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身世 (1)
淩遇輕輕搖頭:“我大哥給我打電話, 但我不想接。”
“那就不接。”賀初棠道,“不想做的事情沒必要強迫自己。”
淩遇眼底浮出擔憂:“可是我不接的話,我怕大哥又來找我, 說不定又要……”打我。
這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怕被賀初棠刨根問底, 硬要挖出自己不堪的過去。
賀初棠眯起眼:“又要什麽?”
“沒,沒什麽。”淩遇別開臉, “我就是怕他又要去節目組找我,我不想見他。”
賀初棠倏忽扣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硬氣道:“我不會再讓淩家的人踏入鶴先山莊半步, 走吧。”
淩遇:“……”
二人漫步在江岸, 一路上相對無言。
直到淩遇的手機又一次響起, 淩遇看到來電顯示,仍是大哥的號碼,這次他不得不接通電話:“大哥。”
-“怎麽回南城了不回家?”
回家?
這個詞在淩遇的世界裏很陌生, 他還有家嗎?
那個家又不歡迎他。
淩遇淡淡道:“有事情要忙,沒空回去。”
-“明天我有空,一起出去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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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淩遇直接拒絕, 又不得不耐心解釋,“我明天要排一天舞, 後天結束之前要做出一個作品,外出吃飯的話,會浪費很多時間, 我怕來不及。”
-“你是想要我配合你的時間?”
“不是的!我……”淩遇心虛, 但不再畏懼,只因掌心傳來了賀初棠的溫度, “我的時間真的很趕,後天就要回節目組了,如果我完不成這個作品,會給家裏丢人,吃飯的事下次再說吧,我手機沒電了。”
挂了電話,淩遇第一時間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做完這個動作他的心髒快要跳出來了,連手都在顫抖。
賀初棠被他緊張兮兮的樣子逗笑:“怎麽緊張成這樣?”
淩遇臉上發熱:“我每次對我大哥說謊都有點害怕。”
賀初棠怔了下,擡起另一只手,揉揉他的頭發:“以後有我罩着你,不用怕,想做什麽放手去做。”
淩遇動了動唇,想說自己沒什麽想做的事,又不想掃興,只好作罷。
二人沿着江岸走了一段時間,開始往回走。
不知不覺又回到阿弟出事的地方,淩遇停下腳步,沖着江裏的某一個位置說:“阿弟,我得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賀初棠靜靜地看着少年對着江面不動聲色道別的側臉,若有所思。
回到車上,賀初棠才問:“你弟弟……”
他突然頓住,這個問題也許對淩遇來說是敏感的,不該随便問。
不料淩遇回答得很幹脆:“嗯,就是剛剛那個位置,我先掉進水裏,阿弟為了救我,體力耗盡沒能爬上來。”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浮出水面的,只記得他上按之前見到阿弟的最後一面,阿弟的雙手還保持着把他頂上去的姿勢。
後來他終于爬到了岸上,想把阿弟拉上來,但那時他已經看不到阿弟的身影了。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一定不要拉住阿弟伸過來的手。
只要那時他沒有拉阿弟的手,阿弟就不會跳進水裏救他,就不會沉入江底……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怎麽辦啊?
又來了,自責到想要窒息的感覺。
淩遇雙手捧住臉,從而掩住自己的痛苦,啞聲道:“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吱——
這段路晚上沒什麽車行走,賀初棠把車停在了應急車道上,扭頭看向淩遇失控顫抖的身子。
“遇遇,”賀初棠喊了聲,掌心輕輕地貼在淩遇的背上,“你阿弟讓你活下來,說明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別把他的犧牲當成是負擔,好好活着才是你阿弟救你的初衷。”
“不是這樣的……”淩遇搖着頭,淚水從指縫中甩了出來,“我這樣的廢物不配活着,我看不到自己的未來,阿弟活着才有未來。”
“遇遇,遇遇!”賀初棠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急忙解開安全帶,側過身去将淩遇擁進懷裏,“放輕松,慢慢放輕松!”
他用力抱緊懷裏發顫的小家夥,語氣變得急促:“不要這樣否認自己,世界上沒有誰生來是該死的,你的未來必将是星辰大海,因為你遇見了我,你有我。”
“不,我是廢物……”淩遇似乎并未聽見他的安慰,手指突然彎曲起來,用力扣進自己的臉,“我就是廢物,我該死……”
“遇遇!”賀初棠被淩遇突然把自己的臉抓出幾條爪印給吓壞了,急忙握住他的雙手,阻止他自殘,“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好嗎?”
他的力氣很大,一下把淩遇的手腕抓疼了。
淩遇眼前一陣恍惚,漸漸回過神,卻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渾身發軟,手腳都失去了溫度。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我……我又犯病了,對不起。”
“遇遇,不用道歉,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賀初棠手指的力道放輕了些,可惜淩遇的手腕還是被他抓紅了。
他改成捧住淩遇的臉,柔情撫慰:“你只是病了,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我會一直陪着你。”
淩遇抿了下唇,把頭靠在他肩上,有氣無力地說:“可是我好累啊。”
“累了就睡一會兒,我抱着你。”賀初棠輕撫他的肩膀,“別擔心會做噩夢,我會一直抱着你,直到你醒過來為止。”
“我……不想睡。”這種情況淩遇根本睡不着,他緩緩擡起頭,對上賀初棠溫柔的黑眸,“我想回家。”
“好,我帶你回家。”賀初棠又抱了一會兒淩遇,确認他的情緒穩定下來,方才坐回駕駛座上,重新系上安全帶。
這一路他把車開到了路段限速內的最高車速,回到下午他讓淩遇錄過指紋的那套別墅。
怕淩遇又“犯病”,賀初棠不敢離開他半步,一直守在淩遇的身邊。
淩遇有自己調整情緒的方式,冷靜下來後心裏沒那麽壓抑了,他對賀初棠說:“我沒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我還不累,想再陪陪你。”頓了下,賀初棠問,“還是說,你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淩遇看看他的臉,終是抵不過這個男人的溫柔:“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嗎?”
只要一個晚上就好,他不想再墜入那個反複循環的噩夢,而賀初棠恰恰是能為他驅散黑暗的那盞明燈。
“當然。”賀初棠求之不得。
二人洗過澡才躺下來,賀初棠擁着淩遇涼涼的身體,滿心都是淩遇痛哭自殘的模樣,已然生不起一絲不純的雜念。
他從未想過淩遇的內心竟然還藏着如此深沉的秘密,無疑這個秘密是一顆不定時炸彈,一旦爆炸,能分分鐘摧毀淩遇的一切。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必須得為淩遇做點什麽。
在此之前,他得先弄明白這個秘密是什麽,而且只能自己私下去查,而不能再刺激到淩遇。
“遇遇,”賀初棠出聲,氣息如數打在淩遇耳邊,“上次你說,改天要給我送份禮物,這句話還作不作數?”
淩遇怔了怔,似乎他是說過這種話,但說完之後就忘了個精光。
沒辦法,他的健忘症時好時壞,防不勝防。
“作數的。”淩遇說,無論什麽時候,他都不想對賀初棠食言。
賀初棠微微勾唇:“那就在網上給我買一份禮物吧,不用太貴重,實用的就行。”
“好啊!”淩遇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有了點微弱的盼頭。
這晚淩遇比平時要容易入睡,賀初棠卻罕見的失眠了。
他拿起手機,無聲地給大金發信息:我讓你查的東西,查得怎麽樣了?
大金:不是不着急嗎?
賀初棠:別跟我貧嘴,不急我也不會找你。
大金:好吧,目前只打聽到一個挺悲傷的故事。
賀初棠:廢話少說。
大金:耐心點行不行?
賀初棠:要不到拳擊館裏咱們面對面談?
大金:別啊,我說還不行嗎?
大金沒有再打字了,開始錄制語音消息。
片刻後,語音消息傳來。
-“二十年前淩夫人生了一對雙胞胎,哥哥是個普通人,而弟弟智商超群,可以說是和我一個類型的天才,為淩家掙了不少臉面。”
-“哥哥就慘了,因為哥哥樣樣不如弟弟,那家人從不喊哥哥的名字,都直接喊他廢物,就連傭人都欺負哥哥,淩家一直嫌他丢人,從小就開始對他冷眼相待。”
–“具體什麽冷待,大抵是長輩們的偏心,以及漠不關心,哥哥生病了多數沒人管,所以哥哥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
–“整個淩家除了被辭退的保姆之外,只有弟弟一個人對哥哥好,可惜啊……”
–“十二歲那生日那天,兄弟倆偷偷跑出去慶祝,說是哥哥貪玩掉進江裏,弟弟舍命救下了哥哥,自己卻再也沒能爬上來。”
–“淩家人将弟弟的死歸咎在沒用的哥哥身上,以此虐待過哥哥一段時間,被辭退的那位保姆看不過去偷偷報了警,只是警方不好處理淩家的家務事,沒有立案,而保姆也被辭退了。”
–“後面的事我還在查,不過我已經從多方證實,保姆所說句句屬實,至于淩家為什麽要抹掉哥哥的存在,我姑且猜測他們是把他當成污點了吧,淩家人不都是這副德行嗎?”
賀初棠反複點開那條“十二歲那生日那天……”的語音消息,聽了不下二十次。
真相竟然是這樣麽?
所以淩遇并不是什麽養子,而是淩海豐的親生兒子,只不過——
淩遇曾經躲在餐桌底下對他說過一句話:我做錯了事,他們不認我這個兒子。
淩辰也提過一句:淩遇欠了淩家一筆賬。
難道說的是弟弟為了救淩遇而喪命這件事?
可是,遇遇那晚說的是,弟弟不小心把他推進江裏,而不是自己貪玩掉進去的。
不,這都不重要。
那些混蛋,怎麽能對一個12歲的小孩如此的殘酷,如此的無情……這家人到底都對小時候的淩遇做了什麽?
賀初棠看着懷裏熟睡時與常人無異的少年,心裏突然壓抑得厲害。
“遇遇,”賀初棠開口,聲音又幹又啞,“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傷害你的人。”
“你要好好活着,這樣才對得起舍命救你的阿弟,你一定要好好的……”他眼底一沉,籠上一層陰鸷,“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賀初棠給大金回複:明天老地方,我們見面談。
大金:[驚恐]我可以不去嗎?
賀初棠:你不來,我明晚就宣布退出娛樂圈,回家繼承家産。
大金:……算你狠。
到了後半夜,賀初棠總算是睡過去了,而淩遇只睡了三個小時便自然醒來。
他的腦袋有些混沌,感覺有個均勻的呼吸聲打在自己頭上,他才漸漸清醒。
賀初棠在他身邊睡得很香,他偷偷地親了一口賀初棠的唇,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敢把自己卑微的真情實感表露出來。
親完了他又用舌頭去描繪賀初棠的唇形,想要尋回和賀初棠接吻時的甜味,但失敗了,完全找不到感覺。
可他又不想放棄,又怕把人吵醒,他沒敢弄出太大動靜,一點一點慢慢來,直到對方的喉結突然滑了一下,他才做賊心虛的躺回去。
做完這件驚心動魄的事,淩遇緊張得更加睡不着了,幹脆拿起自己的手機,登上某寶逛禮物。
賀初棠讓他送一份實用的禮物,他逛了半個多小時才想到要買什麽。
下單花了520買了個套餐,收貨地址選的是鶴先山莊半山別墅。
這份禮物,賀初棠應該會喜歡吧?
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來賀初棠這樣的人還缺什麽實用的東西。
想到賀初棠收到這份禮物時可能做出的反應,淩遇的臉倏地紅了個通透。
這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淩遇好奇這麽晚了誰會給他發消息,點開一看,原來岑逍遙把改良後的《怪物》發過來了。
反正也睡不着,淩遇悄悄下了床,走下一樓客廳,坐在沙發上,将《怪物》這首曲子播放出來。
聽了十幾秒後,音樂裏出現了岑逍遙的歌聲。
淩遇怔了怔,旋即微微勾起唇。
原來岑逍遙要修改的地方,是他把自己寫的那段詞用rap的方式給唱了出來,效果還不錯,把這首曲子變得更飽滿有層次了。
時間還剩下不到兩天,岑逍遙連夜錄歌,而他作為這首曲的主編舞師,自然不能拖慢進度。
淩遇按下單曲循環模式,接着将手機放下,起身走到空地上,随着音樂跳起了舞。
小時候他什麽也不懂,只知道阿弟學什麽都神速,加上身邊所有人都說他是個沒用的廢物,以至于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自己做什麽都沒有天賦。
直到後來跟了姑姑,姑姑真正把他拉入音樂的世界,他才領略到音樂給自己的能量,不止能驅散那些惡毒的詛咒謾罵,還能讓自己靜下心來,後來他也就漸漸的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裏。
姑姑曾經說過,他是她見過的最有音樂天賦的孩子,雖然還是比阿弟差了一點點,但跟尋常人比起來,他也能算個天才。
只不過,淩遇從小養成的自卑不是姑姑的幾句鼓勵就能消退的。
即便他在音樂上再有天賦,淩家人也不會當他是一回事,依然對他冷言冷語,于是他把妄自菲薄當做是自己的保護殼,以抵擋一切來自淩家對自己的惡語中傷。
習慣了妄自菲薄,不代表他真是個廢物。
只用了三個小時,淩遇就把這支舞的輪廓編出來了。
天微微亮,淩遇累癱在地板上,睡過去了也不自知。
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賀初棠驚慌失色的跑下來,身上松垮垮的睡衣還沒來得及換,連聲呼喊:“遇遇,遇遇……”
餘光瞥見淩遇安靜的躺在地上,賀初棠心口快要窒息,飛快地跑過去。
“遇遇!”他把淩遇扶起來,很快聽見少年平穩的呼吸聲,他才松了口氣,原來只是睡着了而已。
賀初棠把淩遇抱了起來,欲要上樓去,無意間看到桌上擺着十幾張畫滿火柴人的白紙。
他愣了下,提步走過去,将其中一張認真看完,才反應過來這些形狀不一的火柴人意味着什麽。
他驚訝地望向懷裏熟睡的少年,小家夥半夜不睡覺,原來是為了編舞。
居然在地上睡着了,想必昨晚小家夥一定跳得很辛苦。
賀初棠欲要把淩遇抱上樓,不料懷中的小家夥突然睜開眼,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擡頭堵住他的唇。
賀初棠有些受寵若驚,一邊走出回應,一邊退到沙發上坐下來,好讓少年安穩的坐在自己身上。
淩遇實在沒什麽吻技可言,沒多久就被賀初棠奪走了主動權。
一個又濕又熱的吻,不知持續了多久,久到淩遇全身失去力氣,軟綿綿地靠在賀初棠的懷裏喘粗氣。
“對我的叫起床服務還滿意麽?”賀初棠并不滿足于區區一個吻,但也不會強迫小家夥。
淩遇羞怯的點點頭:“很滿意。”
“我醒來沒看到你,以為你走了。”賀初棠不由得摟緊了小家夥的細腰,“下次不要這樣吓我。”
“我……對不起。”淩遇道完歉,又擡起了頭,“初、初棠,我們那個……吧。”
賀初棠愕然擡眸:“你說什麽?”
“我就是……”淩遇有點難以啓齒,他在地上睡着的時間不長,卻足夠做了個羞恥的夢,“想、想你了,很想你。”
“我們回房間去。”賀初棠将淩遇懶腰抱起,迫不及待地走上樓,回到主卧室,用腳勾上了門。
放縱賀初棠的後果是淩遇被折磨了兩個小時,所幸昨晚淩遇跳了幾個小時舞,筋骨都拉伸好了,完事後他才沒有留下腰酸背痛的感覺。
賀初棠為淩遇做完清理之後就下樓做早餐去了,淩遇懶洋洋地躺在床上,賴了半個小時才爬起來。
在房間裏找了一圈,沒找到自己的衣服,又不能光着在屋裏走,他只好從衣櫃裏拿了一件賀初棠的白襯衫套在身上。
他還試了一條賀初棠西褲,碼數太大,穿在自己纖細的腰上根本套不牢,且褲腳也長得拖到地上,最後他放棄了褲子,就這麽走出房間去,到處尋找自己背過來的背包。
從二樓找到一樓,一無所獲。
無奈,他只好走進廚房,問那忙碌的身影:“初,初棠,我的背包在哪兒?”
雖說這個名字剛剛他叫了足足兩個小時,現在要重新喊出口,他還是有點不自在。
賀初棠回頭看了眼,下一秒,目光被淩遇身上美麗動人的風景吸引住,鍋裏油跡飛濺,灑了一滴在他手臂上。
“嘶……”賀初棠回過神,急忙轉回頭,試着翻炒鍋裏的煎蛋。
淩遇快步走過去,用身子輕輕地把賀初棠擠到一旁:“讓我來。”
賀初棠自覺退到他身後,雙手匆匆背後摟住他的細腰,低頭親吻他柔軟的發絲:“怎麽不再睡會兒?”
“天亮了我睡不着,”淩遇一手拿着國産,另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某人的手臂,“手拿開,當心又被油濺到。”
“不放。”賀初棠像個小孩一樣,反而抱得更緊,“想跟你連在一起,這輩子都不想再放手。”
淩遇挑眉:“我的膝蓋有點冷,你能不能先幫我找條褲子啊?最好是長褲。”
賀初棠下意識地往下掃了眼,想起來小家夥喝醉酒時說過,自己一到冬天身體就一堆毛病,想必是畏寒的體質,他不敢拿小家夥的身體不當回事,不得已松開了手。
“等着。”賀初棠轉身上樓去了。
淩遇看了眼竈臺上的食材,看樣子賀初棠想做的早餐是三明治,倒也不難做。
賀初棠下來時,手裏多了一條黑色的休閑褲,他直接蹲在淩遇的腳前,将褲子擺好,“擡腿,我幫你穿。”
淩遇想說自己來就行,但又想到自己跟賀初棠什麽親密事沒做過,這種時候矯情個什麽勁,于是紅着臉把腳擡了起來。
幫他穿好褲子後,賀初棠最後将淩遇褲腰帶上的系帶打了一個對稱的蝴蝶結。
淩遇低頭看了眼:“一定要打蝴蝶結嗎?”
賀初棠理直氣壯:“我只會這個。”
淩遇:“……”
早餐做好,淩遇将兩份三明治端上餐桌。
賀初棠坐下來問:“你吃三明治會不會想吐?”
淩遇道:“我在裏面加了番茄,帶點酸的不會那麽快想吐。”
“那就好。”賀初棠松口氣,“等你有空了把你不喜歡吃的東西給我列個表,我讓廚師給你改善下夥食。”
“不用、”
“遇遇。”賀初棠打斷,“我希望你過得越來越好,我也會和你一起努力。”
淩遇抿了下唇,點頭:“好。”
吃完早餐,賀初棠提起正事:“等會兒我要去見個朋友,下午沒事做,能不能接受我去找你?”
“不能!”淩遇拒絕得很幹脆,“我們今天要練一整天舞,你來了我肯定集中不了精力,而且……我也會不好意思。”
賀初棠有些失落地問:“為什麽不好意思?”
淩遇緩緩低下頭:“怕……怕你誇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賀初棠的心沒來由的痛了一下。
小家夥從小被那家人罵作廢物,內心的自卑恐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也難怪他會害怕被人誇獎。
也許不能叫害怕,而是不适應吧。
“好了,”賀初棠揉揉他的頭發,“我不去找你便是,不要給自己徒增壓力。”
淩遇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提,怕過後又忘了:“對了,我給你買的禮物已經下單了,我寫的收貨地址是鶴先山莊的半山別墅,收貨人是你的名字,但我希望你先不要拆,交給我來拆。”
“好。”賀初棠應下來,還真好奇小家夥給自己買了什麽。
二人将廚房和餐廳收拾好,賀初棠讓專車把淩遇送去了岑家,自己則自駕車前往金麟俱樂部。
金麟俱樂部是高級私人會所,主人的名字就叫金麟。
賀初棠把車開進露天停車場,繞到後備箱,從裏面拿出一個手提包走進俱樂部。
俱樂部二樓是拳擊館,賀初棠換上運動服,雙手纏上繃帶,最後戴上一雙黑色拳套,走上擂臺。
他對着沙包打了半個來鐘,擂臺下走來一個紮馬尾的男人:“二少爺,怎麽來了不通知我一聲?”
賀初棠眯起眼:“上來陪我玩兩局?”
大金頓時臉灰如土:“還是不要了吧?”
賀初棠翹起唇角:“上來。”
大金哭喪着臉,把自己全身武裝好,慢悠悠地跨上擂臺。
十分鐘後……
大金鼻青臉腫的躺在擂臺上求饒:“二少爺,求您高擡貴手,我再練個十年也不是你的對手啊。”
賀初棠坐在一旁,用牙齒咬開拳套上的魔術貼,将拳套取下來,接着開始解繃帶,一邊問:“後續你還查到了什麽?”
大金扭頭看了他一眼,三兩下坐起來,背靠在圍欄上,舒了口氣。
“弟弟死後,哥哥被報複性的虐待了兩個月,幸好淩淼及時出現,把哥哥送進了醫院,也是從那天起,哥哥和弟弟的名字一起從淩家抹去了。”
大金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點燃一支刁在嘴裏,繼續道:“再往後沒什麽好查的了,哥哥跟姑姑相依為命了六年,直到兩年前,淩淼登報跟淩家斷絕關系然後出國,往後這兩年,哥哥應該是自己一個人過的。”
賀初棠将另一只手上的繃帶一圈一圈解開,盡管他沉默不語,臉色卻陰郁得吓人,證實他有在聽。
大金問:“話說,你查這個小朋友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是我男朋友。”賀初棠道,“我要讓所有傷害過他的人付出代價。”
大金瞳孔地震:“我去,你喜歡男人?”
賀初棠沒有接話,将最後一圈繃帶取下,接着把拳套撿起來,跳下擂臺。
大金跟上去問:“可那是淩家啊,你要跟整個淩家作對?”
賀初棠頭也不回地走進更衣室,“收拾幾個垃圾而已,其他屬于遇遇的東西,我會保留下來。”
大金:“……那你打算怎麽做?”
賀初棠将拳套扔在桌上,回頭看了他一眼:“再幫我做件事。”
大金想笑着打人:“你思維能不能不要這麽跳!”
賀初棠道:“幫我把遇遇接受心理治療的病歷拿到手,在淩淼老公手上,他們如今在國外,我知道你有本事弄到。”
大金的笑僵住:“我現在可是你家合法的網絡顧問啊,還有五險一金護體呢,你怎麽能指使我做這種黑人電腦的事?”
賀初棠冷眸一沉:“入侵M國網絡的事你少幹過?”
大金:“……”
賀初棠拿了一條浴巾走進浴室。
大金嘆了聲,喃喃道:“上輩子你是我爹吧?”
頓了下,他走到浴室門口,動力拍門:“那萬一淩淼她老公沒有把病歷輸入電腦怎麽辦?我沒本事入侵他的大腦啊!”
話音剛落,門就開了,賀初棠光着上身出現在門後,面無表情道:“免費送你M國一月游,可以的話,幫我找淩淼談談,我對遇遇是真心的。”
大金:“我沒說要出國啊!”
賀初棠眯起眼:“出國和坐牢,你選一個。”
大金:“行,我出國。”
誰讓他有把柄落在賀家人手上,否則他這樣的天才黑客哪甘心給賀家當網絡顧問,早浪上天去了。
賀初棠洗完澡出來時,大金已經不在了。
賀初棠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機,給小家夥發微信:午餐時間快到了,準備吃點什麽?
不出所料,淩遇沒有馬上回,估計還在練舞。
賀初棠想了想,自問自答:我還沒想好要吃什麽。
淩遇:我們叫了外賣。
淩遇:褚哥和連哥叫了螺蛳粉,岑逍遙吃桂林米粉,韓辛厲吃幹撈粉,我吃生榨粉,加了個鹵蛋。
賀初棠:嗯,那我也去吃生榨粉,哪家的生榨粉好吃?
淩遇:南城老街有一家生榨粉好吃,但我不知道這麽多過去那對老夫婦還開不開。
賀初棠:我過去看看。
淩遇:那邊路窄,可能會堵車,你最好把車停在百麗商場那邊,步行走去老街也就幾分鐘,還有記得戴口罩。
賀初棠:好。
賀初棠将手機收好,整理好衣服出門。
按照淩遇的交代,他把車開進了百麗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負一層,旋即戴上口罩步行至南城老街。
淩遇說的那家生榨粉店還在,且客人不少,還有七八個外賣小哥在等餐。
賀初棠排了幾分鐘,身後突然有人往他這邊擠了一下。
他回頭看了眼,見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正好奇又激動地打量自己。
“我就說像吧?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啊!”
“可是棠棠怎麽可能會來這種地方吃生榨粉?”
“問一下不就知道了!”站在後面的女生往前走了一步,鼓起勇氣問,“你好,請問你是棠棠嗎?”
賀初棠沒想到自己戴了口罩還是被粉絲認出來,并未承認:“你們認錯了,我不是。”
若是承認了,這家店非被擠爆不可,他不想因自己的到來而對這家店造成不良影響。
“什麽啊,聲音都好像!”
“眼睛一模一樣,怎麽不是啊?”
那兩個女生一邊遺憾一邊懷疑,還是不願放棄這麽一個大帥哥。
賀初棠調整了一下口罩,不再搭理這二人,等了許久,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他把手機掏出,點開微信頁面。
淩遇:我忘了說那邊午餐時間人很多,你要不別去那裏了,萬一被人認出來不好。
賀初棠:我已經在排隊了。
淩遇:沒被人認出來吧?
賀初棠:嗯,我否認了。
淩遇:!!!
淩遇:要不你還是回去叫外賣吧,別排隊了,我怕你有危險。
賀初棠:不會。
他發完這兩個字,打開拍照功能,對着前方幾米長的隊伍拍了張照片,接着發到淩遇的微信上。
淩遇:人好多,你別排了,萬一被人認出來好危險。
賀初棠:沒事。
淩遇:我不放心,想去找你。
賀初棠心裏一陣驚喜,但很快換上擔憂:你別來,你一來絕對會被人認出來,我一個人沒事。
淩遇:我就不該慫恿你去那種人多的地方。
賀初棠将手機舉高,長按錄語音:“遇遇,別擔心我,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厲害一點。”
淩遇也回了一句語音:“你還發語音,也不怕被人聽出來!”
賀初棠勾起唇,回複:“你那邊很安靜,在哪裏?”
淩遇:“我在洗手間。”
賀初棠:“嗯,午餐吃完了?”
淩遇:“吃完了,休息半個小時繼續練舞。”
賀初棠:“想聽你喊我的名字,喊一聲?”
淩遇發來的語音空了十幾秒才傳出聲音:“……初棠。”
賀初棠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啞聲道:“好想聽你在我面前喊出來。”
淩遇:……
賀初棠:“臉紅了?”
淩遇:…………
賀初棠:“好了,不逗你了,好好上廁所,別把手機掉馬桶了。”
幾分鐘後,賀初棠的烏鴉嘴應驗了。
只不過淩遇的手機沒掉進馬桶,而是掉進了岑逍遙家客廳一米深的魚缸裏,被貓爪子拍進去的。
幾個人盯着沉入魚缸最底端的手機,沉默了良久。
岑逍遙幹咳一聲:“我家貓很喜歡把魚缸上放的東西推進水裏,還屢教不改,手機我賠你一臺新的吧?”
淩遇道:“我手機買的時候只要599,不值錢,不用賠。”
聞言,幾個隊友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
淩遇被他們盯得有點頭皮發麻:“你們幹嘛這樣看我?”
褚楚遲遲才問出一句:“現在居然還有這麽便宜的手機賣?”
淩遇道:“估計是專門為老人和學生設計的款。”
岑逍遙道:“不管怎麽樣,錢肯定是要賠的,而且這魚缸昨天剛換水,我不會換弄這個,萬一撈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把魚弄死了,我爸會殺了我。”
淩遇知道岑逍遙不缺錢,推來推去怕是不會有結果,于是妥協:“那你給我500塊好了,99塊算我們的友情。”
岑逍遙扭頭看他一眼:“你可真會跟我客氣。”
淩遇突然想到了什麽:“你們誰有賀老師的聯系方式?幫我跟他說一聲,我手機進水了,讓他別擔心我。”
褚楚和連詩厚都有賀初棠的微信號。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幹脆一齊給賀初棠發信息。
于是,賀初棠收到了兩條內容一致的消息:賀哥,遇遇手機被貓弄進浴缸裏撈不出來了,他讓你別擔心他。
剛從生榨粉店打包完出來的賀初棠:“……”
賀初棠只回了褚楚的消息:下午你們早點結束,我帶他去買新手機,順便幫他把卡補上。
褚楚:好的。
賀初棠欲要走回停車場去,幾個在門外守株待兔的女生圍了過來。
“你真的不是棠棠嗎?”
“你是棠棠吧?明明眼睛和發型一模一樣啊!”
“身高也一樣啊,棠棠身高189,你應該也有這麽高吧?”
“棠棠,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