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戒指
傅斯容出差的夜晚對顏山岚來說沒什麽不同。
不工作的時候,顏山岚作息像大多數養生老年人一樣健康,挂斷電話還不到九點,他就已經關了燈躺上床了。
淩晨夜裏下了一場小雨,春雨綿綿潤物無聲,顏山岚醒來時,玻璃窗上的水珠還沒完全幹透。
他走進陽臺,撐着欄杆微微探出身,溫和的風裏卷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吹散了發情期殘留的最後一點躁動。
清晨的陽光柔和,風有一點涼,顏山岚吹了一小會,坐到陽臺的搖椅上開始回消息。
遠在歐洲的母親們昨天去了巴黎的花市,顏山岚說要看照片,她們就發了過來。
兩位母親一起出門當然是約會為主,發來的照片幾乎都有彼此的身影。
顏山岚劃着屏幕,看着母親們的笑容,眼裏漸漸有了笑意。
巴黎的花市很漂亮,顏山岚以前去過幾次。
五顏六色的鮮花被修剪整齊,用最簡單的透明的玻璃紙包好放在醒花桶裏,按照品種和顏色擺在貨架上。
開得飽滿的花沾着水珠,柔軟的花瓣沒有一點折痕,看得出主人一直細心養護着。
當時蔣琬還和助理吐槽花市的老板是不是都有強迫症,但他覺得光是站在那裏看着,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仔細算起來,他也有一年沒去花市逛過了,不知道今年有沒有機會像母親們一樣,去花市約會一次。
畢竟每年都是自己去,次數多了,也沒什麽新意了。
把母親發來的照片從頭看了個遍,顏山岚放下手機,在便簽紙上寫下一連串名字和要求。
他想好要在傅家的花園裏種什麽了,既然傅斯容說随他喜歡,那他就不客氣了。
吃早飯的時候,顏山岚把便簽拿給了管家,“管家,麻煩你幫我買一下單子上的花,種子或者幼苗都可以。”
管家接過來,從上到下仔細看了一遍,幾乎都是可以從本地花商那買到的,只有一種他沒看明白。
“摩洛哥柳穿魚?”管家不确定地問到。
顏山岚“啊”了一聲,視線躲閃了一下,“就是姬金魚草,這個最好今年可以開花。”
管家拿出筆劃掉原來的名字,在最末尾寫上姬金魚草和要求,把便簽對折放到口袋裏。
“我讓花匠去辦,采購齊了我再通知您。”
顏山岚點點頭,說:“請花匠的事情也麻煩你了。”
他經常在各個國家奔波,雖然會照料顏家的花,但買花種子這麽生活化的事情還是常年打理莊園的管家和花匠比較清楚。
管家笑了笑,“您客氣了。”
知道先生要娶顏山岚的時候,因為看了外面的報道,管家和女傭們都擔心會不會被夫人刁難,但沒相處下來發現他的性格意外的溫和。
“下午我想去溫室看看。”不知道自己被打上“溫和”标簽的顏山岚捧着茶杯說到。
管家看了一眼手表,“中午花房有點悶熱,下午四點後我帶您去。”
休假中的顏山岚和平時比起來清閑許多。
他吃完早飯在房間裏看了一會書,練了一小時的瑜伽,午飯後和蔣琬聊了一下之後的工作安排,等太陽不那麽熱了,下樓找管家帶他去花房。
傅家的溫室花房在花園的山坡背後,離顏山岚住的地方有些遠,管家帶他繞着屋後的小路走了十幾分鐘才到。
顏山岚看過溫室的設計圖,但圖紙上的草稿遠沒有親眼看到來得震撼。
溫室花房的玻璃上雕着不規則的菱形圖案,頂端是圓形的,從外面看像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将玫瑰花藤完全罩在裏面。
管家打開溫室的門,“花匠今天出去了,我在這陪您。”
顏山岚走進花房,眼前出現了和荒涼花園完全不一樣的景象——
玫瑰長廊拔地而起,綠葉蓋住了花架原本的樣子,厚重飽滿的花苞從藤枝上垂落。
那是中世紀油畫才能描繪出的美麗,傅家的玫瑰長廊雖然沒有博物館名畫上那麽完美,但它是真實的,是顏山岚觸手可及的。
他對玫瑰的喜愛被多年的騷擾消磨,就連高定走秀場進行布置的玫瑰大道都無法讓他動心。
然而站在傅家的玻璃花房裏,顏山岚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動。
顏山岚走進玫瑰長廊,長發被垂落的玫瑰花勾起。
他解下頭發,對身後的管家說:“我一會自己回去,你去忙吧。”
管家有些不放心,顏山岚笑着,又說:“我認得路。”
“有什麽需要您再聯系我。”管家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又把花房的注意事項一一交代。
玫瑰長廊的中央有一架秋千,顏山岚坐在秋千上,仰頭看着廊上垂下的花朵。
養了十多年的玫瑰根系粗壯,花架上的枝條交錯在一起,開的花也不是同一個顏色,但無一例外都是淺色的。
白的和灰紫色的玫瑰纏繞在一起,濃密的花簇裏又生出幾朵淡粉色的,再往深處,香槟色的玫瑰藤像瀑布一樣垂落。
沒有濃麗的豔紅,清新優雅的色調透着平靜的美。
顏山岚坐在花架下,腳蹬着地,慢悠悠地蕩起了秋千。
風從他的耳旁拂過,帶來了玫瑰的香味。
那香味很淡,不是花店染色商品散發的劣質香精,也不是花市裏濃烈的花香浪潮,是像山間清泉般沁入心脾的香。
顏山岚舉起手機,拍了自己坐在秋千上的照片,發給母親們看。
國內和巴黎有六個小時的時差,母親們已經醒了,問他在哪裏玩。
他說在傅家的花房,随後就接到了視頻通話的邀請。
顏山岚接了起來,手機屏幕上出現了Alpha母親顏褚八卦又震驚的臉,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位母親就拿走了手機。
“岚岚。”阿蒂娅溫柔地輕聲喚着自己的孩子。
顏山岚應了一聲,坐在秋千上和兩位母親聊着天。
顏山岚聊了很久,聊到太陽快落山了才挂斷電話。
他仰起頭,盯着頭頂灰紫色的玫瑰出神,腳尖踮着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蕩着。
西沉的太陽投下最後一點亮光,陽光穿過雕花玻璃,折射出彩虹色的光,落在長發美人的身上。
傅斯容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生怕打破這片寧靜,卻又忍不住想記錄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傅斯容拿出手機快速地拍下這一幕,擔心手抖拍糊了照片,同時按了好幾次快門。
他拍完了,想看看照片,不小心碰倒了放在門邊的噴壺。
塑料噴壺落地的聲音把傅斯容吓了一跳,也驚醒了秋千上的顏山岚。
他回過頭,看着站在門口的傅斯容,“回來了。”
“嗯。”傅斯容收起手機,裝作無事發生一樣朝他走了過去。
很多事業心重的Omega嫁人後為了讨好丈夫,大多都洗手作羹湯,顏山岚不一樣,他只是坐在花房的秋千上,傅斯容看着都覺得滿足。
他向坐在秋千上的顏山岚伸出手,問:“還生我氣嗎?”
顏山岚看了看面前的手,搭上手借力站起來,“我沒生氣。”
他捏了捏發燙的耳朵,沒等傅斯容,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傅斯容看着他的背影,糾結了一下還是喊住了他:“顏山岚。”
“你方便戴戒指嗎?”說完傅斯容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問和自己結婚的Omega方不方便戴戒指,放眼整個世界可能只有他一個人會問這麽蠢的問題。
Alpha送給Omega的結婚戒指不只是一件首飾,更是AO結合的象征,不存在方不方便一說。
顏山岚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問題,臉上露出了無措的表情。
傅斯容頂着顏山岚迷茫的注視,硬着頭皮地把沒問完的話補上:“我的意思是,你戴戒指拍攝會不會不方便?”
“當然不會。”顏山岚這才反應過來,“工作的時候拿下來就行。”
傅斯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素面盒子遞給顏山岚。
顏山岚接過來,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放在手心裏,有點重。
他打開盒子,正紅色的絲絨軟墊裏有兩枚鉑金婚戒,一大一小,款式有一點不同,小一點的那枚用碎鑽圍了一朵小花,但正中都鑲嵌着一顆橢圓形的金色藍寶石。
“之前太匆忙了,一直沒來得及準備戒指。”傅斯容拿起裏面尺寸小一些的那枚,牽起顏山岚的左手,“現在補上,你不會嫌棄吧?”
顏山岚搖了搖頭,“不會。”
傅斯容笑着,将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鉑金的戒圈貼着指根,顏山岚擡起手,問傅斯容:“好看嗎?”
“好看。”
當時他就覺得寶石襯美人,現在戴上他送的戒指的顏山岚比那時候更漂亮了。
傅斯容把自己的左手遞了過去,顏山岚想到了什麽,忽然笑了一下。
他們在昏暗的日落下交換戒指,無人見證這個儀式,也無人送上祝福,只有頭頂垂下的玫瑰看到了。
傅斯容覺得有點可惜,他想讓全世界為他見證,但又舍不得讓顏山岚成為議論的話題。
顏山岚為傅斯容帶好了戒指,傅斯容牽起他的手,十指緊握,虔誠地問:“我想親你,可以嗎?”
指腹貼着傅斯容的手背,顏山岚說:“可以。”
他以為傅斯容要和他接吻,可傅斯容閉上眼湊上來,只是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他的側臉。
顏山岚在花房裏待了很久,身上染上了玫瑰花的淡香,和傅斯容之前聞到的花香完全不一樣。
他知道那是顏山岚信息素的味道,卻不知道那是什麽花的香味。
傅斯容沒有問,怕唐突佳人再次惹他生氣,親過之後牽着顏山岚走出花房。
“回去吧,管家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