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後悔答應放她走
江擎也是這時候才發現老夫人臉上突兀的老态,他皺了皺眉,“您的身子……”
老夫人嘆了口氣,據實道,“是肺經梗阻,快的話,就這一兩個月,這也是我這次急着回來的緣由,人老了總要落地生根,再者,你以而立之歲做到吏部侍郎之位實屬不易,也該給你留些時日,安排好後路。”
江擎聽老夫人說着,拳頭死死攥了起來,眼底一片通紅,“兒子這就請太醫為您診治。”
老夫人搖頭,“在五臺山的時候,須眉大師已為我調理過,如今吃的藥也是他開的。”
須眉大師的醫術在南臨朝極負盛名,不在太醫院案首之下。
“術業有專攻,興許還有大夫比須眉大師更精通肺經。”江擎不死心。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送走了守一大師,我也該走了。”老夫人似乎交代後事般道,“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耘兒。”
江擎将目光轉向盛耘,在老夫人開口哀求前,咬牙道,“只要母親肯保重自己,我放她回盛家就是,從此與她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老夫人聞言,長長松了口氣,她看向梁嬷嬷,“讓芡實幫盛姑娘收拾行李,替我送她回去。”
芡實是梁嬷嬷的侄女,也是這兩日伺候盛耘起居的婢女。
梁嬷嬷含着淚答應了一聲。
盛耘看向老夫人,她以妾的身份入的江府,哪有什麽行李,所謂的行李,只怕是老夫人為她準備的賠禮和嫁妝。
這份心意,若是老夫人身子還康健,她自是不願接受,可如今老夫人根本經不得半分情緒起伏,她只能默認,起身拜別老夫人,“這兩年來,您對我的照顧,我銘記在心,日後不能在您身邊侍奉,您要好生珍重自己。”
老夫人眼裏含着淚拍了拍她的胳膊,後又收回手,道,“你走吧!”
盛耘望着老夫人,突然彎下腰緊緊的抱了她一下,然後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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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都不曾看江擎一眼。
芡實提着包袱,跟在盛耘身後,兩人疾步往江府外走去。
在邁出江府的那一刻,盛耘長久以來積攢的濁氣總算傾吐出來,此時,陰霾的天空也多了一抹明亮,一束金光慢慢的從雲層裏射了出來。
“馬車在那邊,”芡實提醒盛耘,說着就要跟盛耘一起上車。
盛耘詫異,“你不回鶴柏院?”
芡實道,“老夫人讓奴婢先跟着您一段時間,等您安頓周全了再回府。”
盛耘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兩人正要朝馬車走去,這時,鶴柏院的一個小厮突然從江府沖了出來,跑到兩人面前,上氣不接下氣道,“盛姨娘,芡實姐,老夫人不好了,奴才奉了大爺的命,得去百草堂請陸大夫,再去太醫院請何案首,事急從權,這輛馬車勞煩先借用下。”說完,就跳上車催促車夫駕車。
備好的馬車一溜煙離開,芡實看向盛耘,眼底帶着擔憂,道,“奴婢幫您再雇輛馬車吧。”
盛耘沉默了,健康所系、生命相托,這八個字在她耳邊回蕩,這是爺爺從小的耳提面命,也是進入醫科大學第一日就會背的誓詞。
她不能辜負任何一條生命,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老夫人。
“我們回去吧。”良久後,盛耘道。
芡實稚嫩的小臉上浮起一抹訝異,“您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為何要回去?”
盛耘徑直往江府走去,在邁過臺階時,身後的那一抹金光又被烏雲籠罩。
兩人趕到鶴柏院時,府醫正束手無策,床榻上,老夫人滿臉漲紅,呼吸聲如同破舊的風箱,吃力而緩慢,也不知道哪一刻就會斷絕。
盛耘閉了閉眼,待她再睜開眼時,已是心如止水,走向府醫道,“可有銀針?”
府醫愣了一下,才道,“有。”
“給我。”盛耘在老夫人身邊坐下,先是為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後又将身上的被褥掀開,半晌沒等到府醫的銀針,她不由瞪了他一眼,“勞煩把銀針給我!”
江擎盯着突然出現的盛耘,泛紅的眸子又深了幾分,他知道她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當即厲聲吩咐府醫,“銀針給她!”
盛耘接過府醫遞來的銀針,消過毒後,出手如電的為老夫人施針。
肺經附近的十幾針刺入,老夫人的呼吸負擔立刻減輕了不少,府醫看的目瞪口呆,江擎輕輕舒了口氣,盛耘繼續施針,半個時辰後才堪堪結束。
她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吩咐府醫,“去煮葶苈大棗瀉肺湯和三子養親湯來。”
府醫「啊」了一聲,“這是什麽?”
盛耘只好起身,走到桌邊,将湯藥方子寫出來遞給他。
府醫拿着藥方,汗顏的匆匆離開。
江擎确認老夫人緩過來後,走到桌邊為盛耘倒了盞涼茶,問道,“若是由你出手,可保我娘無虞多久?”
盛耘沒有碰他倒的茶,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夫,不是大羅金仙。”言下之意,她和旁人給出的結果沒有什麽不同。
江擎不免失望,“我以為你能妙手回春。”
“江大人,我不過才十七歲。”盛耘嘲諷的看着他,“旁人九十歲都做不到的事,你怎敢奢望我做得到。”說完,便轉身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裏?”江擎叫住她。
盛耘頭也不回道,“自然是回盛家,你不是已經答應了老夫人放我走。”
江擎一步一步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後,開口道,“此一時彼一時,你現在不能走,我還有些賬要與你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