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3章
第二天太陽剛剛出來,?雲冬菱就醒了。
她悄悄起身,悄悄把被鋪收拾好,悄悄走出小樓,?準備悄悄離開。
剛踏出覆着清晨寒霜的路面,背後就響起喊聲:“小菱。”
雲冬菱一頓,回頭嘻嘻一笑,“憐憐姐,?你起得真早。”
“你也很早呀。”也許是起床不久還沒進入實驗室,?蔣憐憐并未穿她那件白大褂,?簡簡單單的白色薄絨外套穿在身上,在清冷的晨風裏,?顯得愈發消瘦。
她挽了挽發随意束起,?走到她身邊,“你就不想知道閻隊回我什麽?”
“什、什麽?”
是讓她趕緊回去?還是說來接她?
雲冬菱抿着唇看她,眼裏帶着些許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蔣憐憐莞爾,?“他讓你先在我這裏住着,等事情辦完了來接你。”
“噢噢。”
雲冬菱手指不自在地繞纏上卷曲發尾,?腳尖踢了踢石子,嘟着嘴道:“誰要他來接啦。”
“他還說讓你別再亂跑了。”
“什麽,人家什麽時候亂跑……”雲冬菱越說越氣弱,?最後在蔣憐憐調侃的目光裏消聲。
“憐憐姐,?你變壞了。”雲冬菱鼓着頰控訴。
蔣憐憐揉揉女孩子一頭松散的長發,這頭微卷長發柔軟蓬松,?觸感簡直不要太好。
她看着雲冬菱,?眼底浮現些許憐愛之色,“小菱真的很可愛,我要是閻隊,?也會抓緊你不放手。”
“憐憐姐……”雲冬菱不依地跺着腳。
蔣憐憐輕笑:“行啦,我不說了。”
她本就不是那種會故意戲弄別人的人,不過見雲冬菱害害羞羞的別扭模樣實在可愛,才一反常态逗起人來。
只是蔣憐憐到底不是閻勁或雲秋柏那種人,見雲冬菱臉紅得像個蘋果,便打住了。
說話間,太陽逐漸攀升,明亮光線灑落斑駁石板路,這片隐藏在深巷裏的住宅區,慢慢活了起來。
不少人從屋子裏走出來,相互打招呼。
昨晚拿槍對着雲冬菱的男人,也是這支野生小隊隊長,他一手拎着武器一手拿餅幹,走到她們面前,客客氣氣邀請:“蔣小姐,雲小姐,過來用點早餐吧?”
如今世道大亂,食物空缺,能有餅幹之類的幹糧飽肚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
但這些異能者出于對蔣憐憐研制解藥劑的尊重,還是用僅剩不多的存糧給她們一人煮了份青菜面。
雖然雲冬菱在駐地時吃穿不愁,但不代表她不知道現今普通大衆生活水平有多艱難。
面湯味道淡寡,卻已經是難得的美味。
雲冬菱坐在小桌子前,看着十四那班少年一個個拿着餅幹,蹲在不遠處看着她們的夥食吞餅幹,怎麽也下不了筷子。
“憐憐姐,你對他們有恩,我不過是來借住的,他們因為你這麽客氣對我,我實在受之有愧,你讓他們把面分給別人吧,我吃餅幹就行了。”
“他們對你客氣可不關我的事,是因為你哥哥。”
雲冬菱詫異,“我哥?”
蔣憐憐的筷子在面碗裏挑了挑,“這裏很多人,被關在實驗室時都受過你哥哥的恩惠,有一些還和你哥哥共事過,他們最後得以逃出,也是因為你哥哥把研究所砸了。”
“砸、砸了?”
“不然你以為你哥哥怎麽逃出來的,”蔣憐憐笑着看她,“當然是憑武力把研究所砸了才逃出來。”
聽起來确實是他哥哥的一貫蠻橫作風。
雲冬菱抿着唇笑,心裏卻悚然一驚,不對,她為什麽知道是雲秋柏的一貫作風?她不是失憶了?
難道她恢複記憶了?雲冬菱偏頭用力想,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或許是她胸口這顆伴生晶石又在搞事。
雲冬菱滿懷心事低下頭,挑面吃進嘴裏。兩人安安靜靜用着早餐,不遠處幾個少年在嘻鬧,更遠的地方,是分配好巡邏任務的異能者們在輪值。
雲冬菱一顆浮躁不安的心,漸漸沉着。
她想起昨天的突襲,後來她帶着士兵撤退,一路堤防卻再沒有遇到喪屍,她原本以為,是駐地的士兵們牽制得好,現在想起才恍然明白,裏面未曾沒有去而又返的雲秋柏的功勞。
身體擁有半喪屍化的力量,雲秋柏能壓制絕大多數普通喪屍,正因為他在外圍守護,喪屍忌憚不敢進,她才得以退到安全地帶。
而今,她又吃着因為感謝雲秋柏而煮的面。
哥哥的愛,像一柄巨大的傘,總能在她需要的時候,為她遮蔽陰霾,無懼風雨。
哥哥一直在保護她。
雲冬菱吸了吸鼻子,低頭大口大口地吃面。
所以她擔心什麽?
她現在不止有哥哥,還有閻勁。
她什麽都不怕。
想通了的雲冬菱輕輕舒口氣,把碗端起來喝湯,把吃得幹幹淨淨的碗放下,對守在不遠處的異能者笑笑,“這面真好吃。”
吃完早餐,蔣憐憐回到居住的小樓,開始日常的研究實驗工作。
雲冬菱過來幫忙。
蔣憐憐是獨自離開基地的,沒有帶助手,跟她到這裏的只有她父親留給她的心腹部下,他們并非研究人員,日常工作以保護她為主,就分散在她居住的位置附近,因此雲冬菱的到來,多少緩解了蔣憐憐的壓力。
這班人選的落腳地,雖然在T區,但據他們所說,并非市區鬧市,而是靠近鄰郊的村子裏。
像這樣的村子,零零落落散在T區內外,選擇這裏做臨時據地,合情合理,并不打眼。
當然為了躲避軍部時不時的檢查,他們經常要轉移地點。
雲冬菱住了兩天,對這裏逐漸熟悉,也對那些每天自發出去蹲點巡邏的少年們多了好奇心。
這群少年,每天聽着大人們分配工作,也自覺選了任務去完成,乖巧聽話,在她看來,簡直懂事得過份。
聽說這些小孩大多在實驗室長大,研究人員想來不會有那個閑情去教他們禮智仁義,他們之所以長成這樣,殘酷的現實是絕對因素。
現實教會了他們低頭做人的道理,教會他們察言觀色,教會他們滿足,教會他們像一根野草一樣抓住一切機會蓬勃生長。
真的是,不容易。
這兩天跟着蔣憐憐做實驗,聽她說起一些秘聞,知道了人體實驗室的極限實驗來源最初之一就是伴生晶石,相對病毒的高傳染性和疾病性質,擁有純淨外形和隔絕力量的伴生晶石明顯被寄以更多期盼。
這個由她父親蔣泰鴻一手扶植壯大起來的研究所,後來最核心的實驗課題,幾乎都與伴生晶石相關。
實驗之多,連蔣憐憐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
底下少年人一邊做事一邊嘻鬧,笑聲清澈明快,偶爾有人來訓喝,說他們聲音太大了吵到人,他們便會做個鬼臉,然後擡頭望一眼小樓這邊,揮手笑了笑,拿起修複好的自制武器向外跑。
雲冬菱站在窗戶前,神色惆悵又迷茫。
見她呆呆站在窗前半晌不動,蔣憐憐走過來,順着她看的方向望出去。
少年人的背影活力四射又無憂無慮,哪能想到他們轉過身來,會是一副跟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模樣。
雲冬菱:“憐憐姐,他們還有可能恢複原狀嗎?”
蔣憐憐沉默了會兒,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的父親一生都在研究伴生晶石對人體的影響。
激發異能只是其中一個力量。
但她以前并不知道這些事,蔣泰鴻沒讓她參與核心研究,更不讓她知道為了得到某些微不足道的實驗結果,那些更陰暗的事。
蔣憐憐知道做實驗必須得有測試者,她工作的醫療部北區研究所,一直都有自願者參與實驗,她從未想過,裏面還有更深一層,有并不自願的測試者,有普通研究者不知道的秘密實驗室。
蔣憐憐的聲音有些幹澀,“N代表北區,A代表0歲就呆在實驗室,是生命最初的那批實驗者。”
她在解釋十四他們脖子後紋身編碼含義,雲冬菱卻聽出了一些境外之音。
0歲?生命最初?雲冬菱不可思議地看向蔣憐憐:“他們是孤兒還是實驗室培育出來的?”
蔣憐憐垂了垂眸,“實驗室人工受精,培育優質的受精卵。”
也就是說,當他們還未發育成胚胎,在真真正正的生命之初時,這個過程已經被人為影響。
是不是那個時候,他們就把伴生晶石的研究成果用在受精卵上,然後像動物一樣觀察這些胚胎發育、成型,最後降生為人。
這一切只是為了做實驗?!
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雲冬菱尾脊骨不由自主升起一陣寒栗。
“他們……是想要造出什麽樣的人類?”
蔣憐憐閉了閉眼,“不知道,總之就目前所見,這個實驗并不成功,十四他們後來被送離0號實驗室,正因為他們都是失敗者,所以被丢棄。”
作為人體極限計劃最初實驗者,他們竟然沒被激發出一點異能,還不如後來病毒感染而覺醒的異能者。
所以最後被送到病毒實驗室當實驗品,以發揮最後一絲作用。
雲冬菱喃喃:“這麽多年都沒有成功嗎……”
蔣憐憐搖了搖頭,“十四他們說,實驗人員曾無意中透露多年前有過完美實驗品,那是從坯胎就表現出色的優越品,那一組的代碼是S,但事實上,如果不是這個病毒造成末世,我們哪裏能見到異能者?所以這個完美實驗品的說法我持保守态度。”
雲冬菱心思紊亂。
她情不自禁想,那丁點微弱到幾乎可以不計可察的伴生晶石力量,就能影響人類的基因改變至此,那她這個擁有晶石本源的人,被改造不是遲早的事?
或許,她現在就在被改造中。
雲冬菱白着唇抓住胸前衣領,想摁住那顆從幾天前開始,就一直在胸口蹦跶活躍的晶石,掌心卻碰到另一種堅硬觸感。
她低頭一看,是一直戴在身上的赤色石頭。
石頭腥紅而閃着暗色磷光,一貫保持着低溫為她增添熱量。
這一刻不知是感受到她的波動情緒,還是受皮膚底下鼓燥的伴生晶石影響,石頭竟然開始發熱,燙得她手心發疼之餘,恍惚産生一種錯覺,伴生晶石的活躍似乎被壓制住了,慢慢、慢慢地變得沉滞。
……
閻勁輕輕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紅繩。
因為經常撫摸,這條普普通通的手編紅繩顯得黯淡,已經很舊了。
閻勁不太敢用力碰,怕把它碰壞,他檢查着繩結,确定結扣盤得好好的,才松開手。
這條手繩确實舊了,或許等這件事了,再見到雲冬菱,可以問她要多一條。
不知道她會不會編給他。
應該會吧。
閻勁不由想起那一天在駐地外,雲冬菱眼睛濕潤臉蛋紅紅的模樣。
嬌嬌羞羞的。
還是個小姑娘。
閻勁低低笑起來,拿起衣服準備往身上套,剛一擡手,那條剛剛還盤在手上的紅繩就斷了,輕飄飄落地。
閻勁臉上的笑凝住了,馬上撿起手繩。
繩結牢牢盤着,斷開的是中間部分,整條手繩從中間斷開。
為什麽?
閻勁抿着唇,沉沉地看着手繩斷裂部分。
手繩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不曾損壞,他每次碰時也不會用力,為什麽會斷?
“小菱……”她現在可還好?
閻勁握緊手繩,一時恨不得飛到她身邊去親眼确認。
他把手繩往褲袋裏一揣,崩着臉套上軍裝背心。
男人赤`裸的蜂背随着手臂伸展動作,一拱一挺,顯現出力量弧度。
穿上背心後,正準備去拿第二件衣服,不知想到什麽,動作一頓,閻勁看向洗手間的鏡子。
半身鏡裏照出男人颀長卓越的身形,肌肉線條流暢有力,在布料遮住的胸前背後,有幾道陳年舊疤,但閻勁沒注意這些,他看的是後腰部位。
他側過身體,看着鏡子。
在後背腰窩略上部位,貼着一張膏藥貼,不知是弄到水還是碰到了,膏藥貼一角失去黏性,垂了下來,露出皮膚底下的黑色數字。
閻勁皺了皺眉,伸手把膏藥貼撕去。
在藥箱裏重新拿了一張膏藥貼,撕開,看着鏡子,準備貼上。
只見鏡子裏清晰地照出一串黑色紋身編碼。
——N9S024
棕色藥貼很快蓋在其上,貼緊,完全将其遮住。
閻勁繼續穿衣服。
他套上戰鬥服,在武器袋裏裝上趁手武器,穿上那身代表特戰小組的深藍色軍裝,盤扣,捋正。
最後,從褲袋裏拿出手繩,端詳了一會兒,湊到唇邊,閉上眼睛虔誠一吻:
“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