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照片
這次依為夢是在柔軟的床上醒過來的。
微微晃動的床和車輪壓着鐵軌接縫處發出的聲響都在提醒着她,她還在火車上。
“我都不知道這車還有卧鋪。”她喃喃自語着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胳膊打在上鋪的床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聲音不小,撞得手有些疼,卻也讓依為夢的意識很快清醒。她記得自己已經面臨必死無疑的絕境了,怎麽暈過去之後,所有威脅到性命的場景都不見了,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覺?
後頸還殘留着被重擊的痛感,她隐約懷疑是夏清魚把她敲暈之後做了什麽,可做了什麽呢?與怪物大戰三百回合,勝利了之後帶着她轉移到另一輛火車上?
那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壯舉嗎?或者說,那是人能辦到的事嗎?
腦子清醒過來之後反倒一頭霧水,依為夢想找個人問問,随便誰都行,正巧對面的床上坐着夏清魚。
他端坐在床邊,把一堆卡片似的東西擺在兩張床之間的小桌上,拿起一張仔細辨認,一會兒又放下,再重新拿起另一張。
看那認真的樣子,依為夢不太确定自己現在說話還能不能傳入對方的耳朵,但好歹得試試。
“我是怎麽活下來的?”她試探地輕聲問。
夏清魚還在跟他的卡片們做鬥争,但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字:“跳崖。”
“跳崖?”這兩個字讓依為夢感到一種若有似無的痛苦,她将自己渾身上下摸了一圈,還背轉身撩起衣服看看胸腹,确認沒有骨折和外傷,臉上的疑惑擴散得更大了。跳崖還能完好無損,夏清魚在跟她開玩笑嗎?可惜夏清魚根本就不看她,而是說了句很難理解的話。
“離開夢境主體,夢主給你找了個複活重生點。”他的聲音低沉而清冷,像是在說着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
依為夢不想再問了,那讓她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像個傻子。她把記得的所有發生過的事都在腦海中重過了一遍,摸出了一點頭緒。
夏清魚的意思好像是,她剛剛還是在夢中。這個夢的存續必須要有一個依托的主體,就是固定的地點,或者說是場景。而她作為存在在夢中的人,不能離開這個依托,一旦離開了,就會重生。重生的地點還是在同樣的地方,也就是列車上。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反反複複睡着醒來那麽多次,竟然還是在夢中。也是了,那麽奇葩的鬼臉,現實中哪可能有嘛。
覺得自己差不多想通了,依為夢向夏清魚求教:“主體,你是說列車?”
夏清魚給了依為夢一個肯定的颔首,更為難得的是,他的眼神是一絲驚訝混雜着贊許。有神情對于萬年冰山臉的夏清魚來說,可是新鮮事。依為夢将此默認為是對方發出的友好信號,于是她湊到小桌子的另一邊,這樣就跟夏清魚面對面了。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夏清魚平時就好看的不可方物,這下再認真起來,依為夢有點看呆了。一直覺得他老是面無表情,這會兒不知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照片,夏清魚的嘴角竟然出現了一絲笑意。依為夢沉浸在這淺笑中,直看得自己撐着下巴的手都酸了,對面的人都沒有出言阻止她不禮貌的目光。
白占了這麽久便宜,依為夢有點不好意思,她強迫自己幹點別的。她随便拿起桌面上一張卡片,是一張拍立得的照片。再看看其他的卡片,全部是照片。
攝影師看照片似乎挺合理的,可這些照片拍得,怎麽說呢,夏清魚的風格太不明顯了,不像是他的作品。照片質量參差不齊,甚至還有的畫面都糊了。依為夢一度懷疑這是夏清魚撿來的東西。這些有什麽好看的?不過夏清魚看得這麽認真,肯定有什麽重要原因是她不知道的,本着不懂就要問的原則依為夢開口了:“你在做什麽?”
夏清魚從一大堆照片中擡起頭,盯着依為夢,他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像是在看智障。他當然是在看照片,這不是很明顯嗎?
依為夢重整旗鼓,調整措辭:“你看照片,做什麽?”
夏清魚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他發現要是不給依為夢一個準确的解釋,她可能要在旁邊一直問個沒完。
“找到最不合理的地方,去喚醒那個做夢的人。”
“你是說,我還是在做夢?也對,我跟我老板的合約還沒生效呢,你怎麽會跟我出現在同一個火車上。”想到這裏,依為夢舒了口氣,輕松了不少。又是一個假老板,雖說這個老板比溫柔鄉那個要像得多了,可只要不是真的,她就沒在怕的!
“你想有就會有。”夏清魚一反常态地回應了依為夢的自言自語,要知道在平時就算是你主動跟他說話,問出去的每句話都不一定能得到回答。可他這句話,讓依為夢摸不清意圖。
什麽叫“我想就會有?”我還想抓個彩票中個大獎,然後天天躺在床上吃喝不愁度過漫長而無趣的一生呢,能實現麽?依為夢心裏是這麽反駁的,但她知道要是自己這麽跟夏清魚擡杠,對方八成會将她說的話當作空氣。斟酌幾秒鐘之後,她擺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問:“什麽?”
“沒什麽。”
得,夏清魚更難搞了,他還學會裝傻了。現實裏的夏清魚不會也擁有這種技能吧……就算會,也千萬不要用在我身上啊!依為夢雙手合十,在桌下悄悄拜了拜不知哪路神佛,求他們保佑自己不要遇到一個這麽難搞的老板。
不管怎麽說,當下最重要的事還是離開夢境,因此依為夢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開始陪着夏清魚一起看照片。
看了得有十幾分鐘,依為夢完全不得要領。在她看來這些拍的都是普通列車的車內環境,偶爾有幾個乘客或者乘務員,看着都跟現實世界一模一樣,沒什麽不對的地方。
灰心喪氣的依為夢拿照片扇風:“你要怎麽喚醒我?”
夏清魚奪過被□□的照片小心擦掉指紋的痕跡,看都沒看依為夢:“不是你。”
依為夢手中陡然空了,她還沒把手收回來,就被夏清魚的話震驚了,雙手懸在空中:“什麽意思?你說喚醒做夢的人,又不打算叫醒我,難道是說做夢的人不是我?可我就在我的夢裏啊?你這什麽邏輯?”
“清醒之人的邏輯。”夏清魚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絲毫沒有被困夢境的煩躁和不安。
突然聽不懂人話的依為夢:“啊?”
夏清魚異常給面子,附加了一句解釋:“這是夢裏。”
然而這多贈送的一句并沒有給依為夢什麽啓示,她想求助場外觀衆,老板講話太省略了,她要如何才能“體察聖意”?
像是為了映襯夏清魚剛才的那句“你想有就會有”,救場的人立刻出現了。
秋荻拉開卧鋪包廂的門,舉起手中的拍立得“咔嚓”一聲,将依為夢苦惱的表情和夏清魚清俊的側臉一道收入了照片中。倚着門框等照片出來的時候他貼心地為依為夢解答:“他是說你是清醒的,所以你的邏輯沒有問題。但我們在別人的夢中,很多人的腦子都有問題。
”
突然得知這不是自己的夢,依為夢有些懵:“別人是誰?”老板要麽無視要麽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依為夢已經放棄從老板那要到答案了,她這次直接問秋荻。
秋荻給了她一個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宋昕烊。”
“那個小孩?”依為夢回憶了一下,的确不管是哪一段夢中,都會出現這個十來歲的小孩,哪怕是在溫柔鄉那地界,他都從醫院裏跑出來求自己帶他走。可她為什麽會在宋昕烊的夢中?她以前認識他嗎?什麽仇什麽怨,還不讓她醒過來?
照片已經顯影,秋荻把照片恭敬放在夏清魚的小桌面上,順便把依為夢拖出了卧鋪包廂,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車廂的過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依為夢拍掉秋荻拉着自己的手:“別拉拉扯扯的,你幹什麽?”
秋荻義正言辭:“老大做事情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碎碎念。”
依為夢為自己辯解:“我才不是碎碎念,我是有正經事要問,很正經。”
“那你問我就好了。”
依為夢眯起眼睛,盯着那張看起來少不經事的娃娃臉,不太信服:“你多大?”
“二十二,”秋荻特意挺了挺胸,讓自己顯得更有男子漢氣概一些,反問,“我的年齡跟你的問題有關?”
“沒有沒有。”依為夢趕緊順毛,見秋荻神色緩和,才開始問她想問的,“老板剛剛肯定了我說的‘主體’是列車,溫柔鄉是怎麽回事?”
誰知秋荻好像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什麽溫柔鄉?”
依為夢掏出車票拍在秋荻手中,目的地“溫柔鄉”三個大字明晃晃的亮在那。
摸不着頭腦的秋荻:“你要在這個地方下車?”
“準确地說,我已經去過這個地方了。”
秋荻撓撓後腦勺,不太确定地說:“那大概是,這個夢的主體不止列車一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我碼字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我好擔心我要不能按時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