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雖然慕織對自己的心意有些模糊, 但她很清楚,她喜歡和葉先生獨處的時間。
一牆之隔,她總是不受控制地屏住呼吸細聽隔壁的動靜, 就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賊,偷偷窺探着他的一切。
有點可恥。
慕織拍拍臉,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書本上。她想和他站在一起, 以一個成人的姿态,而不是被他當做一個孩子, 但很顯然,自己還不夠資格。
靜下心來剛做完一套英語試卷,門上忽然傳來有節奏的輕扣,葉舟在外面喊她名字,她應了一聲, 趕緊收拾了東西去開門。
門一開,葉舟看到小姑娘毛毛躁躁的樣子, 頓時無奈的輕笑了聲,說:“急什麽。”
剛才慕織回來洗了澡, 頭發散着,烏黑柔順的發絲披在肩上,本應是個完美的形象,只可惜, 她有個毛病, 做題遇到問題愛抓頭發,此刻,她能想象自己亂糟糟的模樣。
慕織擡手理了理頭發, “您餓了嗎?我去做飯。”
做題一時投入, 竟忘了時間。
“晚餐出去吃。”葉舟說:“家裏沒菜。”
她耳邊有一縷頭發纏在了嘴角, 葉舟看了一眼,伸出手指從她唇邊勾出來,然後動作自然溫柔地幫她別在了耳後,“穿厚點,外面有點冷。”
慕織腳下仿佛生了根,被他不經意觸碰的耳廓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紅發燙,她眨眨眼,努力平複狂跳不止的心髒,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葉舟後知後覺,手上的動作一頓,有些僵硬的收了回來,他別開視線,喉結滾動,低聲說:“我在玄關等你。”
“哦,好。”慕織嘴角上揚,看着他笑。
她內心的歡喜都寫在了臉上,拿了一件外套就跑到玄關,匆匆蹬上鞋,對正等她的男人說:“我好了。”
葉舟朝她招招手,說:“來,錄一下指紋。”
Advertisement
“嗯?”慕織順着他的視線看到門上的智能鎖。
“我不在家的時候方便你進出。”他在面板上按了幾下,示意她伸過來手指。
她乖乖照做,邊操作邊小聲說:“您忘了,我周一就要入校的。”
葉舟偏頭睨着她,“既然我承諾會盡力幫你,就不會不管你。”
“你想回來,随時可以。”
錄完後,他關上門,“自己打開試試。”
第一次,慕織用自己的指紋打開了葉舟家的門鎖,這讓她心底剛萌生出的情愫逐漸變得壯大。
她心事重重地跟着葉舟在電梯前停下,門開,裏面正要往外出的一男一女看到她和葉舟,頓時都停下了。
氣氛詭異,察覺到不對勁,慕織朝電梯裏望過去。溫歲禾的突然出現,讓慕織想起了咖啡廳樓下那一幕。
她看看溫歲禾,又看看葉舟。很顯然,他們是來找葉先生的。
“你們怎麽來了?”葉舟皺眉,低聲問。
百裏稷懶洋洋的跨出來,眼皮一擡,不動聲色的朝慕織看了一眼,指了指溫歲禾:“問溫總。”
溫歲禾帶笑的眸子盯着慕織,慢悠悠的回複葉舟:“給你打電話不接,只好親自登門拜訪。”
葉舟拿出手機看了眼,确實有兩個未接。他挑眉:“有事?”
溫歲禾不理他,反而朝慕織揮了揮手,笑着打招呼:“小妹妹,又見面了。”
想到上次她偷看人家被抓個正着,慕織臉一紅,尴尬的說了聲‘你們好’。
百裏稷眯眼,認真的打量了慕織一會兒,然後又無聲的朝葉舟扯了下嘴角。葉舟熟視無睹,長臂一伸,越過他重新按了下電梯。
“你們要出去呀?”溫歲禾轉身先一步進了電梯,笑着問慕織:“去哪裏?”
三人随後進入,慕織悄悄看了葉舟一眼,又乖乖回答:“去吃飯。”
“一起啊,正好我們也沒吃呢。”溫歲禾拍拍百裏稷的肩膀,“是吧百裏?”
後者站在葉舟身邊點了點頭,偏過臉,若有所思的悄聲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葉舟沒回應,這個态度讓百裏稷對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證,他笑了笑,不鹹不淡的小聲說:“看來确實是要你要給人家當人體模特的小丫頭。”
這下葉舟終于有了反應,他皺了皺眉,掃了好友一眼,然後扭頭朝慕織招了招手,說:“慕織,過來。”
慕織趕緊走到他身邊。
他給她介紹:“百裏稷,溫歲禾。”
慕織甜甜的叫人:“溫姐姐好,百先生好。”
葉舟輕聲笑了下,提醒:“百裏,複姓。”
她面上一讪,紅着臉,“抱歉百裏先生。”
“沒關系,不重要。”葉舟說完,溫歲禾也緊跟着打趣,“對,不重要,不記得他也沒關系。”
通過這種友好的交流方式,慕織能看出來他們之間非常熟稔,她偷偷看了百裏稷一眼,見他還是那種冷冰冰、讓人不易接近的模樣,但百裏先生長得可真帥,和葉先生截然不同的好看。
如果說葉先生令人驚豔,那百裏先生絕對屬于冷豔那一類的。
她看着百裏稷,恍然之間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看什麽?”葉舟倏然問她。
慕織口比腦子快,脫口而出:“看百裏先生。”
說完,葉舟挑了下眉,溫歲禾和百裏稷都不約而同的朝她看過來,她慢半拍,剛想解釋,溫歲禾卻先笑着問:“妹妹,你覺得百裏先生長得怎麽樣?”
電梯到了負一層,慕織低着頭跟着他們走出去,她不好意思擡頭,又不能不回答,只好悶聲說:“挺......挺好看的。”
“和葉舟比,誰更好看?”
這話落地,葉舟和百裏稷都輕飄飄看了溫歲禾一眼。葉舟見小姑娘的腦袋快垂到了地上,不由得替她出聲譴責溫歲禾,“你小孩子嗎?”
幼稚。
“我倒想聽聽答案。”百裏稷頗有興趣的說道。
“別理他們。”葉舟朝停車位走去,不忘招呼慕織,“走了。”
慕織小跑過去,她和溫歲禾坐在後排,百裏稷在前面副駕駛,一上車,他和溫歲禾又滿懷期待的看向她。
她眨眨眼,看着百裏稷,“您真想聽?”
“想。”
“瞎話還是實話?”
“實話。”
慕織對他笑笑,誠實的說:“我覺得,葉先生更好看。”
溫歲禾笑了,不留情面的對百裏稷嘲笑了兩句。
百裏稷只是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男人,又問:“那瞎話呢?”
慕織一副乖巧好學生的模樣,“做人要誠實。”
百裏稷:......
葉舟低聲笑了下,雲淡風輕的掃他一眼,戲谑:“滿意了?”
“百裏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慕織倏然的問題讓前面兩個人皆是一愣。
百裏稷意味深長的看了葉舟一眼,見他抿緊的薄唇,勾唇笑了笑,故意問:“是嗎?在哪裏?”
“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似曾相似。”慕織也苦惱,她就是想不起來。
百裏稷指了指葉舟,“覺得他熟悉嗎?有沒有感覺在哪裏見過?”
“嗯?”慕織沒反應過來,尤其是百裏先生現在表現出的态度,像是在看一場好戲,她有些摸不清頭腦。
這時,葉舟忽然說道:“似曾相似又稱‘幻覺記憶’,是指陌生的事情或場景仿佛在某時某地經歷過的一樣,這只是人腦的知覺系統和記憶系統相互作用的結果,而這種‘似曾相似’的體驗,每個人都會發生,只是頻率不同。”
慕織腦子懵懵的,“什麽意思?”
溫歲禾朝前面翻了個白眼,對慕織說道:“意思就是,你認錯人了。”
她拍拍葉舟座椅的後背,“能不能講人話。”
“教授講話,果然比一般人有學問。”百裏稷靠在座椅合眼小憩。
這句話的意思很顯然,慕織有些意外,“教授?葉先生是教授嗎?”
葉舟也沒想刻意隐瞞,見她問,便說了在科工大學任教的事情。
慕織對科工大學不陌生,它是一所雙一流的高校,在青石鎮,如果有人能考上科工大,那可是全鎮的榮耀。
好友白芊羽就在科工大學。
她記得白芊羽說過,他們計算機系就有一個葉姓教授,莫不是......
車子在一家私房菜館停下,溫歲禾和百裏稷下車後走在前面,慕織漫不經心的跟在葉舟身後,上樓時,她伸手拽了拽葉舟的外套。
察覺到來自衣服的力量,葉舟扭頭,看到一階下的小姑娘,她仰着頭,眼睛烏黑晶瑩,欲言又止。
葉舟腳步停下,聽她随後問:“葉先生,是計算機專業嗎?”
他愣了愣,有些意外,“怎麽知道的?”
慕織倏然笑了,俏皮又秘密的說:“不告訴你。”
葉舟失笑,和她并肩一起走,“我挺好奇。”
“等回去再告訴你。”她還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個人,需要向白芊羽求證。
溫歲禾嫌他們走得太慢,依在椅子上、抱着雙臂,悠悠看着他們,問:“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她挽上慕織的胳膊,把她帶離葉舟身邊,“我可以叫你織織嗎?”
慕織對她莞爾一笑,“可以呀。”
溫歲禾悄聲:“織織啊,我想知道,你和葉舟是怎麽認識的?”
慕織摸摸耳垂,有些難為情,選擇性的說:“就那天咖啡廳,我認錯了人。”
“哦~”溫歲禾拉了個長音,意味深長的說道:“緣分。”
慕織抿唇,在葉舟對面的位置坐下,一擡眼,猝不及防迎上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她盯着看了幾秒,對他眉眼彎彎的淺淺一笑。
葉舟的表情微頓,鎮定自若的別開眼,垂眸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端起來從容的飲了口。喉結滾動,溫熱的茶水入腹,但依舊難以抑制一瞬間躁動的心思。
在她莞爾一笑時,他的心猶如平靜的湖面抛入了一顆石子,掀起層層漣漪,久久難以平息。
慕織是慢熱性子,但抵擋不住溫歲禾的熱情,很快,兩人互換了微信,就連中途上洗手間,都是結伴而行。
洗手臺前,溫歲禾在鏡子裏細細打量着慕織,心裏不僅羨慕且感慨。
年輕真好,瞧這小臉,滿滿的膠原蛋白。小丫頭也是真漂亮,睫毛很長,垂眼擡眼間都帶着誘惑,如果說成熟妩媚太老氣橫秋,那這種半是風情半是青澀的年紀最要男人的命。
慕織洗完手才發現溫歲禾正在盯着她的臉看,照了照鏡子,并沒發現臉上有髒東西,她笑笑,問:“怎麽了溫姐姐?”
“小臉真漂亮。”溫歲禾依在牆上,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會兒。
慕織快要被看害羞的時候,聽她倏然問:“織織,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這問題太突然,對一個剛成年的女孩來說也有點難為情,慕織的小臉很快熱了起來,眼神閃躲。
“哎呀,成年了,害羞什麽。”溫歲禾摟着她肩膀,小聲,“你跟姐姐講講。”
慕織緊抿着唇,搖搖頭。
“那有人追你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然後又瘋狂的搖頭。
溫歲禾笑了,“你把我搞糊塗了。”
“沒有。”慕織難以啓齒。
其實在高中的時候有男生給她寫過情書,但她都沒回應過,漸漸地人家也不寫了,這應該不算追求。
溫歲禾拍了拍肩膀,鼓勵,“妹妹,你成年了,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喜歡就要讓對方知道,萬一他也喜歡你呢。”
慕織眨巴着眼睛,“可如果要是他不喜歡我呢?”
“那你也不虧啊。”溫歲禾點撥她,“距離不是問題,年齡不是問題,這都是次要的。”
不知為何,這後半句莫名讓她升出一點心虛,她聽溫歲禾意有所指的話,總覺得是自己的心思被人發現了,于是,趕緊否認:“沒有,我沒有喜歡的男生。”
溫歲禾看小姑娘閃躲的眼神,以及落荒而逃的身影,暗自笑了:“沒關系,以後總會有的。”
餐廳座位上,百裏稷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機,忽然想起什麽,‘咝’了聲,扭頭看向葉舟。
葉舟早已察覺,但沒理他,慢條斯理地喝着茶水。
“我說,”百裏稷一本正經的問:“那晚你帶回去的小丫頭,是她?”
“嗯。”他坦蕩蕩。
雖然心中有猜想,但葉舟親口承認他還有點錯愕,百裏稷緩了幾秒,指出問題:“小丫頭并沒有認出你。”
“所以,”葉舟掃他一眼,警告:“別多嘴。”
“我不懂,你們在玩猜謎游戲?”
“不懂就別問。”
百裏稷樂了,“從小老師就教我,要不恥下問。”
他:“好心提醒一句,人家剛成年。”
葉舟蹙眉,“你想說什麽?”
“只要不瞎就能看出來,小丫頭喜歡你,聰明如你,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百裏稷又不緊不慢的說:“當然,如果互相喜歡,當我說的都是屁話。”
葉舟沉默了,手指輕輕摩挲着杯壁,眉心微蹙,不言不語。
百裏稷嘴裏咬着煙,含糊道:“老大不小了,該考慮一下。”
葉舟看他,問:“你呢?”
葉舟的問題讓百裏稷點煙的動作一頓,只一瞬,他微微垂着頭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擦亮打火機,深吸了口,面無表情的開口:“你這麽說,瀾瀾會不開心。”
“瀾瀾就算不開心,也是因為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她不希望你活在過去。”葉舟嘆了口,嗓音很低:“百裏,葉瀾已經去世六年了。”
百裏稷把香煙重重的撚滅在水晶煙灰缸裏,沉聲,“我知道。”
“我一直在努力,再給我點時間。”他靠在座椅上,桃花眼一擡,看向葉舟,“在說你的問題,扯我幹什麽?”
葉舟沉吟片刻,緩聲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對慕織好,不僅是因為她身上有瀾瀾的身影,更多的是那年秋雨連綿的青石鎮,他遇到了一個溫暖的小丫頭。
他是單純的想對她好。
慕織識大體,明是非,心思比同齡人要通透,也要敏感。他心疼她,就像心疼當時自己無力保護的葉瀾,異國他鄉他無能為力,但現在,他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他能看出小姑娘的心思,但又無法和她劃清界限對她置若罔聞,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
心不動,則不傷。
她那麽聰明,應該能懂。
作者有話說:
葉舟:只對百裏先生似曾相似嗎??
不怪織織,現在的葉先生和當初的怪叔叔判若兩人啊。
明天夾子,更新在晚11點。2分紅包降落,感謝訂閱。
以下內容借鑒百度。
似曾相似又稱‘幻覺記憶’,是指陌生的事情或場景仿佛在某時某地經歷過的一樣,這只是人腦的知覺系統和記憶系統相互作用的結果,而這種‘似曾相似’的體驗,每個人都會發生,只是頻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