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巴
第29章 結巴
風凄凄吹過, 空曠的天地間，四周都是波紋樣的旋渦，裏面畫面扭曲, 有的灰暗了就随之破碎，有的還閃閃發光，唯中心的一方秘境屹立不動, 沉重的石門緊閉。
這裏就是青玉秘境的入口。
火堆發出噼裏啪啦的燒着聲，将一旁的人影拉的極長, 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現在就等一個消息。
石門轟地炸開，裏面飛出一個黑袍男人, 他臉上妖紋亮着，黑袍将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黑色下，只聽得見聲音十分沙啞：“哈哈哈，完成了，完成了！”
立在火堆旁等候的男子立即上前接應，他抱拳點頭問好：“恭喜前輩, 此番可是已經得償所願？”
黑袍男子緩緩落地, 語氣裏充滿傲慢與自得：“這也要多虧了你這個得力幹将的幫助啊, 我先前吸取了那麽多活人精氣，現如今又收服整個秘境, 已功法大成，待我将其徹底煉化，去掉死門, 便可提前将大業搬到明面上。”
他随手一揮, 快要熄滅的火堆就再度重燃, 越燒越旺。
火堆旁的男子讪笑着：“是, 既然前輩已經将幻境法術與秘境相連，那麽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各修仙宗門的弟子們只怕已經趕來，我們是否要先等待時機等将他們騙進秘境……”
“已經用不着了，”黑袍桀桀地笑起來“之前數十年裏，每一個因為混沌丹藥死去的人，都會化為我的一片幻境，多虧了你配合宣傳，才能有現在這樣多的數量，我的修為也一再精進，如今，已經不用再遮掩了。”
他猛地掀起袍子，密密麻麻的幻境被放出來，齊齊飛到天上，像是無數張睜開的眼睛，錯位疊放着，看上去觸目驚心，男子也吓得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喃喃道：
“這，這麽多，怎麽會。”
黑袍大笑：“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只當他們是好東西，但越吃越多越停不下來，最後再高的修為，也只會化為我的一間幻境，成為我功力的來源，可笑這人類卻把毒藥當成寶貝，哈哈哈。”
他拍了拍被吓到的男人的肩膀，繼續說道：“這還要多虧了你呀，要不是你在天元宗裏給我做接應，恐怕再有百年，我也收集不了這麽多，這麽多年要你披着一張人皮，可真是辛苦你了。”
那男人頭頂的紗帽掉下來，在火光微弱昏黃的照映下露出整張臉，他緩過神笑起來，尖尖的虎牙冒出，紅唇齒白，樣子十分正派：“前輩說笑了，都是為了大業。”
是劉宗顯，或者說，是披着劉宗顯人皮的妖。
“十幾年前我能進入天元宗替代這個皮肉身，也要多虧了前輩，這次下山，我已做好助前輩的準備，天元宗有半數以上弟子已服用過混沌丹藥，他們渾然不知，還助我欺上瞞下，前輩又已經功法大成，想必這次，我們定能攪得個天翻地覆。”
黑袍應道：“好，很好，所有幻境聽我號令，自今日起，幻境通秘境，秘境連幻境，我要這所有誤入其中的人，都被吸光精元，化為我的一份力！”
天空扭曲，幻境湧動，黑夜之中的風，呼嘯着在無邊寂靜中奔騰，将這道命令重複着傳下去，兩人相識着笑起來，火光猛地熄滅，化為一團黑煙。
——————
暫停的時間又活了過來。
已經被時間腐蝕的窗框脆弱不堪，風吹就會搖搖晃晃，發出“吱呀”的聲響，林團拿着剛掏出來的熒光，正準備嘗試看看哪個才是陣眼，聽到聲音，吓得她抱起剛跳進栅欄的小白貓往牆後面鑽。
等到剛剛那賣雞蛋的男孩再走出來時，她已經蹲在了牆後面，雖然這樣好像有些不是那麽正人君子，但是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那男孩遲疑地在圈着雞的那片地方繞了一圈，聲音順着風清晰的傳到林團的耳邊：“奇怪，你們叫什麽呢？”
懷中的小貓耳朵忽然動了動，林團怕它叫出聲，安撫着摸了摸，然後伸手捂住它的嘴，輕聲說：“噓。”貓安靜了下來，尾巴在林團的胳膊上掃了掃，漆黑的眼睛看向外面。
林團還在想。她剛剛進來的時候已經看了一遍，屋外幾乎沒什麽明顯的大物件，視線所能及的都是十分尋常的，陣眼肯定是有提示的，現在還沒什麽頭緒的話，那難道陣眼會是在屋子內嗎？
她聽着屋內的咳嗽聲一聲疊着一聲，好似十分痛苦，林團趁男孩去拿喂雞的吃食時，繞着牆走到了門口，但是她沒推開門，猶豫着站在了門外的臺階上，門虛掩着，依稀能看得見門內的一點光景，簡直就像是在誘惑她，只需要輕輕一推……
她伸出了手。
但下一秒，懷中的貓跳了下去，攔在屋子外壓住她的裙角，看上去并不想讓她往裏走，08還在往裏面探頭，見林團不動便問：
“诶，宿主你不進去嗎？會不會是這個裏面就是啊，還是說就是這棟房子啊。”
林團一驚，心中随之升起疑問，她發現手中熒光的光熄滅了，變回幾乎透明的玻璃棍，她忽地感覺身後十分的涼，就像是被吹着冷氣，或者說，被人凝視一樣。林團倒退了一步，轉過身去看，之前那個賣雞蛋的男孩去而複返，他站在臺階最下面，距離她已不過十步之遠，男孩低着頭，聲音在此刻顯得陰森森的：
“快走啊，怎麽不走了。”
好家夥，出現了，果然出現了，這幻境搞了這麽大動作，到底是要吓唬她什麽啊。
林團還想掙紮一下，她試了砍了砍屋子，但是沒反應，于是她把熒光藏到身後，痛苦僞裝：“我，我是來買，買雞蛋，蛋的。”
08：“完了呀宿主，這個不會就是那次我們見到的那個吧，我們還沒找到陣眼呢，不是要和他打起來吧，宿主你的劍法夠用嗎？”
林團腳往後挪了挪，“啪”地将身後的門關上，裏面的咳嗽聲立即停下了，面前的男孩卻渾身顫抖起來，重複着念：“進去，進去，進去，進去……”
貓：“……”
貓終于忍不住了，圓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它忽地起了身，林團想伸手抓住它，它卻低下身子避開了，十分輕巧地跳下臺階，走到男孩面前，圍着他轉了幾圈。
它額心發出十分刺目的光，幾道金色的紋路沿着貓小小的身體亮起，化為林團看不懂的字，在空中凝結成一張符紙，符紙又一生十，十生百，将那男孩捆起來，捆得越來越緊，任憑他怎麽掙紮也不為所動，最終化為一團黑色的碎片，消失了。
剩下的一張符紙則自動循向雞籠，找準一只，啪地點上去，雞身定格，周圍開始熟悉的一幕，虛空破碎，化為一片空白，原本鮮活的一切，瞬間化為紙片消失，只留下一人，一貓，一球。
林團結巴，手指着貓哆哆嗦嗦：“成，成成精了。”
貓身轉了轉，光芒籠罩着它的身形越變越大，但就在大到要超過一人高的時候，林團往後退了一步，它忽然一頓，光芒快速轉而變淡，越變越小，又縮回最初遇見時的小白貓的樣子，通體純白，眼瞳漆黑圓而潤。
之前看是可愛可憐，現在看總覺得多出了些不明的意味，它輕輕朝林團走了幾步，擡起爪子踩住了她的裙角，力氣很小，卻不容林團再後退。
林團呆呆看着它，貓也靜靜那樣看着林團，08看着一貓一人，還是出聲打斷：“宿主，宿主，我，我好像想起來了。”
但林團哪有時間回複，她現在心裏全部被自己養的小貓咪咪可能是妖怪這件事占據了心神，周圍一片白色，一路延伸到最遠處，似乎有出口，她看看出口，又看了看貓，試探着問：“咪咪，我，我們出，出去？”
貓松開了爪子，跟在她腳邊，林團走一步，貓走一步，亦步亦随。08欲言又止，似乎覺得現在不是個好地方，它閉上了嘴，沉默地跟在林團身後飛着。林團緊張地看着貓，走着走着，路變得十分奇怪，她還沒來得及想，腳下一空，她立刻喊：“熒光！”
但熒光劍出奇的沒了動靜，林團似乎是摔下了一個深坑，她落得很慢，但又很快，周圍是泥濘潮濕的牆壁，往下深不見底，往上白茫茫一片，她聽不見08和小貓的聲音，被下面呼嘯着吹起的風刮的睜不開眼。
她身體有些說不出來的疼痛，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悄然變化，林團已經不能出聲，被數千只手拉近深坑底部，一切歸于黑暗中，轉為死寂。
“啊！”
林團從噩夢中驚醒，她猛地坐起身，腰疼得厲害，痛得她又立即倒了下去。
錦緞花被在這個天氣顯然已經不再适用，熱的她出了一身汗，床邊圍杆上系着的鈴铛被風吹動吱呀作響，外面的天氣十分好，隐約可以聽得到嬉鬧的笑聲和鳥雀鳴叫。
“好痛啊，腰怎麽會這麽疼啊。”出口的一瞬間，林團忽然愣住了。
她就着躺着的姿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小小的，胳膊的長短也不對，再一看，不止換了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整個人似乎都縮水了一號，腿短胳膊也短，剛剛說話的聲音也不對，十分稚嫩，像是剛開始說話的幼童，甚至——
甚至不結巴了。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黑化肥揮發會發灰，算了這個背不下來，換一個。”
“紅鯉魚與綠呂魚與爐，哦不對是驢。”
暖風從未關的窗戶裏悄悄溜進來，帶着一縷從窗外偷來的花香，柔和的眷顧着屋內的所有事物，鈴铛搖晃的愈發熱烈，響聲清脆。
“八百标兵奔北坡……”
“你在念什麽？”一道聲音打破和諧，有人來了，林團心生緊張，腦子轉不過來卡住殼，臉上的笑也快速收住了。
她直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東西，但本能地在聽到聲音後縮回被子裏，伸手去摸東西，沒摸到，她又疑惑地抽回手，皺着眉想自己剛剛是要找什麽。
“人類，你怎麽不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