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注定被舍棄的小廢物(4)
劍宗的除妖榜上不知何時多了條新任務。
任務提及山下有一邪祟形容好看,酷愛扮作女仙模樣,專騙那不谙世事的少女,以邪術行采陰之法,請劍宗弟子速速前往,除卻這妖魔。
但不少弟子領了任務,往山下城鎮裏一蹲就是幾個月,卻怎麽也沒見着這邪祟的模樣。
久而久之,除妖榜上簡單的任務所剩無幾,竟只剩這條屹立榜首,成了內門弟子之間流轉的傳說。
這一切都與靈玉山不相幹。
那日蘇明繡将歸眠帶回山上,還未走進洞府,便察覺到自己衣擺一滞——
她回頭看去,見到不知何時面朝下栽倒的歸眠,小姑娘在山下時初醒還是正常的,随她抵達山腳,一路走上來,而今竟然面色潮紅一片,無意識栽倒時,面頰貼着她的衣擺滑落在雪地裏。
起初蘇明繡以為這是昨夜那魅魔的毒還未解,俯身時,玉白指尖隔着衣衫,碰上對方脖頸,發覺熱度高得吓人,思索片刻,她解下外衫,将人裹着帶到了劍宗的百草堂。
要說這片大陸治傷最拿手的地方,劍宗百草堂絕對名列前茅。原因很簡單,劍道修者十個有九個都是武癡,成日不是琢磨着越級挑戰、就是在險境找死求突破,總會帶着奇怪的內傷外傷回到宗門。久而久之,劍宗的百草堂便聞名于天下。
見到蘇明繡時,百草堂的弟子們立即意識到問題不簡單。畢竟這位靈玉長老數百年來從未踏入百草堂一步,就連當年渡劫失敗,也僅僅是關閉山門洞府、宣布閉關養傷。
是什麽樣的傷能驚動她來百草堂啊?
随靈玉長老一路行進,路上見到她的弟子們無不驚詫,不到一刻鐘,百草堂的領事長老天南星便匆匆從宗主處辭別,回到堂內,見到她開口便是一聲:“可是舊傷發作?”
天南星是原主在劍宗內除宗主外,難得有一二分交情的人,她、靈玉和現任宗主,皆師出同門,但自從幾百年前靈玉長老就古籍上記載的靈草來請教,後來又研究出那“取靈根、挖金丹”的陰損法子後,為掩人耳目,便開始深居簡出。
百草堂這位長老是少有的、知曉她從渡劫後就落下暗傷,以至這數百年來修為毫無寸進的人,而今看見她,面上便浮出欣慰,而後才看見她懷裏抱着的那一團。
天南星:“這是?”
蘇明繡簡單将魅魔一事說出,将懷裏隔着衣衫抱住的歸眠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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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短短失落了一秒,天南星就将注意力挪到了她臂彎間這露出半張臉、已經全無意識昏睡過去的人兒,她怔了怔,想起來什麽似的,“這是你最近新收的徒弟?”
天南星帶着她往內室走去,讓她将人放下,一面幫人探查,一面觑着她的神色,輕柔地出聲道:“今日宗主師兄還與我聊起你山門弟子,他道你再如此不管不顧下去,這靈玉山眼看後繼無人,你先前當師父的名聲着實有些……總之,現在能有一個叫你看得上眼、願意護着的徒弟,再好不過了。”
站在旁邊的人只是垂着眼眸,側顏美豔卓絕。但眼中卻無任何情緒,叫人只簡單看上一眼,就冷到骨子裏。
天南星也不确定她究竟有沒有聽進自己的話,只能嘆一口氣,去取來測試魅魔毒性的藥草。
不多時,她松了一口氣,“只是簡單的發熱,”随後,又有些稀奇道:“你是如何為她解的毒?”
她一點兒不相信蘇明繡這副看上去斷情絕愛的模樣,會對自己的徒弟……用那種法子。
但等到蘇明繡說完,她的眼神還是空白了一秒。
“這……”
“不愧是你。”
不出半天功夫,劍宗上下都傳遍了,靈玉山的那個歸眠,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讨得靈玉長老的歡心,只是一場發熱,便讓她師尊急得登門百草堂。
流言傳出去,到最後版本變成了歸眠為了求靈玉長老傳授自己劍法、在靈玉山洞府不染居前跪了三天三夜,這份韌性叫劍宗最無情的長老動容,決定将其收為關門弟子,并且連夜沖進百草堂,請求天南星長老告知古籍中有情草的下落,要為歸眠開靈識、通七情,傳授最強劍法。
聽見此等謠言的蘇明繡本人:“……”
只能說不愧是劍宗。
總而言之,歸眠只在一場發熱的昏睡中,就完成了“劍宗人盡可欺的小透明”到“靈玉長老的寶貝徒弟”身份轉變。
蘇明繡發覺自己吩咐下去給歸眠改善的條件只被人完成得更好而非偷工減料之後,她就對這流言聽之任之。
倒是系統表示有話要說:“早知如此,先前你做任務時何必那般抗拒?”
它就知道,面對這樣一張臉,蘇明繡總會不忍心,只要她不能眼睜睜看着歸眠受苦,就必定會生出保護對方的念頭。
蘇明繡對歸眠越是愧疚、越是好,就越有利于最終任務的完成。系統打着小算盤想,只要讓蘇明繡日後對自己完成任務的行為感到愧疚,看蘇明繡還有什麽辦法在那九十天裏忽悠女主角跟她談戀愛?
将系統的話當做耳旁風,蘇明繡端着百草堂那邊熬好送來的藥走到床邊。
這“不染居”本就不大,比起原主專為修煉開辟出的洞府,此處頂多算是一小竹屋,記憶中是給另一人專門留的。
等到後來,玄冰裏的那位受了傷,靈玉長老的所有時間不是用來修煉養傷、就是出門給心上人找尋天材地寶,加之靈玉山常年沒有來客,更顧不上打理這竹屋。
後來收的八個弟子,也都秉持着對原主的敬畏之心,不敢随意動這竹屋擺設。無論冬夏,都靠修煉給自己禦寒取暖。
直到現在,常年冰雪不化的山峰上,難得有了一絲暖意。
蘇明繡目光掃過角落裏布置的恒溫陣法,又看蓋在歸眠身上、墊在身下的床單被褥都被用了上好的綢緞。最終,視線落在她袖口一塊破破爛爛的補丁上,良久才挪開。
手中的藥碗只剩餘溫,但蓋着被子的小姑娘還未恢複意識,仍在沉睡中,高溫将她的唇瓣燒得起了細細的皮,襯上她這張小臉,只叫人覺得可憐。
蘇明繡将碗放在旁邊,擡手聚來藥液,以靈力催成褐色水霧,朝着歸眠的面龐而去。
藥霧貼上肌膚的時刻,就無聲息地随着她靈力的引導,進入血脈中。
等一碗藥半滴不剩,蘇明繡用手背貼上對方的額頭,感覺這溫度下去了些,正想起身出去,誰知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好像已經恢複知覺,被蓋得嚴嚴實實的手腳亂蹬起來。
嶄新的棉被滑落在地上,露出原本蓋在她身上的那件灰墨法衣。
長袖廣袍籠在小孩兒身上,能将她的身量遮得嚴嚴實實還有餘。僅僅露出顆紅着臉的腦袋,半透明的輕紗上,那些狂舞潦草的墨痕交錯,像是以墨為鎖鏈、将對方嚴嚴實實地圈起來。
蘇明繡輕輕一眨眼,走上前去,俯身撿起被子,重新給她蓋好壓實。
只攤被面時不知指尖碰到哪兒,勾出一截亂糟糟的紅線頭,纏上她的手腕,随着她撤離的動作,牽出長長一截。
外面是冷冰冰的白,屋內的竹壁也早褪色,淡色長被、素白手腕。一時間,天地間只剩下繞着蘇明繡手腕上的一線紅,格外刺目。
黑色的眼瞳裏映出這截交錯纏來的紅線,蘇明繡順着紅線看去,只看見柔軟的被面,她重又收回目光,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而後,她擡手掐了個決,讓這團紅線從被窩裏飄出,在半空中自動團成一小團,悄無聲息地落在歸眠枕邊。
天蒙蒙亮時。
歸眠揉着眼睛從床鋪上坐起來,起初還以為自己仍在山下。直到往院落外看去,見到屋外倒垂下來的冰棱,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南境人間四月還落雪之處,唯有靈玉山。
她疑惑地看着身上蓋的被子,沒等分辨出這面料為何在不染居,又見到順着被面滑下去的一件輕薄外袍。
這件她認識!
是師尊的!
歸眠登時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抱着這衣衫下了地,朝着外面跑去,誰知還未出門,就差點撞上人,肩膀被扶住,來人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去哪兒?”
她擡起頭,見到是蘇明繡,登時露出笑容,把懷裏的衣裳雙手遞去:“師尊,您的衣裳落在我這兒了。”
蘇明繡一手還端着藥碗,見狀另一手将法衣外袍收回,同時将藥碗遞去:“趁熱喝了。”
歸眠“哦”了一聲,問也不問這是什麽,張口就灌,結果剛将藥喝了兩口,五官就跟着發皺,含糊地問道:“這是……什麽?”
“治病的藥,”蘇明繡單看原主的記憶就猜到小孩兒從小到大沒人關心,生不生病自己也不知道,全靠體質硬抗,故而多解釋了一句,“你先前剛上山便暈倒,是因為生病。”
小姑娘跟着念了兩句“生病”,似懂非懂的樣子,又捧起碗,皺着眉頭喝了一口。
難得瞧見她臉上有這樣生動的表情,蘇明繡揚了下眉頭,問她:“苦嗎?”
歸眠點點頭,她是知道苦的,因為曾經在劍宗的膳房被師兄們糊着喂過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還是瓊英師姐站出來阻止,告訴她什麽味道可以吃、什麽不行。
苦的,就不行。
想到這裏,她悄悄擡眼去看蘇明繡,面上難得泛出點欲言又止的糾結來。
蘇明繡剛将那件法衣重新披上,不知是這屋子太暖,還是這衣裳在另一人的被窩裏焐得太久,竟還停着絲絲縷縷的熱度,而今貼在她的肌膚上,格外怪異。
正想擡手掐訣,忽瞥見歸眠的臉色,于是出聲問:“怎麽?”
“師姐說,苦的不能吃;師尊又說,苦的是治病的藥……”小孩兒幾乎把糾結寫在臉上,但沒等蘇明繡回答,她又自顧自地得出結論:“是只有生病,才吃苦的,對嗎?”
蘇明繡掐訣召風的動作慢了一秒,半晌眉目舒展,狀似無奈地回:“對吧。”
歸眠學到了新的知識,這回再不皺眉,幹脆利落地把這碗藥給喝了下去。
看了會兒她的神情,蘇明繡沒再發現任何端倪,本想從袖中摸出百草堂弟子随這藥一并送來的蜜餞,而今卻打消了念頭。
她轉過身,又跨入門外的風雪中,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好好養病。”
靈玉山的風雪呼嘯作響,卷起她衣袍袖角,原先叫蘇明繡不耐的那一絲餘溫,即刻便散于這天寒地凍間,再尋不到痕跡。
是夜。
蘇明繡并未修煉,反而坐在那冰湖邊,雙腳浸在寒涼的水中,卻并不覺難耐,這靈玉山上的冰湖本就是原主特意尋來治天雷舊傷的靈池所化,飽含靈氣的冷意,很能平複她經脈裏炸雷般的苦楚。
今夜難道不起風,世界萬籁俱靜,唯有頭頂明月高懸,銀光反而将山頂的一切照的更亮。
歸眠剛從百草堂弟子那裏端來了今日的藥,本該喝完便痊愈,路過這裏時,見到那如松如竹的身影坐在冰湖邊,墨色發絲如瀑般落下,罩衫上那濃郁的墨痕,在這黑耀耀的發絲映襯下,竟也暗淡幾分。
端着藥碗的歸眠無端端駐足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這一幕,盯了會兒又忍不住思考:
我停在這裏做什麽?
她沒想明白,幹脆跟蘇明繡見禮,等背對她的人淡淡“嗯”了聲過後,重又端着藥碗往不染居走,可等瞧見蘇明繡的正臉後,又見她浸在寒潭的雙腿旁,多了一片格外顯眼的綠意。
這是靈玉山上茫茫雪原唯一的綠色。
歸眠不禁睜大了眼睛,“師尊是種了什麽?”
蘇明繡睜開眼睛,看着膝旁這株在靈池裏泡了許久、而今竟吝啬地才生出一片綠葉的蓮花,眼睫長垂,随口回道:“小玩意兒。”
其實歸眠以前在聞道臺練劍時,偶然聽見周圍弟子閑聊,說靈玉山上有一口特別的靈泉,唯有修為高深者能得其益,凡人和修為低的落入其中,靈力運轉不及、極易凍成冰柱。
現在見到蘇明繡旁邊那顆小青苗,歸眠便很快明白,這八成也是靈植。
但凡靈植,皆需靈氣充沛之地才能滋養。
雖然歸眠不知道師尊種這個是為了什麽,但書上都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湖中那片綠葉,心中生出計較來。
“你在做什麽?”
次日一早。
蘇明繡在洞府裏翻閱了一宿的典籍,研究歸眠這“靈識不開、不通七情六欲”的情況,正想着出來看看她,就見小姑娘蹲在自己昨夜泡過的靈池旁,手裏端着的碗正在往下傾倒褐色的藥液——
劈頭蓋臉,全澆在那片嬌滴滴的蓮葉上。
若不是知道自家這個徒兒情況特殊,蘇明繡早将她打成熊孩子那一挂,将她拎起來揍一頓。
被她發現的小姑娘果真心虛地縮了下脖子。
蘇明繡目光掃過她手中的藥碗,知道她的病早就好了,這是天南星長老看她難得對徒弟關愛有加、特意調配了給歸眠強身健體用的,可她沒跟小徒弟解釋這些。
當下,她站在冰湖的另一邊,唇角難得動了下,予人柔和的錯覺,出聲問:“不想喝了?”
若是熟悉她的人在這裏,定能分辨出,她這副模樣,才是動怒的前兆。
歸眠雖不知她的情緒變化,但天生對危險有一股直覺,趕緊搖頭,圓溜溜的鹿眼望向她,“不、不是,師尊,我……我是在救它。”
她很認真地指着腳下池邊這小片蓮葉。
蘇明繡周身氣勢無風消散,她又往前走了幾步,靴子踩在這冰面上,随她行走的動靜,凍了一夜的冰湖重又化開,在她的靴底漾開一圈圈圓圓的波紋。
“哦?”
歸眠好像從沒想過自己這番話被當胡鬧的後果,以一貫認真的态度對蘇明繡說道:“弟子……早起時想幫師尊給這靈植澆澆水,可我剛一靠近,它這小半片就發黃,卷起來了,我以為它生病了,所以想給它喝藥,救一救它。”
随着蘇明繡走近,她已瞧見那蓮葉上。除卻滴落的褐色藥液痕跡,确有小半邊是枯萎狀态。
甚至她剛到旁邊,這蓮葉就若有所感般,傾斜着葉片朝她這邊來,隐有谄媚之意。
而那枯萎的小半葉片,就在她指尖觸碰到的瞬間,緩緩生長出綠意,重又生機盎然。
水墨色現袍的仙長眉尖稍蹙,指尖掐住這蓮葉細細的根莖,仿若自言自語地問:“你究竟是什麽?”
但那蓮葉只一動不動。
還是歸眠小心地喚了她一句:“師尊?”
蘇明繡擡眸看着她,并不追究她讓蓮葉枯萎的事情,恢複雲淡風輕的神情,“靈植與人不同,你的藥于它無效,即日起,百草堂送來的藥,你都必須一滴不剩的喝完。”
小姑娘眨了下眼睛,應了個“哦”。
恰在此時,系統突然又蹦了出來:“請盡快幫助女主提升實力!讓她三個月內築基!失敗懲罰:修煉時筋脈疼痛翻十倍,持續一個月。”
而後,有意無意地,系統又補充了一句:“友情建議,生死關頭最容易讓女主角提升實力,譬如距此百裏外的一個村鎮,就有一只築基中期的妖魔作亂。”
蘇明繡面不改色地聽着這任務內容,等系統說完,才問它:
【她不能提升,分明是因為靈識混沌,無法感應天地靈氣的緣故,為何與妖魔對戰、于生死之際就能提升?】
系統:“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哦。】
于是,蘇明繡當着系統的面,在歸眠将碧玉藥碗中最後一口藥喝完的同時,伸出左手,扣住她的碗丢到旁邊,另一手拎住她的後領,将兩腮還鼓囊囊的人提起——
濃郁的靈氣自她周身釋放出來,腳下凍結的冰湖徹底融化,冷冽的靈力白霧浮現,自她的衣袍邊纏繞上來。
“運轉靈力。”
蘇明繡淡淡地提醒一句。
歸眠連忙把嘴裏的藥都咕咚咽下,聽話地運轉靈力。但很快,她渾身就被這靈池裏的霧氣裹挾,眼睫、肌膚上都凝聚着水滴,明明還沒落入這池子裏,偏像是已經被泡了個透徹,連身上剛換的新衣裳,都被弄得濕漉漉一片。
這情境,不似即将要被丢進水中,倒像是剛被蘇明繡從水裏撈起來。
靈力濃度太高,小徒弟只覺自己連呼吸都有些費勁,她的臉頰很快變得通紅,目光也變得迷離,僅剩本能還在遵循蘇明繡先前的吩咐,努力運轉靈力的周天。
蘇明繡提着她沒法教她更好的心法與靈力運行。
想了想,她便靠在池邊坐下,将那蓮葉幻化成更大的一片,把歸眠隔着池水放在這靈霧中,正想将人掰過去背對自己,手才伸出手,突然被對方一伸脖子,張嘴咬住。
“嗯?”她低頭看着渾身無力、躺在碧綠蓮葉上的人,衣衫濕透,露出纖細的身體線條,露在外面的肌膚因常年缺乏營養,格外蒼白晃眼,而今這人卻還張嘴咬着她的手指。
光是咬還不算,還如小獸一般,唇齒并用。
指尖上被溫熱的柔軟裹住,蘇明繡再禁不住,低聲道:“松口!”
歸眠意識有些混沌,目光朦胧地與她對視半天,才想起什麽似的,松開了咬着她指尖的力道,小聲嘀咕着:“喝完了,一滴都不剩。”
蘇明繡:“??”
她忍不住瞪了小徒弟一眼,氣極反而想笑,正想問問小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電光火石間,她驀地意識到什麽。
下一刻。
蘇明繡神情複雜地将被小徒弟咬過的指尖擡起,放在鼻端附近。果不其然,一股即将消失的靈藥香味還殘留在上面。
……是剛才替對方将碗挪開的時候沾上的嗎?
她随手将指尖上的痕跡浸過池水,擡起另一只手,想帶着歸眠從這蓮葉上坐起來,偏偏被靈霧熏得渾渾噩噩的小朋友跟面條似的,在蓮葉上來回晃蕩兩下,軟綿綿地往後倒在她懷裏。
濕漉漉的衣衫貼着她的法衣。
小徒弟的眼睛好像也被靈霧熏染,變得霧蒙蒙一般,無知無覺地用有些沙啞的聲線來喚她:“師尊……”
可剛一張口。
又是那淡淡的藥香。
蘇明繡眼睫無端端抖了抖,浸在池子裏的左手指尖不由一動,撥水的動作更急切了些,好像這樣就能将那些不該沾上的痕跡徹底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