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是月亮/03
七裏夏樹下午的時候才知道, 下午是一周一次的實戰對練。
她恍惚想起來中午放學的時候,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對夏油傑說的下午見。
當時沒反應過來,一年級和二年級怎麽會下午見。
現在才知道了, 又是!實戰!對練!
每個星期她最讨厭的課程,沒有之一。
好在由于她的體術很爛,老師給她安排的對手依然是同班的一年級,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是老對手了,七裏夏樹很放心。
尤其是灰原雄,格外上道。
在其他人對練的時候, 灰原雄小聲跟她說:“七裏, 等會兒還是我打你肩膀?”
七裏夏樹想了想, “這次你踢我腿吧, 每次都是肩膀, 好像有一點假。”
灰原雄點頭,“好的。”
七海建人在一旁默默聽着, 無奈嘆氣:“你現在還可以提前跟我們商議, 等以後老師給你安排二年級三年級的時候,你該怎麽辦。”
七裏夏樹還在想對策,灰原雄笑着搶答:“這我知道!”
“?”七裏夏樹好奇,“你有什麽好主意?”
灰原雄笑容滿面:“只要想辦法抽到對手是夏油學長就好了嘛!”
七裏夏樹:“……”
七海建人沒有領悟到, 覺得灰原雄在開玩笑:“你想什麽呢, 就連你和我都沒法在夏油學長手底下撐過兩個回合, 你讓七裏去跟夏油學長打?還是祈禱能夠家入學姐對戰比較好吧。”
灰原雄嘿嘿笑着:“我反而覺得, 夏油學長根本下不了手。”
七海建人:“為什麽?夏油學長從來沒讓過我們啊?”
灰原雄:“這你就不懂了,我們跟七裏能一樣嗎。”
七海建人:“?”
七裏夏樹及時打斷:“停。”
她幹笑着:“看比賽看比賽。”
本以為這次也能順利蒙混過關, 但是輪到七裏夏樹上場的時候, 班主任殘忍地說:“七裏, 要是這次沒能撐過五分鐘,下周開始,訓練時長加倍。”
“?”七裏夏樹不敢相信這個驚天噩耗:“老師,你覺得我可以挨打五分鐘嗎?”
班主任面無表情:“怎麽能叫挨打五分鐘呢,你可以還手。”
七裏夏樹覺得更離譜:“你覺得現在的我已經可以一邊挨打一邊還手了嗎?”
他轉頭問剛剛從從訓練場下來的夏油傑:“夏油,七裏在你這裏練了這麽久,你覺得她的水平能嗎?”
家入硝子和五條悟也在一旁。
聞聲看過來,家入硝子看熱鬧似的笑道:“老師,你還是別問夏油了,你這樣問他不是在戳他心窩子嘛。你還不如讓五條等會兒在旁邊按着他,我怕他忍不住沖上去阻止比賽。”
五條悟胳膊搭上夏油傑的肩膀,彎着眼很好心地問:“硝子說得對哦,需要我幫忙嗎?”
“……”
夏油傑把五條悟的胳膊甩了下來,“你們太誇張了,別在夏樹面前亂說話。”
五條悟拖着聲調:“哦——是我們在亂說話——”
夏油傑擡眸看向七裏夏樹的時候,看到的是七裏夏樹一臉世界末日的懵逼表情。
他眼底多了點笑意。
略微上前一步,到了七裏夏樹面前。
“夏樹。”
“啊?”七裏夏樹從噩耗中回神。
他淡笑着:“上午教的,還記得嗎?”
“嗯。”
“跟灰原打的話,用上午教你的那個招數就可以。”見她仍然有些茫然,他笑了一下,溫聲說:“不用一直打架,你可以用格擋躲避,能堅持五分鐘就好。不用太擔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的進步很快。”
“……真的?”她半信半疑。
夏油傑站在她的面前,笑意淺淺:“真的。”
七裏夏樹仍然心裏沒底:“學長,你不是故意哄我開心的吧……?”
夏油傑說:“我如果哄你,你會開心一點嗎?”
七裏夏樹怔住,察覺到周圍人憋笑偷看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挪開視線,裝淡定:“可能也就開心一點點吧。”
他不再多說,“好好表現。”
說完就拎着看熱鬧的五條悟走了,剛走遠沒幾步,還聽得到五條悟嚷嚷着傑你說話的語氣好肉麻。
班主任裝作沒看見,淡定地說:“準備好了就和灰原過去吧。”
然後又說了句:“灰原,你要是敢放水,下周你也開始加練。”
七裏夏樹:“……”
灰原雄尴尬一笑:“是,老師。”
灰原雄雖然好說話,但怎麽說也是個老實小孩,被班主任這麽點名囑咐了一句,他是十個膽也不敢再放水。
只能在開打前鞠躬說了句得罪。
好在夏油傑上午剛剛教過的招數她還會用,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在夏油傑面前嚷着休息偷懶,但是比起前兩個月,已經算得上認真勤懇了,起碼每天早上的兩圈晨跑跑完不會像是沒了半條命一樣。
不過灰原雄怎麽說也是比她早入學半年,體術早就學過,又是男生,體力比她強上很多,七裏夏樹應付起來很吃力。
頭一次覺得,五分鐘居然這麽漫長。
最後,終于聽到班主任喊道:“五分鐘到了。”
七裏夏樹是一秒都沒耽擱,直接躺地認輸。
灰原雄也停了下來,伸手去拉她起來:“七裏,我覺得你的進步真的很快,下周再實戰的時候,可能輸贏真的說不準了。”
七裏夏樹說話的力氣都沒了,聽到他說下周實戰,什麽下周,下周的事下周再說,她現在是一分鐘都不想再想這碼事了。
她準備伸手,借着灰原雄的手站起來。
這時候聽到灰原雄吃驚的聲音:“你的腿怎麽受傷了,是剛剛落地的時候擦傷的嗎?”
七裏夏樹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膝蓋上擦破了一大塊皮膚,翻着傷口,血紅一片。
她剛剛專注于打架,是覺得腿疼,但也沒太在意,畢竟渾身上下都很酸痛。
這一看這麽大一塊傷口,連她自己都吓到了。
灰原雄連忙去扶她,“我扶你過去那邊休息椅上坐一下。”
“哦哦哦,謝謝。”
她的手沒有碰到灰原雄,卻在下一秒騰空被抱了起來。
七裏夏樹茫然擡頭,只來得及看到夏油傑的下颚,還有他俯身抱她的時候,垂落下來的發梢,劃過她的視線,像溫柔的夏風。
在經過她的班主任時,夏油傑說:“老師,我帶她去塗點藥。”
班主任點頭,“去吧。”
夏油傑把七裏夏樹帶到了醫務室,醫務室老師原本正要出去一趟,見七裏夏樹這麽大一塊擦傷,折返回來開了門,打開藥劑櫃配藥。
配好了藥,醫務室老師蹲下來準備給她擦藥,“可能有點疼,你忍一忍啊。”
七裏夏樹縮了縮腿:“有多疼?”
醫務室老師說:“鹽水塗到傷口上有多疼,大概就有多疼。”
“…………”七裏夏樹顫顫巍巍地說:“我可以自己塗嗎?”
醫務室老師把棉簽盒給她:“也行,自己下手都更懂得輕重些。”
他把所有藥都給她指了一遍,告訴她塗完什麽再塗什麽。
夏油傑在一旁看着,說:“老師,你有事的話可以先去忙,我會看着她的。”
醫務室老師:“也行,你也算醫務室常客了,這些藥怎麽塗你也熟。”
他收拾着醫藥箱準備出去了,臨走前囑咐道:“走的時候幫我鎖門啊。”
“好。”
應了醫務室老師,夏油傑回過頭來:“要自己塗,還是我幫你塗?”
七裏夏樹顫顫巍巍地拿着棉簽,“我自己來。”
然而,棉簽剛剛碰到傷口的邊角,七裏夏樹就疼得直皺眉,停了手,然後再試探着碰了一點過去,棉簽頭挂到了翻飛的皮膚,她疼得又立馬停手。
夏油傑看不下去了,“還是我來吧。”
他伸手去拿她手裏的棉簽,七裏夏樹誓死不給。
夏油傑無奈笑了一下,而後重新拿了根棉簽,沾上藥劑。
七裏夏樹突然懂了他那抹笑是什麽意思,在笑她護棉簽的行為幼稚。
她嘗試着掙紮一下:“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夏油傑坐在她旁邊,将她的小腿抱到了他的腿上,他一手握着她的小腿,很輕地禁锢着她,只要她一亂動,就會被夏油傑摁回去。
但是她的小腿被他摁在懷裏,她好像一點都不敢再亂動。
他一手拿着棉簽,低頭小心地看着她的傷口,輕聲說:“是有一點疼,但是必須要塗藥。”
說完,他擡起眼眸看向她,對她微微笑了一下,用半帶哄勸的語氣溫柔地說:“稍微忍一下吧,夏樹。”
“……”
七裏夏樹感覺自己的小腿皮膚在發燙。
夏油傑籠罩着的溫熱氣息裏,他看向她時眼眸溫柔,眼尾是柔和的弧度,連聲音都輕得不能再輕。
她捏着棉簽的手指不自然地僵硬着,抿着唇,半天說不出一個不字。
見她安靜下來,夏油傑低頭開始給她塗藥。
棉簽剛碰到傷口,她痛得瑟縮了一下,然而那只握着她小腿的手掌溫熱,指節微微用力,将她的小腿握在手心,根本不能動彈。
不同于他手心的不容反抗,他的語氣溫柔得像風:“別亂動,戳到傷口會更痛。”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溫柔,像哄小孩,她突然真的有了一種小孩子的委屈感,辯解道:“我不是故意亂動的,是條件反射……真的很痛。”
他低笑:“好,是我錯怪了夏樹。”
棉簽繼續在她的傷口上塗着藥劑,慢慢适應了這種疼痛之後,後面咬咬牙也好像可以忍。
七裏夏樹開始試圖用聊天轉移注意力:“學長,剛剛醫務室老師說,你是醫務室常客?”
“太誇張了。”他輕笑,“只是任務的時候難免會受點傷,所以經常會拿一些外用藥,哪裏算得上常客。”
“哦……”她有些不解:“你不是可以操控咒靈嗎,還需要你自己打架嗎?”
“祓除咒靈不是傻站着就可以的,有些咒靈有智商,懂得挑人攻擊。”
他問:“怎麽不說話了?”
七裏夏樹不知道怎麽說,“咒靈……我以前見到過的那些,除了醜一點,好像也沒有什麽攻擊力。所以我之前還以為,書上寫的那些是誇張的說法。可是我聽七海和灰原說,你和五條悟很強,是僅有的三個特級之一,你也會受傷的話……咒靈是不是特別恐怖?”
“很危險的咒靈是存在的,但是咒術師的評級也很嚴格,學校不會安排你不能勝任的任務,所以你不用擔心。”
“哦……”
片刻後,夏油傑低聲說:“其實,我開始後悔了。”
“什麽?”
七裏夏樹眉心跳了一下。
她莫名想到的是叛逃的夏油傑,由保護普通人到殺害普通人,後悔這個詞,她格外敏感。
夏油傑低着頭,仍然小心地給她塗着傷口,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一瞬的僵滞。
他緩緩說:“以前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來咒術高專,我覺得這裏都是咒術師,沒有人會把你當成異類,或許你能快樂一點。”
……原來是這個。
七裏夏樹感覺稍微放松了一些。
夏油傑淡笑了一聲,随即說:“其實當時還有一點我的私心。”
“……?”
他低着頭,仍然在給她塗藥水:“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來咒術高專,那樣每天都可以看見你。”
“……”
許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麽,每天都要看到我?”
夏油傑微笑着,反問她:“夏樹覺得呢?”
平時裏張口就來的撩撥的話忽然說不出口。
他低垂着眼睫,一手拿着棉簽,動作很輕的給她塗着藥水,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低頭的臉部弧度溫柔得像一彎水溪,而他在眼睫下看着她傷口的目光小心翼翼,卻仿佛萬般珍重。
從他掌心貼着小腿皮膚的溫熱,到他仿佛閑聊似的問句,都好像滾燙的夏風,在入秋的涼意裏,沸騰不止。
“我覺得……”
她繃着喉嚨,差點脫口而出的你是不是喜歡我,到了嘴邊還是變成一句中規中矩的:“我怎麽會知道你的想法。”
他似乎早有意料,只是淺淡一笑:“以後會知道的。”
“……”
“……哦。”
他不再說這個,繼續剛剛的話說下去:“其實每次看到你喊累,我都會不忍心,尤其是看到你受傷,我突然覺得,這好像是對我的折磨。”
“以後還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咒靈,我很怕它們會傷害你,如果有一天你任務回來是受了重傷,我不知道那時候我會是怎麽樣的心情。”
“畢竟,連這麽一小塊擦傷,都夠我難受了。”
他的聲音暫時的停了下來,只有兩人的醫務室裏,在此時顯得更加安靜。
許久後,他将傷口塗好。
棉簽扔掉,換了一根新的棉簽,打開另一瓶藥劑,這時候才緩緩說道:“夏樹,如果……實在覺得咒術師太辛苦了,想放棄就放棄吧。其實做演員挺好的,你之前給我發的信息,我看得出來,你拍戲的時候很快樂,事務所裏還有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也許那裏會比咒術高專更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