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賤人之何爾萌

第16章 ☆、章十一

（章十一）

最後卻發現是自作多情。他說的“別人”是我媽。

車子停在校門口時，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焦急張望的媽媽，還有似乎正在苦勸媽媽的班主任。

“要我跟你進去嗎？”韓子玉回頭問我。

“不用。”我不明白心裏的失望是因何而生，卻就是止不住地失望，甚至連說話都沒了力氣。沒有再說什麽，推門下車。

步入校門後，回望了一下，車子還在那裏。

媽媽遠遠便看到了我，卻只是看着，沒有走過來，也沒有喊我。她的表情讓我感到害怕和陌生。也許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比從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生氣。

我低低喊了一聲：“媽……”

她忽然一掌扇在我的臉頰上。“啪——”異常清脆的一聲。一陣可怕的寂靜後，我聽到了“嗡嗡”的轟鳴，耳朵裏仿佛炸開了一樣。而疼痛則是很久之後才感覺到的，臉上像被火灼過一樣發燙。

“何爾萌，你怎麽這麽不争氣！”她的聲音冰冷得可怕。

我的眼中頃刻蓄滿了淚水，好像心底的委屈都湧上了雙眼。一擡頭卻看到媽媽臉上縱橫的淚痕，和血紅的眼睛。她哭過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臉色慘白，憔悴得讓我感到害怕。

我沒有頂嘴，只是愧疚地低下頭。眨眼的時候，一行熱淚滾落。我更低下頭，不讓人看到。

而後任憑班主任教育了半個鐘頭，我一言不發。媽媽也沒再說什麽，只是一句一句應着老師的話。她很平靜，可我卻看得出，她是真的生氣了。

臨走的時候，媽媽又單獨跟我站了一會兒。她擡手要來摸我的臉頰，被我側開頭躲過。我不喜歡表露感情，故而臉上始終是倔強的神情。也沒有向她保證絕不再犯，也沒有發誓今後要好好學習。

她深深嘆氣，說：“以後不要再做這樣讓人擔驚受怕的事情，不要再任性，懂事一點，可以嗎？”

我沒有說話。

“聽老師說你們寒假補課，你假期就住在宿舍吧，不用回家了。”

我猛地擡起頭來。就算再氣，也不能不讓我回家啊。老媽不要我了嗎？

她深深看我，語氣哀求一般：“萌萌，就剩半年了，一定要順順利利高考完，好不好？”

媽媽離開的時候，我看到韓子玉的車還停在校門外。很想沖出去指着他大罵一頓，控訴是他把我變成這個鬼樣子的。可是并不想讓媽媽知道我心裏那點微妙的變化，假如她知道了我在想些什麽，會瘋掉也不一定。

對，我不能變成同性戀，不僅要承受世俗的質疑，還無法面對父母家人。我自認不是一個墨守陳規迂腐的人，也曾向往過叛逆的生活，可是真正面對衆人的目光時，我還是膽怯了。

莫說衆人，只消那日顧煜一人的反應，就足以打擊得我連連敗退。我不敢。我還是懦弱的。我會想，若我可以勇敢地站出來，可是一個人該如何面對全世界的不認同？我害怕遍體鱗傷。

不能再這樣子分心下去，不能再去想他，不能再見他。我這一段不尋常的感情，還未開始，便只能結束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開始專心學習，變得沉默寡言，不理同學，不參加集體活動，也不去在意顧煜總是閃躲的目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對別人說起那天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同學們互相之間的竊竊私語有多少是在議論我。

每一次不經意聽到有人提起我的名字，總是忍不住膽戰心驚。

我裝作鎮定的樣子。直到開始有人當面喊我“玻璃”。

本想與那人争執，可是不願成為更多人的話題。心知這事情只會越描越黑，只好咬着牙忍氣吞聲。心裏嘲笑自己，何爾萌，你何時變成這樣一個沒血性的男人。

可是學校裏關于我的傳聞開始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只有忍着，不想惹是生非，不想再看到媽媽那種失望至極的表情。于是心裏想着，這裏的每一個人，我只需再忍半年，半年以後，就各奔東西，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了。

至于顧煜……我不願相信是他出賣了我，如果這可以稱之為出賣的話。但是，事實似乎就是如此——一件只有我和他知道的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

但是我不怨恨他，他只是受到了驚吓而已，至多算反應過激。試想如果換了是我，大概也無法冷靜面對這種事情……事實上，我也的确如此做過。

不知不覺在模拟題的海洋中度過了聖誕，度過了元旦，到了新的一年。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過節湊熱鬧的人，但這一次還是莫名覺得有些……冷清。

好在有一個人對我不離不棄。不，不止是不離不棄，簡直就是越來越糾纏不休。沒錯，就是我的腐女同桌。自從聽說了我的“變性”傳聞後，她就開始對我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甚至連最愛的小說都擱置一邊不聞不問了，每天上課纏着我問這問那，還說什麽“難怪之前問我什麽‘攻受’的問題，原來你彎了啊！太好了！唉對了，人類，你攻還是受啊”之類的話。

我堅定信念不理她。變成現在這樣已經夠悲催的了，可不能與這些小三八們為伍變成一個純種娘炮。

“人類，說說嘛，別害羞，跟我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麽多年的同桌了……”

“人類你男朋友什麽樣啊？叫什麽名字啊？多大了啊？”

“你們……那什麽了嗎？”

……

我恨不能拿桌上的膠帶封住同桌的嘴巴。怎奈膠帶太細估計無濟于事。顧煜偶爾會路過我身邊，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過我壓根兒不去看他，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就這樣吧，艱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他們愛說什麽就說去吧，反正說一說我又不會掉肉。照樣喘氣照樣吃飯，身體好胃口好，就這樣過吧。經過一段時間的忍耐我算是領悟了，輿論就是狗屁，你自己充耳不聞還保持自己牛叉的樣子，人們也不能奈你何。總不能把你拆骨吃肉吧現在可是法制文明社會又不是《斷背山》的社會背景……對沒錯我居然抽空觀賞了一遍《斷背山》這種著名的腐毒作品……其實是兩遍……好吧三遍。

我覺得我已經到達了一個“無我”的至高境界。下一步就要成佛。屆時我會普渡所有罵過我的人的。

已近年末，學校裏除了畢業班還在堅守，早已空空蕩蕩。某日放學，同桌盛情邀請我跟她一起去赴朋友聚會。我婉拒。

據她說與會的朋友都是很了解同性戀心理的，說不定能開導開導我的心事。我說不必不必。

她說去嘛去嘛你就不想了解一下自己的內心嗎？這裏的人都不理解我們但是我們也是有同胞的！別怕我不會帶你去同志酒吧那種地方的真的只是很純潔的小聚會。

我說不大好吧。

她說吃烤肉。

然後我就跟她去了。

結果……我信了她的邪！什麽了解同性戀心理的朋友，什麽小聚會，分明就是一大幫子花癡腐女的月度茶話會。

而我，很光榮地成為了她們之中唯一的一名男生。而且通過她們的談話以及對我表現出的過度的熱情，我明白了，原來我是被同桌當作了一個活标本拿來向一衆從未見過真正的同志的腐女們炫耀的。

“你們看，我們小何同學可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換的美型小受哦，怎麽樣，怎麽樣，見着活的了吧？帥吧帥吧？”

“哇好萌哦……”

我強壓心頭的怒火，誰讓我脾氣好不對女人發火來着。我說：“你才是受。”

同桌眨巴眨巴眼睛，說：“那難不成你是攻？長得不像啊。”

我：“……”終于忍不住拍案而起，“老子是直男！”

然後忍無可忍提前離席，準備結了賬走人。我沒有讓女人掏錢的習慣。結果服務員告訴我我們這桌是團購票已經付過錢了。“這樣啊……”我開心地說。然後就毫無後顧之憂地走掉了。

臨走有幾個女生追過來，無限嬌羞地問我可不可以留個電話。我心想她們是想追我呢，還是想跟我做閨蜜。然後我沒理會她們很帥地插褲兜走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