,沒有理會沒斷奶的小家夥那點子力氣。結果小家夥不屈不撓的,硬是把自己挂在了‘外人’身上。
我,粉朵,保護主人,決不屈服!
“這什麽東西?”沈輕塵指着還在奮力咬自己的小狗,無語的問。自己才幾天沒來,怎麽就多了只狗。
“什麽叫東西,這是我家粉朵。”舒蘭心疼的把小家夥抱了過來,仔細的檢查它的嘴。心疼的發現,因為小家夥剛才太過用力,竟然把自己的嘴巴磨壞了。
舒蘭怒目而視。
沈輕塵搶在舒蘭之前開口:“這你不能怪我,我可是沒打沒罵,任它咬我。”
舒蘭冷哼:“你怎麽不知道攔着它?”
沈輕塵覺得自己冤枉極了,這不是碰瓷嗎?他又不知道這小狗還能把自己嘴巴咬壞。
舒蘭沒有繼續和他計較責任問題,轉身走出門去,把小狗托付給綠娥,讓她帶去貓狗房醫治。想到要有些時日見不到粉朵,心底有些難過。
可當她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一個更難過的問題。
“這是什麽東西?”沈輕塵指着那一盤子不明物體一臉嫌棄的問到。經歷了一天的氧化,本來青青白白的碎塊已經變成了黃黃綠綠的惡心模樣。
才十幾日沒見,難道舒蘭就又想不開想要毒死自己?
唉,真是太愁人。
作者有話要說: 沈輕塵:唉,小丫頭日常想不開該怎麽辦。
1.25,發現了畢竟大的BUG,實在忍不了,我不是僞更!我改了1000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