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付之一炬
作為文豪本人,鐵訓蘭擅長從文本臺詞的一切位置找補,這就是創作者的優勢。
她能一秒鐘把龍傲天變成豬狗不如,也能幾句話将他寫成枭雄。
0分人設的優點就在于,往正往負都能倒戈,都有空間。
但巧雲就不同了。
她是個2分人設,正義屬性很強,适合大鳴大放,但反轉起來除了往黑化方向走,立意上很難有大的突破。
徐衡自己也做過文豪,他深以為然。
于是,他選擇單點突擊,嘴炮戰這種東西,前·徐文豪也是不怯場的:
“你在偷換概念。”
“對于你在劈山中犯下的罪過,我僥幸沒死,沒有最嚴正的立場囚禁你。你也許是年少無知,狗屎蒙眼,但究竟悟出了什麽道,讓自己混成如今的人模狗樣,你比誰都清楚。”
“所謂的結果正義在沒有統一标準時,是什麽惡魔地獄,咱們都領教過。”
“當年慘死的鄉親們,就是仙人口中的正義捐軀。”
鐵傲天:“……”
好一記絕殺!
鐵訓蘭要不是套着龍傲天的殼子,她都要叫好了!
全息外,艦師們一片熱烈掌聲,為巧雲不卑不亢的這番辯解。
海春陽瞪了好幾眼,小夥子們才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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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點頭,看來徐衡多年不動筆,腦子還沒衰退,“虛拟宇宙,我提個請求。”
虛拟宇宙也在看戲,【請講】
景玉:“這些比較精彩的臨場發揮,麻煩您暫時記在文本框外,等鐵訓蘭出來後,提供參考。”
空中又是一陣風雲翻騰,劍光一道道落下,流亡修士拼命抵擋。
修道之人吃得了苦受得了罪,他們又是各門棄徒或散修,本着同一個人道而來,受的罪更多,格外能扛事兒,一時間竟和天殘派打的不相上下。
龍傲天和巧雲也鬥在一起。
鐵訓蘭對自己這段描寫比較滿意,便沒做超額發揮,言語攻擊一浪比一浪紮心:
“看看你現在,用的招式什麽門派什麽路數?沒得過前人一點蔭蔽妄圖憑自己悟透天道、自己飛升?”
“巧雲,你于我不同,你于我,和世間任何人都不同。”
“我最不堪時、最落魄時、最羞辱的事情,你都知道。”
“所以,我也不想騙你。”
徐巧雲笑了一聲。
這段臺詞寫的真好,幾句話就講清了龍傲天的虛僞與掙紮。
他是知道自己做過的事該羞該恥的,也一直讷于開口,心中的愧疚感沒有死絕。
但他依舊在為自己掙紮,搶資源、換師門,為了力量付出一切。
像個平凡心态的可憐蟲。
毒蛇竄出,纏上龍傲天的脖子,被他仙力掙開,[巧雲]道:
“你真有意思。”
“要麽就徹底斬斷良善是非,做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之人。”
“要麽就回歸本心,哪怕選條難走的路,也好過現在。”
“如此糾纏往複,不怕日後心魔深重,渡劫成灰嗎?”
龍傲天,不,鐵訓蘭一頓。
這詞不是原始文本。
“衡哥,牛逼啊。”她跳出戲來,說道。
“這詞寫得比我原臺詞好多了!”
[巧雲]笑了一聲,眼神澄澈,看不出出戲沒有:
“你當我三年升B是白混的嗎?”
“我不做文豪是選擇,不是沒有天賦。”
鐵訓蘭:“……”
捕捉!
利用文本邏輯摸底徐衡果然是有效的!
巧雲的人設是坦蕩真誠,事無不可對人言。
如此人物邏輯影響下,再問徐衡問題,就跟玩真心話大冒險似的,拿着錘子敲薄冰。
剛才的回答,那樣肆意直白,現實中鐵訓蘭可從沒聽徐衡講過。
想想也是,有過一段天才的過往。
誰會不驕傲呢?
兩人力拼幾招,各自退開。
龍傲天的話其實有道理,巧雲選了一條坦蕩心路,便也修為增長迅速,不生心魔,但這條路利人不利己,世間門派多棄如敝履,也就沒了前輩襄助與積累資源這塊紅利。
車輪戰下去,巧雲必敗。
照理說,這麽好的戰機點,該推劇情了。
徐衡發卻低估了鐵訓蘭文本邏輯的滲透程度。
一套完整的人物邏輯侵入大腦時,會帶來一定的精神紊亂和認知失衡。
如果故事平緩、人設平平無奇的尚且還好,就當另一個自己看待,但如果故事特別跌宕、角色人格特別深刻,那便是安靜草原裏放了把火,控制不好會燒毀一切。
徐衡發現,自己想不起後面的文本是啥了。
他現在大部分心智都在想着,怎麽把眼前這鐵傲天給弄死。
包裹着火油的百裏弩嗖嗖發射,兇狠無匹。
靈雁城的民衆們或許無知,但生死大難當頭,他們分得清誰好誰壞,一根根箭矢不要命地朝雲端仙人射去,有的偏了,有的被擋住,仍有一部分,帶着無可匹敵的殺意,擊中了天神——
一座座昔日神明跌落雲端。
徐巧雲看一眼摔下的仙人,手一揮,幾條蛇立刻跟上去,咬住喉嚨,防止他們死灰複燃。
龍傲天眼神含着怒火:“何必如此不死不休?”
“錯了,”徐衡道,“我與他們沒仇。”
“但靈雁城也與他們沒仇。”
“你說為什麽?”
龍傲天一頓:“這世道還沒清明到能随時随地講理,強權之下,你若負隅頑抗,巧雲,碾死螞蟻的車輪是不會愧疚的。”
徐衡哦一聲,眼睛裏燃燒的火光帶着燒毀一切的決絕。
鐵訓蘭發現。
這個巧雲開始超出她給的範圍了。
她帶上了徐衡的個人特色,很輕飄,忽近忽遠,像團白雲,卻經常直擊人心。
也許,鐵子心想,徐衡是想起了什麽昔年舊事,現在說話這模樣,仿佛對着她說別人。
地表一陣金屬摩擦聲,百裏弩再次上膛。
鐵訓蘭看了眼時間軸,發現自由發揮有點多,劇情已經歪了,月神也沒喊停,便砸吧嘴兩下,成吧,哄自家獵頭開心,我心甘情願。
然而,月神沒喊停的事實是——
“啊啊啊!不不不,小月亮你不要摁暫停!我要看男女主撕逼!”
“什麽撕逼!這是道法對決!虛拟宇宙!快來管管你家月神!”
“不能停啊啊啊啊!”
艦師們一個賽一個的抗議,站着軍姿挨個舉手發言。
政委班也跑來湊熱鬧,跟着瞎起哄。
景玉作為那邊的老師,看着鬧事也不管。
海春陽都無語了。
“行吧,那就不停。”
——反正片段裏殘留的艦師沒精神崩潰,老子還能看白戲,何樂不為?
……
……
天殘派和地缺門這場屠場,本就是立威之戰,派不來生死決鬥的大将,天殘派來的第一戰力是龍傲天,他還偏巧心神動搖,被巧雲纏上了。
在流亡修士不要命的打法下,仙道被纏得脫不開手,城頭上,凡人小隊長們見此,一咬牙:
“好機會!大家不要收着!”
“有箭放箭,有火射火啊!”
“斃了這幫不知道爹是誰的鼈孫玩意兒!”
有個凡人小隊長也不知哪個玩家扮演的,說話紮心得很:
“修個瘠薄仙!修的連爹生娘養都不知道了,當自己石頭蹦出來的呢!”
“往上數一萬年,誰還不是女娲甩的泥點子,多練了幾年狗屁仙道可把你牛逼死了,數典忘祖,豬狗不如!”
然後,手一放,咄咄咄!身後一陣鋼箭飛射!
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朝雲端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攻擊。
見此,鐵訓蘭由衷感嘆一句:“我派師長必然要說,民不可使知之啊。”
——這是在龍傲天視角下說的話。
然而流傳千古的原句可不是這麽說的。
“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
該知道的要知道,不該放縱的決不能放縱。
這話擱在在如此場景下,反而更适合這幫濫用權力、搞殘酷生存法則的修道中人頭上。
忽然,[巧雲]前進一步,渾身還帶着激戰過後的血腥味,她明顯傷得更重。
“你剛說,修了自己的道,就沒法子得到門派師長襄助了,對嗎?”
鐵訓蘭好整以暇點頭,充分踐行男主邏輯:
“不是我說,是正經道理。”
“資源總是由先來到世上的人累積,後來到世上的人繼承,人越來越多,你要想繼承,總得付出點代價。”
“承襲已經開拓長路的道法,有什麽不好嗎?”
“仙道也好,魔道也罷,都有跡可循,你修的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道行?能得道嗎?有人能給你指引嗎?”
“你不怕自己艱難打拼、卻遠遠落後于跟從師長的同輩人嗎?”
徐衡又笑了一聲。
眼前似乎看到了少年時,一代四個孩子除了他全都承襲祖志,加入文教部的樣子。
只有他,只有他不願意。
他入伍做了戰鬥員。
然而世事無常,當年同輩最受奚落不争氣的徐老四,現在卻成了唯一能繼承姓氏的人。
鐵訓蘭清楚看到了女主眼角的淚光。
這是原始文本中沒寫的部分。
動情的不是巧雲,是他徐季平。
“我怕什麽?”徐巧雲道。
“我不想長生不老,也沒想越界飛升,渡劫之時,劫雷請随意。”
“我只想看着這世間慢慢變好。”
“人道一路,我修它不為己,所以那些恐懼,我都不怕。”
鐵訓蘭:“……”氣氛有點不對。
……
草,故事點要來了!
下一秒,巧雲近前一步,渾身爆發出上千條毒蛇,死死纏住龍傲天,将兩人牢牢綁在一處。
龍傲天:“!!!”
巧雲爆喝一聲,沖靈雁城喊:“放箭!”
轟隆隆一陣發射聲,城頭上千架百裏弩精準齊發。
鋪天蓋地的黑線竄入天空又落下,帶着誅殺神仙的血氣——
瞬間将蛇團中的兩人紮成了刺猬。
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