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弟弟 (1)
啪——
燃盡淩辰心中怒火的這一巴掌, 足以将賀琳琳打得坐倒在地,頓感兩眼昏花,險些暈過去, 右臉像被火燒一樣灼痛。
淩辰半蹲在她面前, 揪起她的領口, 一字一頓:“他再蠢也是我弟弟,你沒資格打他, 懂嗎?”
“他……”賀琳琳傻了,“他是你……弟弟?”
最近淩辰的手機裏多了一張照片。
那是淩遇站在《逐夢少年志》舞臺上跳舞的照片,絕美盛世的容顏, 肆意靈動的舞姿, 還有那雙勾人的桃花眼, 怎麽看怎麽像個狐貍精。
而這段時間, 淩辰每天睡覺前都要拿這張照片看很久。
賀琳琳一直以為,照片上的這個少年是淩辰的新歡。
淩辰雖然公開的是喜歡女人,但他同時也喜歡男人, 他是個雙性戀,這是淩辰跟賀琳琳在一起之前就坦明過的。
即便如此,賀琳琳也愛這個男人愛得如癡如狂。
淩辰手機裏的那張照片讓賀琳琳感覺到危機感, 得知淩辰要來《逐夢少年志》探班,她便急忙忙的跟過來, 準備來一場捉奸。
可她根本就沒聽淩辰講過,他還有個弟弟。
淩辰不打算解釋什麽,朝門口喊了聲:“劉策準, 進來。”
劉策準聞言推門進來:“淩總, 有何吩咐?”
“你發條聲明,即刻取消我同賀小姐的婚姻。”淩辰說着把手機扔給劉策準, 旋即轉身走向淩遇的方向,“理由,性格不合。”
“是。”劉策準默契地接住手機,順便同情地看了眼賀琳琳,沒說什麽,默默拿手機出去發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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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琳琳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急出了眼淚:“辰哥,你要跟我取消婚約?可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啊,而且我們兩家也有合作的,辰哥、”
“滾。”淩辰回頭送她一個字。
賀琳琳不甘心,還想跟過去:“辰哥,我錯了,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淩辰不耐煩打斷:“我說了,滾。”
“辰哥……”賀琳琳淚眼模糊地看着這個無情的男人,面如死灰。
她知道淩辰是個性情冷淡的人,所以她一直努力用自己的深情去捂熱他的心,但沒想到這個男人的心如此的冷,根本就捂不熱。
淩辰不再看她一眼,提步走向淩遇的方向。
快走到淩遇面前時,他突然回過頭,對賀琳琳道:“我會給你賠償,以後別來煩我,你走吧。”
賀琳琳沒說什麽,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淩辰走回淩遇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觸淩遇發腫的右臉,沉聲道:“賀琳琳我已經收拾過了,以後有人打你就還手,打不過再告訴我,你是淩家的人,別老是讓外人欺負,也別讓家裏丢臉。”
淩遇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聽不見他說了什麽。
“我要趕飛機,得走了。”淩辰說完揉了一下淩遇的頭發,接着起身走了,走到門口時似乎還說了什麽,可惜淩遇還是聽不見。
休息室裏只剩下淩遇一個人,他無聊看了看地上的幾個袋子和大紙箱。
雖然剛才他拒絕大哥拒絕得很幹脆,但他還是有一點好奇大哥給他送了什麽東西,還真有一點期待。
淩遇把這幾個紙袋子和紙箱逐個打開。
一盒阿弟喜歡的奶油小餅幹,一頂阿弟喜歡的黑色棒球帽,一件阿弟喜歡的棕色小馬甲,還有一艘阿弟喜歡的航母樂高。
淩遇才想起來,小時候阿弟經常跟大哥一起拼樂高。
不由得苦笑一聲,他到底不是阿弟啊。
想不通,大哥為什麽突然要給他送這些東西?
離開家的這八年裏,淩遇只和大哥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是在外婆八十大壽的壽宴上。
那天中午淩遇回外婆家吃完午宴,下午馬上坐高鐵趕回學校上課,忘記把表摘下來,結果剛放學就被警察帶走問話,由于證據不足,警察并沒有為難他。
但室友不信,覺得警察被收買了,于是到處發帖讨伐,說學校包庇他,警察不敢動他,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淩遇走到哪裏都被人指點,他覺得戴塊名表在身上不安全,也用不到,于是第二天他叫了同城跑腿,把手表給給大哥寄了回去。
也不知大哥從哪裏聽說了他被室友污蔑盜竊的事,當天下午親自趕到學校,找校長談了半個小時。
後來大哥匆匆接了個電話就走了,臨走前什麽話也沒有跟他說,只留下一個厭惡的眼神讓淩遇自行領會。
說也奇怪,剛剛大哥看他的眼神好像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說話的表情也不像在罵他,也沒像小時候那樣,對他一不耐煩就動手。
可惜淩遇聽覺沒恢複,不知道大哥都對自己說了什麽,不過估計也是不好聽的話。
至于這堆禮物,大概是為了撐住淩家人的面子吧。
“遇遇!”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淩遇怔了下,他的右耳終于又聽見聲音了。
只見賀初棠腳步匆匆地跑進來,他的氣息喘得厲害,身上也沒穿正裝,而是一套随意的休閑服,估計是臨時出門。
雖然淩遇的右耳恢複了聽覺,但并未完全恢複,賀初棠進門後對他說了什麽,他沒聽清楚。
直到賀初棠坐到他面前,淩遇才清晰地聽到他的話:“臉怎麽了?誰打的?”
淩遇搖了搖頭,伸手抱住了賀初棠的腰。
此刻他什麽也不想說,只想要一個擁抱。
賀初棠有點受寵若驚,擡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對不起,我來晚了。”
淩遇還是不說話,但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賀初棠的腰。
賀初棠輕輕皺眉,抽出一只手把手機拿出來,登上微信,給葛姐發了條語音消息:“葛姐,馬上拿藥箱到一樓VIP休息室來。”
發完信息他把手機放在桌上,接着将淩遇推開,垂眸看向他紅腫的臉:“遇遇,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好嗎?”
淩遇看了他一眼,良久,開口問:“我大哥走了嗎?”
賀初棠點頭:“我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他的車離開。”
淩遇聞言長長地舒了口氣,被禁锢的靈魂仿佛瞬間被釋放出來,身體軟綿綿的靠在了賀初棠的懷裏。
好累啊,每次跟大哥見面,都仿佛從鬼門關回來。
賀初棠不由自主的将淩遇重新摟進懷裏,低頭親吻他的頭發,看到他這副恹恹的模樣,終是沒說什麽。
沒過多久,休息室外匆匆走來一位穿白大褂的男人,肩上背着個藥箱。
田賢從葛姐那裏聽聞淩辰過來,且還聽說有人受了傷,吓得臉都青了,急忙背了藥箱趕過來,進門馬上問:“誰受傷了?是不是淩遇?”
賀初棠擡眸迎接田賢的目光,沉聲道:“你怎麽過來了?”
“淩家來了人,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田賢把藥箱放在小桌上,眼睛掃向淩遇臉上的掌印,頓時火冒三丈:“操,不會是淩家人又對你下手了吧?”
淩遇看了看田賢,又看了看賀初棠,心知自己逃不過這個問題,只好回答:“我大嫂打的。”
“你大嫂?”田賢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淩辰有個未婚妻,“她為什麽打你?”
淩遇搖搖頭。
他被扇了一耳光之後就聽不見聲音了,根本不知道大嫂為什麽要打自己,也完全沒有防備。
他對待家人,從來都設不起防備。
賀初棠沒有說話,默默掏出手機,想吩咐小陶去辦點事,微信裏突然收到備注名為“三叔母”的消息。
三叔母:初棠啊,淩家那邊突然單方面公開終止了跟我家琳琳的婚事,你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我問琳琳發生了什麽事,這丫頭就知道哭,你跟淩辰不是挺熟的嗎?能不能幫問問啊?
淩辰終止了跟賀琳琳的聯姻?
賀初棠有些意外,他沒有回複三叔母的提問,登上微博掃了一圈。
十分鐘前,淩辰的個人微博上貼出了一條簡單粗暴的聲明:因性格不合,本人今日同賀琳琳小姐和平分手,婚事取消。
也因這條微博,熱搜榜又爆了——#淩辰賀琳琳婚事取消#
【what?賀琳琳跟我男神在一起了?】
【婚事取消的意思是訂了婚沒結婚的意思吧?】
【我村網通了,淩辰跟賀琳琳居然有一腿??】
【噗,這大概是內娛發展最快的一對了吧,剛官宣就分手。】
【賀琳琳人挺好的呀,家世也不錯,為什麽分手?】
【男方先發的聲明,那估計是女方那邊的問題,反正內娛的定律是誰先分手誰有理。】
賀琳琳自出道以來,頭一次獲得這麽大的關注度,在自己的微博上寫了一句“我很好”作為回應,別的什麽也沒說,主要是不敢亂說。
而另一位當事人發完聲明之後,很淡定的轉發了一條淩氏集團的全新宣傳微博,仿佛無事發生。
賀初棠看了眼安安靜靜讓田賢幫上藥的淩遇,隐約猜到一個可能。
賀琳琳打淩遇的這一巴掌,難道是淩辰終止這場商業聯姻的導火線?
賀初棠将手機放下,對淩遇說:“你哥剛剛和你大嫂分手了,微博上官宣的。”
“什麽?”淩遇驚呆了,“為什麽啊?”
田賢的手也震了一下,差點把棉簽塞進淩遇的嘴裏。
賀初棠道:“這得問你哥。”
淩遇想不通,也不敢問:“那算了,我不想知道。”
大哥做事從來都只看利益,突然跟賀琳琳分手,估計是在利益上談崩了吧,反正跟他沒關系。
很快田賢處理好了淩遇臉上的紅腫,但還是放不下心:“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沒有了。”淩遇說,“謝謝田醫生。”
田賢留了一支消腫藥在桌上,邊收拾藥箱邊說:“你的皮膚很細嫩,這塊紅腫可能要一兩天才能消,記得每天擦藥,不然會影響你下一場表演。”
“我知道了。”淩遇乖巧地點點頭。
田賢背起藥箱,欲要離去,突然想起什麽,又說:“對了,你姑姑看到你參賽的消息聯系我了,有空的話你還是聯系一下她吧,她很擔心你。”
淩遇“哦”了一聲,沒說什麽。
田賢看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多說無益,轉身離去,還體貼地為二人關上了門。
賀初棠坐回淩遇身側,視線始終無法無視他臉上的掌印,剛想說話,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條視頻請求。
賀初棠将手機掏出看了眼,起身對淩遇道:“我出去接個視頻。”
淩遇點了下頭,眼睛也沒擡一下。
賀初棠走到外面,接通視頻,手機屏幕中出現賀初夏的臉:“二哥,你聽說堂姐被退婚的事了沒?三叔母剛給我打電話,讓我請你幫忙找淩家求情。”
賀初棠面露不悅:“你少摻和淩家的事。”
賀初夏嘟嘟嘴:“你以為我願意啊,堂姐剛給我打電話哭訴完,三叔母就馬上給我打了電話,我要是不理,她肯定要去煩爸媽和大哥還有爺爺,他們家可煩人了。”
賀初棠思忖片刻,問:“賀琳琳有沒有跟你說為什麽突然被淩辰退婚?”
“說了說了!”賀初夏左右看了看,小聲說,“我跟你說,你別告訴別人哦。”
賀初棠:“。”
賀初夏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堂姐剛剛跟我哭訴,說淩辰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盯着一個男生的照片看好久,堂姐就以為淩辰喜歡那個男生。”
頓了下,賀初夏故作神秘:“而且你絕對想不到,照片上的那個男生,竟然就是上次用你手機接我視頻的那個練習生淩遇!”
賀初棠蹙眉,并未接話。
賀初夏有點着急:“二哥,你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啊?”
賀初棠:“廢話少說,我在聽。”
“咳咳!”賀初夏幹咳兩聲,“好吧,就算天塌下來二哥你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吐槽完,賀初夏繼續說正題:“堂姐一聽說淩辰要去你們節目組探班,哪裏還坐得住,就趕緊跟着過去,準備來一場捉奸,結果堂姐一看到淩遇長得比自己還好看,就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
賀初棠倏地眯起眼,如果賀初夏就在他面前,勢必會被他身周的淩人寒氣吓到。
“後來你猜怎麽着?”賀初夏一臉驚奇,“淩辰掐着堂姐的脖子問是不是她打了淩遇,還把堂姐摔在地上打了一巴掌,差點把堂姐的鼻梁打歪掉。”
賀初棠:“……”
看來淩家的人都很喜歡掐人脖子。
賀初夏繼續:“後面重頭戲來了,淩辰打完堂姐還警告了堂姐,說淩遇是他弟弟,誰敢碰這個弟弟誰就死,你說是不是很狗血?”
賀初棠神情嚴肅的盯着手機屏幕,他想起了淩辰曾經對他說的一句話:淩遇?我家沒有這個人。
那時淩辰的語氣說的輕佻戲谑又帶了一點薄怒,仿佛淩遇真做了對不起淩家的壞事。
以至于那時的賀初棠以為,淩辰是厭惡淩遇的。
但如果淩辰對淩遇是厭惡,為什麽在賀琳琳打了淩遇一巴掌之後,當場終止一場已經談妥的商業聯姻?
這不像淩辰殺伐果斷的性格,也不是淩辰會做的事。
除非,淩遇在淩辰的心目中,比賀家這樁婚事還重要。
如果說淩遇不是淩家的親生孩子,而僅僅是個寄養的小孩,那麽淩辰對淩遇……難道是那種禁斷的僞骨科感情?
危機感油然而生,賀初棠不由得眯了眯眼。
“二哥,二哥?”賀初夏喊了幾聲,“你怎麽不說話呀?這事兒怎麽辦?要幫堂姐他們家嗎?”
賀初棠沉聲道:“不用理他們。”
“我就知道。”賀初夏松了口氣,“那二哥,剩下的事我不摻和了哦。”
賀初棠應了一聲嗯,将視頻電話挂掉。
他走回休息室內,看到淩遇盯着桌上拆封好的一堆玩意兒發呆。
事實上,賀初棠從剛才第一次走進這間休息室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堆價值不菲的東西,尤其是那盒航母樂高,價格至少六位數。
只不過剛才他看到淩遇的神情不對勁,他才沒有問這些東西是怎麽回事。
賀初棠坐回淩遇身側,輕聲問:“這些是……?”
“大哥給我帶的禮物。”淩遇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他的嘴角是彎着的,“我長這麽大,這是大哥第一次給我送禮物。”
雖然這些東西都不是他喜歡的。
賀初棠看着他那不自知的笑容,不由得緊了緊拳頭,心中失控地冒出一股酸澀,“你喜歡這些東西?”
淩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将航母樂高抱起來,似自言自語般:“我大哥以前很喜歡拼樂高,但我不會,我沒拼過。”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他的眼裏有光,似乎比剛剛更開心了一些。
淩遇喜歡這盒樂高,賀初棠看得出來,心底的危機感還沒解除,又徒增了幾分焦慮。
賀初棠垂下眼簾,盡量讓自己穩住不安的情緒:“要不要我和你一起拼?”
淩遇搖頭:“不了吧,拼出來也沒地方放。”
他連家都回不去,把樂高拼出來又有什麽用?
“你可以暫時放在我家。”賀初棠提議,“跟你的獎杯放在一起。”
淩遇緩緩擡頭,問:“我的獎杯你拿回來了嗎?”
賀初棠想要點頭,又怕他開口拿回去,于是昧着良心說:“我妹過來的時候忘記把獎杯帶過來了,有空我親自過去給你拿回來。”
淩遇:“……”
賀初棠又說了句:“抱歉。”
“沒關系。”淩遇将樂高盒子放下,接着把棒球帽拿起來,戴在頭上,轉頭看向賀初棠的臉,彎着眼尾,眼睛裏一片雪亮,“好看嗎?”
那是賀初棠第一次,在淩遇憂郁的臉上看到如此燦爛的笑容。
賀初棠有一瞬的失神,點頭:“好看。”
淩遇用手指輕輕地摸了摸棒球帽的帽檐,像在輕撫一件心愛的寶貝,唇角微勾:“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帽子。”
他舍不得把帽子摘下來,就這麽戴着,又拿起了那件棕色的小馬甲,臉上有些遺憾:“可惜我沒有搭配這件馬甲的衣服。”
賀初棠強壓着內心的酸意,脫口而出:“既然沒有就別穿了,看着也不像你的風格。”
“也是。”淩遇眼底有些失落,将小馬甲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回袋子裏,最後拿起了那盒奶油小餅幹。
他把小餅幹拿起來,看了眼盒子上的廠家,居然還是小時候阿弟最喜歡去的那家蛋糕店做的。
淩遇拿了一小塊放進嘴裏,嚼了幾下,口感還是跟以前一樣,又酥又脆。
以前阿弟特別喜歡吃這個,淩遇卻不太喜歡吃,覺得太甜了。
如今他已嘗不出甜味,只嘗出了苦和鹹,而他鼻子突然酸得厲害。
他三兩下将小餅幹咽了下去,接着又拿了一塊大的,繼續嚼。
就這麽幹巴巴的嚼着,他想找回兒時的味道,但怎麽也嘗不出甜味。
賀初棠見淩遇一下吃了這麽多,剛想問他好不好吃,低頭一看,才發現淩遇在哭,淚水順着臉頰,滑進了他的嘴裏,伴着餅幹一起吃。
“遇遇!”賀初棠急忙握住他還在拿小餅幹吃的手,“你怎麽了?”
淩遇突然推開他的手,猛地起身蹲在垃圾桶邊上,雙手抱住垃圾桶,低着頭一陣幹嘔,嘔了幾下之後,肚子裏的東西全都嘔了出來。
賀初棠受不了這種味道,但心中的擔憂蓋過了他的潔癖,捂住鼻子,抽了幾張紙遞給淩遇:“好點了沒?”
淩遇接過紙巾,剛想擦嘴,忍不住又嘔了幾下,直到胃裏的東西都吐得幹幹淨淨,那股惡心的勁兒才過去。
他用紙巾擦了擦嘴,渾身乏力的坐回沙發上,臉色早已慘白。
賀初棠心疼道:“要不要喝點水?”
淩遇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賀初棠突然俯下身,将淩遇打橫抱起,“回我休息室再喝。”他實在受不了這個房間裏的氣味。
“我的禮物!”淩遇掙紮着想拿回桌上那堆東西。
賀初棠摟緊他的腰,沉聲道:“我讓人帶過去。”
淩遇怔了怔,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他把臉埋進賀初棠懷裏,耳朵往他心口上蹭了蹭,有氣無力地說:“餅幹不用拿了,扔掉吧。”
“好。”賀初棠應了聲,即便淩遇不說,他也不會再把這盒餅幹帶走。
葛姐在門外候着,賀初棠交代了葛姐幾句,就把淩遇帶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淩遇已經很久沒有反胃得那麽嚴重,嘔完整個人都恹恹的,喝了水臉色也沒好轉,眼睛裏沒什麽精氣神。
賀初棠越看越心疼,握住他的雙手問:“去醫院看看?”
“不去醫院!”淩遇昂起頭,眼中挂着哀求,“我不想去醫院,不去醫院好不好?”
“好,不去醫院。”賀初棠只覺得心口上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紮住,他用力将淩遇擁進懷裏,“我們不去醫院,你別怕。”
淩遇輕輕地松了口氣。
他不想去醫院,怕去了醫院,醫生又要往他的胃裏插管子,那種酸爽滋味,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可他這副樣子,賀初棠終究是不放心,試着商量:“不然我叫田賢回來給你看看?”
“不用麻煩田醫生的。”淩遇從他懷裏出來,昂頭迎向賀初棠投來的關切視線,“我,我……”
他一咬牙,幹脆說了出來:“其實我有厭食症,剛剛是吃太急了,慢慢吃就沒事。”
“你……”賀初棠瞳孔微張,終于明白為什麽這個小家夥每次去食堂都只吃白粥,而從不吃油膩的食物。
原來是厭食症啊?
“我厭食是心理上的原因……”淩遇又說,“去醫院也沒用,慢點吃東西就行了,餓不死我的。”
賀初棠捧住他的臉頰,千言萬語,此刻卻是一句也說不上來。
就這樣靜靜地凝望着他那張蒼白無色的臉,望着他楚楚動人的桃花眼,望着他微微張開卻一語不發的唇。
他就這麽望着,将憐惜都壓在了心底。
“我該拿你怎麽辦?”賀初棠開了口,聲音竟有些發顫。
淩遇堪堪勾出一抹牽強的笑:“只要你不再喜歡我,就好了。”
賀初棠的手失控一震,沒說什麽,低頭咬住了他的唇。
淩遇掙紮幾下無果,又一次被賀初棠的柔情馴服。
如果什麽都不用想,就能跟他長長遠遠就好了,如果……他不是廢物,他也不姓淩,身體沒有病,心理也健康的話……就好了。
事後,淩遇趴在賀初棠懷裏沉沉睡去,疲憊得不省人事,好在他的氣色恢複了正常,兩暈透着粉白,甚是可愛。
賀初棠在他的眉心親了一口,側身拿起床頭桌上的手機,給田賢發微信:遇遇的厭食症是怎麽回事?
田賢:應該是小時候遭到長期虐待而留下來的心理障礙,具體怎麽形成的厭食症,還得去問他的心理醫生,我不清楚。
賀初棠:怎麽聯系他的心理醫生?
田賢:人沒在國內,兩年前跟淩淼一起出國了,他就是淩淼現在的老公,淩遇的姑丈。
賀初棠:給我他的聯系方式。
田賢:也行,不過他會不會理你我就不敢保證了。
随後田賢給賀初棠發了一個微信號過來。
賀初棠試着添加好友,卻遭到對方無情拒絕。
賀初棠皺了下眉,給田賢說:他沒同意。
田賢:正常,兩年前江良川親眼目睹自己的女朋友被淩家保镖逼得差點跳樓,他最讨厭你們這個階層的人。
賀初棠:……
田賢:我說句實在的,淩遇的心理問題很嚴重,如果你對他同情多過愛情,勸你趁早松手,他那樣的人,經不起你們這些有錢人的折騰。
賀初棠盯着田賢發來的這句忠告,頓時陷入了沉思。
也許田賢說的不錯,淩遇于他,目前只是一個很合拍、且相互有好感的伴侶,還沒到要和對方長相厮守的程度,而淩遇雖然沒有拒絕和他接吻,甚至是上床做更親密的事,但也一直沒有接受他的感情。
他們之間,連男男朋友都算不上。
賀初棠垂眸看了眼睡姿乖巧的小家夥,到底是自己操之過急,可他也深知,如果錯過了,他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讓他更心動的人。
淩遇醒來時,賀初棠還在睡覺。
他扶着又酸又痛的腰爬起來,拿起桌上的手機按亮,看到時間是18點02分,外面天已經暗了。
淩遇趕緊把手機放回去,就想下床,不經意間看到賀初棠在蹙眉,他怔了下,緩緩湊近賀初棠面前,用手指輕撫那片擰成川字的眉心。
也不知他做了什麽噩夢。
等賀初棠的眉心撫平下來,淩遇盯着他的俊臉,發了一會兒呆,倏忽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唇,快要碰到時,他又把手縮了回來。
他翻身下床,把東一件西一件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三兩下套回身上。
回頭看了眼床上的男人,越是和賀初棠感情升溫,他卻是良心不安。
總覺得,賀初棠對自己越好,他就越發心虛。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到時候想要全身而退,會很難很難。
淩遇拍了拍自己的臉,一時間忘了右臉還是腫的,一巴掌下去,痛得他直皺眉,差點發出聲音,幸好他及時忍住,才沒有吵醒賀初棠。
他輕手輕腳地走出卧室,遠遠看到休息室的桌子上擺着大哥給他送的那堆禮物,頓了下,提步走過去。
桌上有便簽紙,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然後離開。
賀初棠看到紙條時,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
紙條上寫着——賀先生,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們結束吧。
賀初棠眯起陰鸷的黑眸,将紙條揉成團,扔進了垃圾桶。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賀初棠環視一圈偌大的休息室,那些東西都不見了……淩辰送給淩遇的那些禮物,一件也沒有留下。
他想起了淩遇在戴上那頂棒球帽時,問他好不好看的天真笑容。
想起了淩遇明知自己有厭食症,也要品嘗那盒奶油餅幹的痛苦表情。
再結合淩辰為了淩遇,突然官宣取消同賀琳琳的婚事。
以及賀初夏開視頻時提到的那件事——淩辰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盯着一個男生的照片看好久……
賀初棠捂住臉,身體失控地顫抖起來。
難怪小家夥三番兩次拒絕他。
原來如此……
原來在他的心裏,早就有了別人。
淩遇的肌膚又薄又細嫩,臉上挨的那一巴掌到了晚上也沒消多少,不得已他只好先回一趟宿舍,把大哥送的禮物鎖進櫃子裏,最後戴了個口罩去舞蹈室。
這會兒其他隊員都沒在,舞蹈室裏只有連詩厚一個人。
見他回來,連詩厚急忙迎過來:“遇遇,你這一整天都去哪兒了?到處找你都找不到,我還以為你又跑了呢。”
淩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幹脆扯了句:“賀老師找我談心。”
“又談心?”連詩厚挑眉,不過想想他也沒有多問什麽,“算了不聊這個,你臉怎麽了?怎麽戴着口罩?”
淩遇下意識地隔着口罩摸摸自己的臉,搖搖頭:“沒事,等會兒還練嗎?”
“練啥呀,吃晚餐去,我都快要餓死了!”連詩厚勾住淩遇的手臂,将他拉出舞蹈室。
二人去到餐廳時有些晚了,取餐區沒剩下什麽菜,不過淩遇對吃的要求很低,一貫只打了一碗白粥。
連詩厚把最後兩個肉菜都拿走了,坐下來馬上說:“遇遇,你要不要吃點肉肉?很好吃的。”
淩遇搖頭:“不了。”
連詩厚不解:“你也不是素食主義者啊,為什麽總不吃肉?”
淩遇頓了頓,反正已經跟賀初棠說了,跟連哥說也無妨:“我有厭食症。”
準确來說,他對肉類食材的反胃尤其嚴重。
連詩厚整個人都怔住:“厭食症???”
淩遇笑了笑,不打算再解釋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阿弟剛去世的那段時間,他完全喪失了求生欲,吃不下也喝不下,大哥就天天捏他的嘴給他灌冷飯菜,且大都是肉食多。
他根本就吃不下去,每次都會吐出來,而大哥每次見他吐,都要很生氣的對他拳打腳踢一頓。
當然也會罵,不過淩遇當時已經聽不見聲音了,不知道大哥罵了他什麽。
大哥只堅持了一段時間,估計是覺得打累了,或是罵膩了,後來就再也沒有理過他。
反正淩遇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厭食的,不止是在心理上,他的腸胃在那時候也損傷得很嚴重。
這些爛毛病一直延續到今天,淩遇也沒怎麽重視,覺得這是他罪有應得。
阿弟為他丢了性命,他就該遭受一輩子的病痛折磨才過得安心一點。
連詩厚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連哥,你就別問了,我不想讓人知道這個事。”淩遇說着要開始吃粥了,于是将口罩摘了下來。
連詩厚餘光掃見他紅腫的右臉,登時怒了:“你的臉怎麽回事?”
“別激動呀。”淩遇一臉淡定,“先吃飯。”
連詩厚哪裏還有胃口,正色道:“遇遇,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帶你去找導演,讓他給你做主!”
淩遇無奈解釋:“是家事,導演做不了主。”
“什麽家事?”連詩厚頓了下反應過來,“淩辰打的?”
淩遇失笑:“好了,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其他人,是我大嫂打的。”
“你大嫂?”連詩厚思索一番,“賀琳琳?”
淩遇點頭:“你連這個都知道啊?”
“微博上都爆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連詩厚說着突然想到了什麽,“你大哥該不會是因為你大嫂打了你,所以才取消婚事的吧?”
淩遇笑:“不可能,估計是利益沒談妥,我和我大哥關系不太好。”
“那更不可能。”連詩厚給他分析,“賀淩兩家的合作半年前就定下來,現在是即将驗收的時期,淩家突然終止合作,至少要損失幾十個億。”
淩遇張了張唇:“你,你怎麽知道這些?”
連詩厚道:“誰還不是個富二代了,我家跟淩家賀家都有合作。”
淩遇:“……”
吃過晚飯,二人回到舞蹈室,跟另外三位隊友集合,把二公曲目練了十幾次,直到五個人都沒有出現失誤才停止訓練。
結束後連詩厚就拉着其他人去了健身房,仿佛有用不完的體力似的。
淩遇沒跟着去健身,白天他被賀初棠榨幹了精力,剛才練舞都夠嗆,實在沒精力再去折騰自己這副被摧殘過的身體。
他是最後一個離開舞蹈室的,關了燈就想走出去,門外突然闖進一道黑影,将他推回舞蹈室,并且關門反鎖。
淩遇聞出了那人身上熟悉的香氣,開口喊:“賀先、唔……”
賀初棠帶着酒氣的吻急躁又粗暴地落下來,咬得淩遇的唇有些疼,呼吸也被對方瘋狂地吮吸着,仿佛整個胸腔都被抽光。
他有些招架不住,擡手去推對方的胸膛,殊不知這個小動作反而更加讓賀初棠惹火,賀初棠更加用力地擁緊他。
“嘶……”唇上一痛,賀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