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十八
(章十八)
“什麽事?”韓子玉的聲音聽起來總是那麽波瀾不驚,盡管我知道他此刻的心跳快得像要爆炸。不過還是沒我跳的快。
助理姐姐說:“韓總,有一個文件需要您簽字,客戶催得緊說是下午就要。”
“放下吧,我一會兒簽。”
“還有……”然後助理姐姐喋喋不休彙報了十幾分鐘的工作。我躲在韓子玉身上直到心跳都慢慢恢複了正常速率。
韓子玉一邊抱着我,一邊時不時地“嗯”一聲以示明白。我悄悄擡起頭來,對上他的視線,沖他撇撇嘴。他也擠擠鼻子回我。然後我們兩人不由得相視笑開,好像覺得這樣的窘境有趣極了。
我知道他不能做大動作,所以想着趁機捉弄他一下,于是兩手在風衣下面不老實地動了起來,在他的身體上來來回回亂摸,還到處搔癢……
不知道碰到他哪裏,只聽他突然悶悶哼了一聲,飛快地捉住了我不安分的爪子。“小安,”他出言打斷助理姐姐,“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待會兒會叫你的。”
“這……好吧……”
“把門帶上,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
助理姐姐剛一出去,我身上一冷,就發覺風衣已經被丢到一邊。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某人雙手握着腰一提,又一放……
“啊——”“啊”了半聲,我就迅速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聽外面越來越嘈雜的腳步聲,大概是到了上班時間了吧。
一邊憋得滿臉通紅,一邊狠狠瞪着眼前獸性大發的人,我心裏暗罵時運不濟,害人不成反害己。
再次事了之後,我四肢大張癱死在他的辦公桌上。他披了一件衣服,從抽屜裏拿出一盒濕巾,仔細替我擦洗身體,然後又一件件撿起掉在地上的衣物,抖一抖灰塵,一件件替我穿上。
我反正是動不了了,就任憑他擺弄。
穿戴差不多了,他俯身過來拍拍我的臉,說:“起來了起來了,上學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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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臉扭向一邊。
他拿手給我抓弄頭發:“你看,都怪你,非要吃肉,這下好了,吃肉吃得遲到了吧?”
我瞪大眼睛看他:“你說什麽你?怪誰……”話沒說完,他又湊過來吻了吻我的唇。吻得我正心底柔軟,他卻停了下來,提着我的胳膊拉我起來。“乖乖上學去!”
跟着韓子玉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時,我頭都擡不起來。就算如此,還是能感覺到員工們一道道目光向我投來。
我我我……衣服沒穿反吧?走路沒破綻吧?臉上沒唇印吧應該沒有又不是跟女人上床。
這樣一想,別人似乎應該察覺不了我們剛剛做了什麽,因為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他公司了。于是我自我安慰一番,便決定擡起頭來昂首挺胸走路。
結果一擡頭就對上了助理姐姐詫異的目光。她看看我,又看看韓子玉,又看看辦公室門,又看看我,又看看韓子玉……我心裏大呼不妙,助理姐姐心裏此刻一定在琢磨四四方方的辦公室裏是如何大變活人的。
于是我靈機一動追上韓子玉笑說:“啊羊羊哥哥你辦公室的窗簾顏色真好看啊!”
結果韓子玉莫名其妙瞟我,又瞟我,似乎覺得很詫異。
而我在看到助理姐姐更加詫異的表情後驚覺自己說的廢話分明是在欲蓋彌彰。想想,躲在窗簾後面的會是什麽好人?不是小偷就是……奸夫淫婦。
我想再說點什麽來扭轉局面,結果被韓子玉一掌拎了出去:“走吧有話去了學校跟班主任聊。”
我覺得越來越幸福,越來越幸福,越來越幸福……
有時候半夜都會興奮到睡不着覺,在床上翻來翻去把身邊的韓子玉吵醒,然後抱住睡眼惺忪的他傻笑。
最喜歡聽他睡意濃濃地叫我別折騰了,叫我乖乖睡覺。最喜歡半夜看着他安靜的睡顏,早上一睜眼又發現他在看着我的睡顏。
他抱着我的時候,連噩夢都變少了。
最喜歡把他按坐在餐桌前,然後命令他一道一道品嘗我何大廚的手藝,并且還勒令他即興為我的佳肴賦詩一首。
最喜歡外帶牛大碗給他吃,裏面放多多的辣椒粉。
最喜歡在他辦公室裏補課的時候時不時瞟他一眼,然後朝他扔一塊橡皮、一架紙飛機,他擡起眼來瞪我,我就“嘿嘿”一笑。
嘿嘿,聽起來都覺得幼稚,可我就是樂此不疲。沒辦法,遇見他,可算是激發了我的一顆少女心。
我有時候心想,假如我是跟女生在一起,會是什麽樣?不管威武不威武,不管雄壯不雄壯,但肯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畢竟有個女人要靠我的肩膀來支撐,絕對不會是現在這種……二貨賣萌嬌弱少年。
我覺得再這樣下去很不妙,非常不妙。我,何爾萌,生來是一個何等有男子氣概的人!拜托我曾用名可是“何爾猛”好伐?怎麽能淪落到這種地步?為了匡扶我大男人的形象,我幾次三番試圖壓倒韓子玉,卻屢屢被他反壓倒。
他問我想幹嘛。
我支支吾吾臉紅心跳:“這個……那個……”想想還覺得怪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他又問我想幹嘛。
我吼:“憑什麽老是你在上面啊一點兒也不公平!我也是男人啊我也要在上面!”
“哪一種在上面?”他把我抱到肚皮上坐着,扶着我的腰,“這一種?我們有過啊。”
我:“韓子玉你別給我裝傻充愣!你知道我的意思!”
“哦。”他點點頭,“那不可能。”
我:“為什麽?”
他理所當然:“因為你未成年,不能做危險動作。”
我:“憑什麽!”
他翻身壓住我:“好了這個問題等你成年了再說。對了我看過你身份證,剛好是高考結束那天滿十八歲對不對?”
有一次我看着他手臂上的紋身,問他是不是真的混過黑社會。
我心想一定不是真的,他只不過說說而已。至于打架厲害……大概他小時候比較野吧。
結果他很認真地說,是真的。
我哈哈笑着拍拍他,說你別逗了。
他又說,是真的。
我說,怎麽可能?韓叔叔怎麽會允許?
他沉默了很久,語無波瀾地說,其實我小時候是孤兒來着。
我那時驚呆了,看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心想這個玩笑開得夠大。可是看他的表情,分明又不是說笑。我知道,這,或許正是我所不了解的,他的過去。也正是他眼中那揮之不去的深沉的原因。
我小心翼翼問他,那韓叔叔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嗎?
他說,是親生父親,只不過在他人生的前十九年裏,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我又問起他的母親,他笑笑,說從未見過。他一出生,母親就生病離世了。
因為如此,他的童年颠沛流離,曲折坎坷。他從小跟他的小姨相依為命,從一座城市輾轉到另一座城市,與最卑賤最肮髒的流浪者搶奪地盤,想盡辦法掙錢去租最便宜的房子,時而饑腸辘辘,生病也只能自己抗過去。為了生存,忍耐着衆人的輕視和鄙夷。
後來他上了學,便開始深深憎惡自己身處的境地。但是命運哪裏是能輕易擺脫的,命運就好像無數只無情的大手,拉扯着你往更深的泥淖裏陷進去,越掙紮,越深陷。他生來便被無窮無盡的枷鎖束縛着,無論如何不能掙脫。再後來,連學費都交不起了。不管是為了那一點可憐的尊嚴,還是為了活下去,他開始進入當地的一些黑社會組織,做了一名最低級的打手。那是在十四歲的時候。
說到這裏,他低頭想了想,突然笑笑,說:“我記得那時候我成績還不錯來着,在學校裏也不愛理人,裝一裝蒜別人還都當我是書香門第呢。”
他說記憶裏除了肮髒,就是混亂。可是他又好像生來就極其厭惡這一切,無論是住在多簡陋的地方,他都會一遍遍打掃,一遍遍整理,就好像是要清洗掉生命裏所有的污垢一樣。
我問他後來呢?
他說,後來,一次偶然,遇到了韓叔叔。韓叔叔得知了他母親的姓名,發覺韓子玉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這才終于了結了他十九年來渾渾噩噩的人生。
聽着他漫不經心講述着這一切,就好像是講着一個與他無關的過往,可在我聽來卻是一個如同噩夢一般的故事。我的心有點酸楚,有點痛,久久不能平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