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廚房
裏面忙碌的，除了雪燕，便只有兩個膀大腰粗的中年婆子，同一個看藥的沈歡，再無他人，見到出現在門口的冉敏，幾人紛紛從火爐後面探出頭來，眼中不無驚詫。
“郡，郡主，您怎麽到這兒來了？”
沈歡心地純善，見她大病未愈，又是君主之尊，竟然跑到這種髒亂之地，立馬從小板凳上站起來，沖她喊了一聲。
冉敏對他淡淡一笑，便朝雪燕走去。
後者卻滿是不安的望着她，支支吾吾的說道。
“郡郡主，除了這些，便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了。”
說着，便将一堆幹貨推了過來。
河東王府是個尴尬的存在，之前有德文帝在上面壓着，這汴梁城中的人見了她，起碼還能維持幾分表面的和氣，德文帝一死，那點子面子情就不夠用了，她病了這麽久，眼下門外又被重兵把守着，原本還能每日有些新鮮蔬菜肉食吃，現在可是一點都別想了。
冉敏伸手在那堆幹貨裏扒拉了幾下，這才擡起頭來問沈歡。
“你家公子可有什麽忌諱？”
沈歡一怔，望着冉敏不知該如何接話。
有些人輕易不會表露出在吃食上的喜好，為的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在飲食上做手腳，就如大內裏的那些，還有冉敏自己，沈西彥充其量只是一個世家子弟，就算被人知道了喜好，也無關緊要，何況，她也不過是問了他的忌諱，又沒直接問他喜好，沈歡就一副警惕的模樣，冉敏不由的有幾分讪然，覺得還是自己多事了。
“我家公子對吃的沒沒什麽忌諱，只是……”
對做的人有忌諱，這算不算？
沈歡見她默默垂下了頭，覺得是自己的猶豫怠慢了她，連忙嗫嚅着說了這麽一句。
“郡主，這種粗活還是老婆子來吧，您身子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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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火前立着的一名婦人見狀，連忙上前兩步，對冉敏說道。
這府裏的仆從大部分都是從宮裏出來的，冉敏平日裏接觸的并不多，廚房裏的就更是見得少，如今聽得那人還算真誠的話，心中微微一動，便朝那人看去。
只見那婦人一身葛色短衣，粗糙的布料上滿是油漬，頭上包着一塊碎花青布兜着滿腦的頭發，一張松垮的圓臉上泛着油光，整個人看着髒兮兮的，好在眉眼端正，看着冉敏的雙眼中也帶着幾分真誠，讓她生出幾分好感來。
“你叫什麽名字？”
見那人臉上帶着笑意，冉敏想了想，便開口問道。
那人也不行禮，只咧着嘴答道。
“老婆子娘家姓烏，大家夥兒都喊我一聲烏嬸！”
雪燕聞言柳眉一豎，上前推開烏嬸，斷然斥道。
“你是吃了狗膽了，什麽嬸子侄女的，君主面前，你也敢放肆！”
被雪燕突然發作，烏嬸也不過是往後踉跄了半步，便站穩了步子，聽到這番訓斥的話，臉上也是不驚不惱，只咧着嘴笑得谄媚。
“老婆子年紀大了，家中孫女兒都跟郡主一般大了，叫聲嬸子有何不可，郡主，今兒過年，您要吃什麽，吩咐就行了，這廚房裏又髒又亂的，弄髒了郡主的衣裳可就不好了，還是讓老婆子們來吧！”
“你們跟在一旁給我打打下手吧。”
她并沒打算憑一己之力攬下所有的活兒，像洗鍋之類的，她就很有心無力，聽到烏嬸開口，她便順着話吩咐了下去，烏嬸自然是喜笑顏開的點頭稱好，另一個婆子卻是撇着嘴，渾身都在不甘不願。
沈歡張了張嘴，剛要說公子不喜歡，藥罐子正好咕嘟了一聲，他只得将話收回來，将心思放在了火爐之上。
郡主身子未好，卻為了自家少爺洗手作羹湯，他要是連她的藥都沒有看好，這要是傳出去，他小歡子名聲不就跟他家少爺一樣了嗎，不行，絕對不行，沈歡咬着唇，決定等藥熬好了，便去跟郡主說說少爺最喜歡吃的是東坡肉和銀魚羹。
只是，等他倒好藥汁，那邊冉敏早已大致盤算出了幾個菜式，正井井有條的指揮着雪燕和烏嬸他們準備開來。
洗鍋的洗鍋，切菜的切菜，冉敏更是自己端了一盆水，捋起袖子便開始洗手。
沈歡端着手裏的藥，看着眼前忙碌的一團，竟覺得自己絲毫插不進手去，不由的嘟了嘟嘴，心有不甘。
少爺喜歡的可是我的手藝好吧！他暗暗腹诽了一句，餘光裏卻發現雪燕正站在廚房門外，沖着自己連連招手，他看了看手裏的藥，又看了看冉敏，見她并沒有要理會自己的意思，想着藥還很燙，便一步一步移到門前，問雪燕找自己何事。
雪燕一雙妙目朝裏面看了一眼，又沖沈歡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再說。
沈歡好奇的挑着眉，跟了過去。
雪燕便低着頭，往他袖子裏塞了一小塊碎銀锞子。
“小歡子，你家少爺今日起這麽早，可用過早膳？”
沈歡端着藥碗，小心翼翼的擡起那只塞了銀子的袖子看了一眼，然後歪頭乜着她問道。
“早膳？自然是吃過了的，雪燕姐姐問這個做什麽？”
雪燕掩唇哦了一聲，便繼續問道。
“沒什麽，我也是聽外面的人說，沈公子想同丁大人喝酒，丁大人不是有公務在身嗎，肯定是不得空的，你又要替郡主熬藥，怕是要耽擱沈公子的早膳，我就想着，替你送些吃的過去。”
沈歡聞言，臉上頓時換了一種表情。
雪燕連忙垂下眼眸，低聲解釋道。
“沈公子可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今日早起郡主還叮囑再三，眼下情況特殊，務必要盡心盡力照顧恩人，不要讓你主仆二人有什麽不自在的。”
拖長聲音哦了一聲，沈歡眉眼一彎，笑着擺了擺手，說道。
“嗨，我還以為什麽事呢，我們少爺自學醫以來，經手活命治愈的人不知凡幾，他也總是跟我說醫者仁心，從不将這種恩德放在心上，何況，裏面，郡主不都親自下廚了嗎，這可是大敬意，雪燕姐姐就不必挂心了。”
說完，他擡腳便往廚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