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戰鬥與挑釁
嗷嗚——!
“殿下!”
一個巴掌大小的光球被巨大的魔獸一口吞下,易如碾蟻。血紅的獸瞳轉向主攻手,那個金發碧眼的正是它此次的獵物。
吃了他,就能獲得力量!
“殿下,危險!”
“別過來!”
薩恩斯沉聲回應了身後的侍衛,自己卻不再躲閃。他盯着那魔獸,伸出右掌,用力一握!
唰——
一支光刃猛地從魔獸下腹部戳了出來,鮮血噴濺在深灰色的皮毛和枯黃的地面。未等魔獸來得及反應,背部再刺出一劍;眨眼間,只見魔獸腰腹周身竟蹭蹭蹭插出數十亂劍,硬生生将魔獸穿成一個光刃刺猬!
萬劍穿心,後面的随行隐隐覺得自身也絞痛起來,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嗷——!
魔獸發出凄厲的嚎叫,髒腑俱損時卻極難再伴随魔法攻擊。劇痛傳遍四肢百骸,窮途末路下只憋了一口氣狠狠朝薩恩斯撞去!
薩恩斯知它氣數已盡,不慌不忙地雙腿一蹬彈起躲閃,再徐徐落下,直接踏在了魔獸的頭頂。随行看他只是輕飄飄地踩下,哪裏知道他蘊了一股魔力爆沖在腳底,一壓下來就将魔獸的頭骨打了個對穿。
中樞神經被破壞,魔獸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終于轟然倒下。
薩恩斯施施然立在獸首之上,魔獸搖晃、跪下最終倒地,猶如上天給他降下的階梯。
随行看着這位薩恩利希的三殿下踩着屍體下來,他帶着勝利的微笑,鞋邊沾上了魔獸腥血。單獨挑戰高階魔獸使他的衣裝有些淩亂,卻不狼狽。
甚至有些……蠱惑人心。
整個雷蒂阿都知道,每個薩恩利希都擁有像太陽一樣燦爛的金發,如雲一般變幻的異色雙瞳,和珍寶一樣柔和的微笑,一眼之後就難以忘懷的美貌。他們總是穿着華美而繁複的白色系長袍,似親切卻又遙不可及。
而眼下這位殿下,卻露出了不一樣的一面。
原諒他們語言拙劣。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已将忠誠奉獻給了薩恩斯,可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自己竟然能對這位殿下産生出更進一步的狂熱!
薩恩斯的微笑不再親切,甚至變得冷漠,卻充滿着無法忽視的自信。這與薩恩利希的固有印象大相迳庭,可人就是這麽奇怪,當他們看到了少有的事物,就像發覺了鮮為人知的秘密;當薩恩斯的另一面坦然于他們眼前,他們便誤以為自己是被選中的幸運兒。
一顆種子在衆人心中種下。
——他所向披靡,并不因為他是薩恩利希,而因為他是薩恩斯!
薩恩利希的崇拜者,正在變成薩恩斯的狂熱信徒。
“配合步調調整呼吸,步子大一點。”
雪下了一夜,天蒙亮時剛停。一大一小兩個雙黑沿着岩鷹的牆根慢跑晨練,被白雪襯得十分顯眼。
前頭那個正是詛咒之子弗德希。他黑色的長發再也沒變淺,長長一把束在腦後,跟着跑動的節奏來回擺蕩。後面的小子跑得有些吃力,好幾個月沒理的短發已經能輕松亂成鳥窩,正是勵琛。
弗德希厲害的時候就是個獨行俠,如今廢了,更不搭理岩鷹的集體晨練。傭兵團裏的糙漢子們原本就知他不好接近,現在他莫名其妙好不了了,傭兵們想安慰卻無處下手,都咯得慌。
整天遠遠看他一個人晨練,以前是覺得好不合群,現在只覺得孤獨而可憐。
當然,沒人敢說出來。弗德希雖然力量不再,技巧和脾性卻一如既往。他現在接手了藥劑房,一個不高興,還是能出大事的。
不過最近這幾天,傭兵們倒是很新奇地欣賞到了跟在弗德希後面的小尾巴。前後一合計,這不就是奧塔爾團長之前抱進來的那個雪兔球麽!
進門那會兒看到的人不多,勵琛也全身裹得嚴實,傭兵們還不知道這個小鬼的具體長相。如今他天天跟着弗德希逛上兩大圈,衣服也因運動而穿得輕松,早被大多傭兵都圍觀了個遍。
一派認為:弗德希竟然能這麽任勞任怨地帶小鬼晨練,還都是雙黑,所以實際上是弗德希的弟弟嗎!
另一派認為:副團長家屬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畢竟副團長開口,就算是弗德希也不可能斷然拒絕吧?
而當事人弗德希、勵琛和副團長卡加,加上知情人奧塔爾,卻堅決對這個問題閉口不談。
傭兵們只能目送雙黑二人晨練組走遠,八卦在心不開口。
“腳步放輕。”
弗德希在慢跑中依舊語調穩定,可見這種程度對他來說依舊輕而易舉。相比起來勵琛确實很不夠看,他本身體魄不及弗德希,再加上冰天雪地,一腳深一腳淺的晨跑叫他很是吃力。
硬件不行,就算勵琛知道再多合理訓練辦法,也還跟不上弗德希。
弗德希回頭來倒退着跑,看他一副吃力的模樣,難得地笑了起來:“不行了?”
是男人就不能說自己不行!不過當前的明智之舉,還是閉嘴繼續跑步。
弗德希大概是看也不剩下多少距離,慢慢地改為倒退走。他個性孤僻,能想起來關照勵琛十分難得。要不是勵琛救過他,別說這點關照,只怕晨練的事都沒影。
勵琛看他停了,自己也放慢了步子走起來,氣息逐漸喘平。面對弗德希,他還真沒什麽好客氣的,張口就接了之前的話:“是啊,這麽大個岩鷹,現在的你也就能和我說說這種話了。”
弗德希眯起了眼。
縱然在治療期間已經被勵琛全面嘲諷過,可時隔一年,又習慣了大家“有話在心口難開”的他,實在難以對這種話一笑而過。勵琛的話像是鋒刃,毫不猶豫地就割開了舊傷的疤痕。
時間或許可以撫平傷痛,但這個傷痛對他的意義太大,只怕這個疤痕會在他心上一輩子。
“小鬼。”弗德希站停,“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
盡管魔力源全廢,身體機能也大不如前,弗德希比起普通人來依舊是綽綽有餘。同齡普通人之間一打三,輕而易舉。反觀瑞格塞拉這個小鬼,或許他在煉金術領域頗有建樹,但單就這兩天的晨練狀況看來,體術上實在很不值一提。
弗德希一直認為,武力值低的人,再厲害也該老實低調一些,不然就是找揍。
勵琛看他停下來,不想接近之後被俯視,便隔着約莫一丈也停了下來:“怎麽,還輪得到你教訓我了?”
弗德希嗤笑一聲:“自以為是的小鬼,只能是坐井觀天。”
勵琛并未馬上答話,只是伸出手掌,在身前一握。
——啪!
一個雪球砸在弗德希臉上,力道不大,基本和打雪仗是一個水平。但這個雪球并不由勵琛親手捏出來,而是使用風系魔法從地上取雪砸過去。對魔力全廢的弗德希來說,絕對是一個挑釁。
弗德希被成功地激怒了,不過他的反應不是沖過來怒踢熊孩子,而是轉身就走。
看來一年不見,人倒是聰明不少。勵琛有些意外地看他轉過身去,直接問道:“來幹一場架?”
以切磋的名義幹架,典型的傭兵作風。可弗德希根本沒理他,反而是加快腳步離開了。
勵琛明白這裏頭的道道,也懶得再追上去糾纏對方。他早就計劃和這個詛咒之子幹一架,弗德希現在不同意,有得是辦法搞定。
岩鷹裏開出了有史以來賠率最高的賭局。
弗德希和瑞格塞拉,一賠十。
賠率高代表這場比試很可能草草結束,但傭兵們依舊熱情。場地選在岩鷹最大的操練場,為避免湊熱鬧的傭兵們把場地圍得太小,卡加圈出了套在一起的兩塊地方,小的做比試的邊界,大的是觀衆禁入線。事實證明他很明智,時間快到的時候,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圍觀群衆。
不再有魔力的弗德希和“來歷不明”的學院派小鬼,聽起來沒什麽觀賞性,可畢竟算眼下最神秘的的話題人物。這倆幹起來了,絕對是大熱鬧。
“你緊張嗎?”
卡加看向在旁邊做熱身運動的少年。他今天的服裝是挺輕便,挂在身上的東西卻不少。零零碎碎的,看起來就十分礙事。
“有什麽好緊張的。”勵琛站好,耙了耙頭發,“我又沒下注。”
由于卡加親自坐莊,岩鷹裏幾乎人人下注。而弗德希彪悍的名聲在先,即使賠率很小,大家也樂意押在他身上。
“聽起來挺自信?”勵琛說要用出去跟任務的事換這一場架,卡加才點頭應的,但他也有些擔心這個小朋友會被弗德希揍得非死即傷,“拿了弓箭的弗德希,可不是佩薩裏那些畏手畏腳的小鬼。”
“沒有魔力的弗德希,也不是傳聞中的那個彪悍弓箭手。”
整個岩鷹顧忌弗德希的感受,沒人敢這麽直接地評論弗德希的現狀。卡加忽而聽到這話,微微一怔,又想通了什麽似的笑了笑。
太過自傲的小鬼,讓弗德希收拾收拾也好。
勵琛幾步穿過了外圈的線,正要踏進內圈,就聽卡加在後面悠悠說話:“我們這兒可沒有防禦徽章。”
就是要小心逃命是麽?勵琛擡起手來揮了揮表示知道了。
岩鷹固然了不起,未免有些自大。不管是在弗德希的實力态度上,還是關于結盟的事,都自信到漫不經心。勵琛代表薩恩斯和岩鷹結盟一年多,明白這群傭兵的态度。當然,這事兒也能理解。思想核心人物卡加雖出身貴族,政治手段卻略顯不足,甚至幻想在結盟後還留條後路。這種程度的覺悟,勵琛的評價就兩字——幼稚。
所以,現在看起來是兩廢柴打架,實際上都是敲山震虎。只是誰震誰,那還不一定。
弗德希站在場地對面,看勵琛就這麽大大咧咧地進場,也抓上了長弓進場。由于這兩個人實在撐不起什麽氣勢,圍觀的傭兵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噢,這是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