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冥王?
哈迪斯感到有些好笑,然史昂教授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但米羅呢?哈迪斯不住的揣測,如果自己的名字和古希臘的冥王是一樣的,那米羅沒有理由聽不出來,就算語言再怎麽進化演變,諸神的名字還是被很好的保留至今。
來到米羅的卧房門外,哈迪斯踟蹰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米羅已經睡着了,被子橫在身上,兩只胳膊摟住被子的一角,睡得深沉而香甜。哈迪斯走到米羅的床頭,俯下身來,習慣性的用手去撫摸那藍中透紫的長卷發。
如果真如史昂教授所說,哈迪斯凝視着米羅的睡顏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麽米羅什麽都不說呢?看他對雅典娜女神崇拜成那樣子,那麽對冥王呢?哈迪斯不由得想問問米羅,在他心裏,和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冥王究竟是什麽地位?
徐徐晚風吹拂起窗紗,洩進一縷月光。哈迪斯靜靜的在米羅床邊站了很久,微側着身子注視着被月光映照的少年,心頭湧過萬千思緒,直到米羅嘤咛一聲翻了個身。哈迪斯不由得挂上一絲淺笑——米羅緘默不語,那便是有他的理由,等到時機合适,或許米羅自會說明。此外,哈迪斯并不想窺探米羅心底的小秘密。
次日早晨,米羅一覺從夢中醒來,穿着寬大的睡袍揉着眼睛走下樓梯,徑直進了廚房。潘多拉正在晨曦中忙碌着。
“潘多拉姐姐早。”
米羅睡眼惺忪的打招呼,擡頭抽抽鼻子。只要有潘多拉在,廚房裏總是飄逸着誘人的味道,這也是米羅連浴室都不去而首先進廚房的原因。
“早啊,米羅。”
潘多拉報以燦爛的一笑,不等米羅問,就指着料理臺說:
“今天早上吃香蕉松餅。”
“嗯嗯……”
米羅圍着被銀色罩子罩住的早餐舔嘴唇,潘多拉爽朗的笑出聲,按着米羅的肩膀把他推出廚房。
“要先洗漱過後穿戴整齊,等哈迪斯大人一起來吃喲。”
“嗯哦……”
米羅只好不情願的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洗臉刷牙。二十分鐘後,米羅自覺的坐在餐桌旁,潘多拉正準備端上早餐,哈迪斯就在這時從樓上下來。米羅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住了——那麽挺拔偉岸的身材,炭色的西服褲,墨色的襯衫,一頭綢緞般烏黑的長發,加上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霸者氣勢,宛若君臨天下,讓米羅都忘記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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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米羅。”
哈迪斯拉開椅子坐在米羅對面。
“唔……哈迪斯早……”
米羅這才察覺自己的目光太過失禮,慌忙低下頭看自己的手。
“怎麽?”
哈迪斯故意打趣道:
“我今天有哪裏不對勁麽?”
“唔……沒……沒有……”
米羅頭垂得更低,耳中又可以聽見心髒撲通撲通的跳。潘多拉笑呵呵的揭開罩子,幫米羅打圓場:
“米羅今天心情很好呢,心情好的時候,自然見到的人就和平時不一樣的。”
“我……”
米羅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揚起頭望向對面的人,那雙幽潭似的綠眸正隐藏着一股笑意看向自己。一觸碰到那束目光,米羅渾身上下都打了個顫,還好并不太明顯,哈迪斯和潘多拉似乎都沒有注意到。
“昨晚我做了個夢……”
米羅咽了咽口水,艱難的說,哈迪斯拾起刀叉,給米羅切了四分之一圓的香蕉松餅。
“潘多拉說你心情很好,那自然是個美夢了。”
哈迪斯并不着急用早餐,将刀叉放回餐布上,飲了口冒着熱氣的咖啡。
“唔……”
米羅用叉子割下一小塊松餅,舉到嘴邊瞅了一會兒,支支吾吾的說:
“我夢見……唔……唔……”
哈迪斯和潘多拉互望一眼,都無聲的笑起來。
“快吃松餅吧,只要那是個好夢就可以了,不用非得說出來。”
哈迪斯把米羅的杯子往前推了推,裏面盛滿了牛奶。米羅就勢捧起杯子咕咚咕咚的喝着,放下杯子以後,嘴唇上都沾了一層薄薄的牛奶,惹得哈迪斯不住的瞧着他。米羅完全沉浸在早餐中,絲毫沒意識到對面的黑發男人愛憐的目光。
“哈迪斯大人,”
拉達曼提斯出現在餐廳門口,哈迪斯點頭示意他進來。
“剛才史昂教授來電話,問能不能到別墅拜訪,說是有些事情想請教米羅,如果哈迪斯大人同意的話,他中午之前就會過來。”
并不是史昂教授矯情,現在哈迪斯的官方身份是米羅的監護人,所以史昂教授做任何和米羅有關的事之前都要先經過哈迪斯的首肯。
“嗯……”
哈迪斯信手翻開潘多拉遞上的日程表,米羅咽下一口松餅,插嘴道:
“那位先生要來麽?”
“嗯……是的。”
哈迪斯合上日程表,扭頭對拉達曼提斯說:
“讓史昂教授上午十一點鐘過來吧,另外打電話給艾亞哥斯,把今天的會議推遲到明天。”
“是。”
拉達曼提斯得了口信,行了個禮轉身走了。米羅還在堅持不懈的消滅盤子裏的松餅。不緊不慢的吃過早餐,哈迪斯回到書房工作,米羅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些畫冊。牆角的落地鐘響過十一下的時候,史昂教授背了個登山包準時到來了。
“先生。”
米羅喜歡這樣叫。史昂小心的放下登山包,向米羅問個好,又向聞聲而出的哈迪斯問候。
“哈迪斯先生。”
黑發男人理所當然的坐在米羅身邊,看着面帶苦惱神色的教授,問:
“史昂教授有什麽事需要請教米羅的?”
“唉……說來話長……”
史昂不加掩飾的嘆氣,像是被哥德巴赫猜想困住的數學家,頓了一會兒,才低聲說:
“昨天回去我把米羅說得那件東西又仔細琢磨了琢磨……重新查了很多文獻和資料……可是……”
史昂教授認輸般的搖着頭。
“可是我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證明那個是跳舞時用的……”
“嗯……”
哈迪斯了然颔首,瞄了眼登山包,反問:
“所以你就把那件東西帶來了?”
“是的。”
史昂教授恢複的鎮定自若的神态:
“因為不想讓米羅太過暴露,所以只好我把東西背來請教了。”
哈迪斯側過頭去看米羅,少年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正好奇的盯着史昂的那個登山包。史昂教授見哈迪斯并不反對,就當着兩人的面把登山包打開,從裏面掏出一個用緩沖塑料膜裏三層外三層包裹着的東西。然後再繼續一層一層的把塑料膜拆開,直到露出裏面的真家夥。
“啊,原來是這個啊。”
米羅叫起來。史昂萬分謹慎的捧着那個器物,看着米羅道:
“我把它從工作室裏帶來了,米羅,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說它不是用來盛水果的?”
哈迪斯定睛去瞧那器物,不免想笑。史昂手裏的文物是個大理石圓盤,乳酪般的淡黃色澤,散布着大理石的天然花紋,盤壁被打磨得比較薄,接近半透明的質感,而盤底則突出略厚的一塊六角形。整個圓盤約有四個手掌那麽寬,裏面細細的雕刻滿了精致的圖案。如果就這麽靜靜擺放着,它的确很像是個賞心悅目的果盤。
“它真的不是我們用來盛水果的。”
米羅稱得上無奈的解釋說:
“因為這盤子原本是一對啊,為太陽神舉行祭祀禮的時候,要兩個人,每人拿一個這樣的盤子跳舞。”
不等史昂發表疑議,米羅就從他手中取過盤子,雙手扶着邊緣高舉過頭頂。
“而且一定要有陽光才行,”
米羅仰頭望着手中的盤子,繼續到:
“太陽神的祭祀禮都會挑在豔陽高照的日子,我們要為福波斯獻舞,一直跳到正午陽光最熾烈的時候。”
史昂打消了現在提問的想法,轉而翻出筆記本飛快的寫起來。米羅放下胳膊向窗外瞧了瞧,問一直沒言語的黑發男人:
“哈迪斯,我們可以到院子裏去麽?”
“好。”
哈迪斯應聲起身,跟在興高采烈的米羅身後,向別墅的前院走去,史昂教授抓着筆記本緊跟不舍。別墅的前院并不算大,只有一小片草坪,米羅蹦跳着站進陽光裏,将手中的圓盤對準耀眼的太陽高高擎起。
“快來看!”
米羅扭頭呼喚着,史昂教授揣着滿腹疑問走到米羅身後,霎時叫道:
“啊!”
只見那圓盤在陽光的照耀下,浮現出一副紛繁複雜的畫面。中間較厚的地方稍暗,盤壁較薄的部分更為明亮,而那些細細雕刻的線條此時都像用光絲描成的,美妙絕倫。米羅放下手臂,對史昂教授講:
“另外那個盤子剛好相反,是中間薄兩邊厚。”
史昂邊記錄邊順口問:
“為什麽?”
“你看啊。”
米羅把手中的盤子向前一伸,指着盤面上的圖案說:
“這上畫的是太陽神戰勝了黑暗,帶給人們光明。另外那個盤子上畫的是……”
史昂教授大腦有些短路,反問:
“難道是黑暗戰勝了光明?”
“什麽啊……”
米羅撅着嘴更正到:
“是陷在黑暗中的人們向太陽神祈禱。”
“哦哦……”
史昂教授眉飛色舞的在筆記本上不停的寫,時不時還擡頭掃一眼米羅手裏的圓盤。伫立一旁良久的哈迪斯也靠過來,向米羅要過圓盤,掂在手心裏看。那被精心雕刻成的圖案上,太陽神福波斯正駕駛那金燦燦的馬車,發射出萬丈光芒,光芒又化成支支利箭,穿透了中央代表黑暗的怪獸。
“這是什麽?”
哈迪斯心中一動,記起昨夜的那個念頭,有意指着盤子中間的那個形象問米羅:
“黑暗難道是指冥王麽?”
史昂教授疾速移動的筆尖一滞,随即又不動聲色的繼續寫了下去。米羅則忽然激動的搶回圓盤,用手指輕輕撫摸,很是氣惱的對黑發男人說:
“才不是……冥王才不是黑暗!被太陽神戰勝的黑暗是邪惡的,而冥王不是邪惡的!才不是呢!”
米羅說着說着就沒動靜了,只是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副還在跟誰賭氣的樣子。不過哈迪斯倒是很愉快——至少在米羅心裏,冥王并不代表黑暗和邪惡,這樣就可以了,還要苛求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