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賤人之何爾萌

第4章 ☆、章四

（章四）

唉……我不忍地捂住了眼睛。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那輛車是他的！

上市公司大老板，韓子玉。

唉，克星呀克星。一碰到他就諸事不順。

但是我覺得作為一個堂堂男子漢，如果真的摸壞了人家的前擋風，一定要勇于面對敢于承擔。反正最後天大的事爸媽咬咬牙還是會替我賠錢的。再說畢竟韓叔叔是熟人也不會要我們賠太多的……吧。

于是我打算開門下車。

但是在我下定決心之前，韓子玉已經走到我車門外。他敲了敲車窗。

我搖下手搖車窗，沖着他“嘿嘿”一笑：“羊羊哥哥，是你啊？”

他向車內揚一揚下巴：“駕照給我看一下。”

我：“……”

他挑眉：“怎麽？沒有嗎？”

我：“呃……其實我就從飯店開到那邊那個樓底下去，總共也就八百米，這才開了三百米……”

他煞有介事說：“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不由得緊張起來是怎麽回事？我撓頭：“呃……我，我，我以後不敢了……不過，羊羊哥哥你是兼職交警嗎？”

他不理我，拉開車門，說：“下來，坐我的車，我送你們回去。”

“……啊？”我說：“不行不行，我爸喝多了……”

“沒關系。我來扶他。”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醒來要是看不見他的寶貝車，會發飙的。他跟他的愛車寸步不離。”

他：“……”

“萌萌啊……”

我吓一跳。聞聲一回頭，看到老爸半醉半醒，湊過來跟韓子玉笑笑，“讓羊羊哥哥先送你回去吧，你作業還沒寫完呢。”

韓子玉彎下腰來笑說：“何叔叔，我也一起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不用，你阿姨馬上就來接我，我在這等她就行了。你們小孩子一起走，說說笑笑的挺好，挺好……”

我：“……”于是百般不情願跟着韓子玉上了他的豪車。不過我的不情願是沖他，不是沖車。我對他的車還是充滿了好感甚至是向往的。

坐進去之前，我把鞋底的泥在路邊刮了刮。屁股一落座，就小心翼翼不敢亂動了。

上車以後，我首先一件事就是仔細檢查前擋風玻璃，發現竟然完好無損，于是驚奇地說：“咦，你前擋風沒事？”

他不解：“該有什麽事？”

我擺手：“啊沒事沒事……”還好沒事，我舒一口氣。

突然想到我這是第一次跟一個身價不菲的成功人士并肩而坐，又忍不住轉頭去看他。白色襯衣上的水漬已經幹了，總的來說還是很整潔。袖子被我擦過手的地方已經卷了起來，卷了好幾層。他大概是不想讓那地方接觸到皮膚吧。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看着前面的路，眉弓很高，顯得眼睛十分深邃，整個臉的側面輪廓很平靜很好看。我愧疚地吞一吞口水，看一眼他身上的衣服，說：“阿尼瑪吧？”

話一出口就覺得哪裏不對。想了一下卻又不知道哪裏不對。

他似乎是沒聽懂我的意思，愣了一愣，然後轉頭看我。我也看他。對視一陣，我指一指他身上的衣服說：“要不要……呃……我賠你一件吧？”

他恍然大悟，低頭看一眼，說：“哦，不用。沒關系。”

“哦。”好吧，既然他說不用，那我也不強求。

不過還是隐約覺得哪裏不對。仔細一想，又拿出手機查了查，原來是叫“阿瑪尼”，不是“阿尼瑪”。

……媽蛋，朝鮮牌子麽？這麽拗口。

我心底唉聲嘆氣起來，不由得捂住眼睛。真是沒臉見人了，為什麽今天在他面前出了這麽多醜？我唉聲嘆氣了一陣，絕望地說：“你想笑就笑吧。”

他頓了頓，扭頭看我：“嗯？”

我斜眼瞪他：“別裝了，你其實早就想笑我了吧！從聽見我的名字開始，到我在廁所摔倒，到我強抱你的車，到我……總之你想笑就笑吧，別憋着了！”

他靜靜看我好一會兒，又靜靜轉回頭去看路。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他嘴角微微翹起，眼裏終于漫開一片淺淺的笑意。

看得我慎得慌。我說：“就這種程度？沒事你大笑也可以，沒事沒事，我承受得了。”心裏暗罵，裝什麽淑女？笑不露齒？

他又努力笑了笑，然後含着笑意轉頭看我，揚起眉頭，眼中略略有些委屈，說：“怎麽辦，憋過勁兒了，笑不出來了。”

我：“……”

他這時看到我臭了臉的窘樣，卻是突然露齒一笑，那樣明媚，仿佛很開心的樣子。看得我猝不及防愣了愣神。

韓子玉送我到樓下。跟他道了謝，我就跑上樓去了。不知道着急什麽，就是覺得不能再在他車裏待下去了，莫名的不自在。

他也沒說什麽，就說了個“再見”。

跑回家以後，定了定神，鞋也不脫就跑到了陽臺上。別多想，我只是想去再看一眼跟我親密接觸咫尺天涯有緣無分的愛車。

剛好看到那香槟色的車子拐出院子，上了馬路，加速，揚長而去。突然有點惋惜呢。

這麽好的車，唉，此生還有緣再見嗎。不過，轉念一想，既然我的屁股坐過瑪莎拉蒂，那想必我的屁股此刻的身價比我本人要高了。不由得心滿意足，想着明天去學校要跟他們炫一下我的屁股。想着想着就咧着嘴樂出聲來。

沒錯，我還真是一個俗不可耐的小人物，想到自己認識的人裏面有這樣出色的一個人就好像出色的人是自己一樣沾沾自喜。

不過，像這種老爸的老友的孩子，年齡還比我大了不少，再見的機會應該微乎其微吧，縱使是在同一座城市裏，估計這輩子也就這一面之緣。想想又有點惋惜，卻不知道為什麽。

到此刻我才發覺自己身上還穿着他的貼身背心呢，心想該找個機會還給他才是。結果卻發現沒有留他的聯系方式。

當日晚間，老爸才被老媽扶着回來，臉上醉意有增無堿，回來倒頭就睡，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我問我媽怎麽了，她說：“誰知道又抽什麽風，非讓我帶他再去喝酒。估計工作不順心了吧，沒事，讓他睡一下吧，一覺起來就好了。”

我“哦”了一聲，沒什麽好說的。反正日子就這樣過，總會有點亂七八糟煩心的事情。老爸是男人，頂天立地，再說他有我還有我媽，沒什麽過不去的。

不過，看到媽媽越來越憔悴蒼老的面容，我還是想唉一口氣。必然是心疼的，可是酸溜溜的懂事的話我可說不出口。說了一句“媽你也去睡吧”，就回屋寫作業了。

前兩年老媽因為我逃課闖禍去網吧跟人打架等等各種頑劣事跡沒少頭疼（好在我目前還沒偷食禁果把我媽徹底氣炸），今年高三只求她別那麽操心別天天憂心忡忡唠裏唠叨。我幾斤幾兩自己知道，悠着點考就行了。

不過這種事情跟當媽的是說不通的。

沒想到半夜老爸爬了起來，喝了兩杯水，悄悄跑來我房間門口站了站，大概見我燈還亮着，就推門進來了。我還在做題。他一臉凝重地看了我好久。看得我脊梁骨發冷。

我說：“爸，不瞌睡了？今天給我陪讀？”

老爸深深嘆一口氣，在旁邊的床上坐了下來，突然抓住我的手，用他滿是老繭的大手掌磨了磨我嬌嫩的肌膚，語重心長說：“萌萌，都怪爸爸沒出息，什麽都給不了你。你一定要好好考，考個好大學，将來靠自己，出人頭地。”

我：“……”一般當爸媽這樣語重心長跟我談心時，我都說不出話來，別扭得想死。

老爸又嘆一口氣：“爸爸要是也像你韓叔叔那樣有能力，就不會讓你和媽媽這麽辛苦了。人活着，吃得好睡得好，活得開心，才最重要。爸爸卻這麽多年都沒能讓你們的生活好起來。爸爸不想你高考有太大壓力，但是萌萌，你是男孩子，一輩子都要靠自己，你一定要努力。”

我繼續無語。心想老爸大概酒還沒醒吧，他從來不說這麽惡心的話的。

“當年，爸爸在班裏一直是名列前茅，學習拔尖，組織能力也不錯，你韓叔叔就不一樣，他本性不賴，可就是個頑劣性子，根本不學習，說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長處，可是沒想到……唉，風水輪流轉，到老了，人家事業有成，要什麽有什麽，你老爸卻還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職員……”

我笑他：“老爸，你都多大人了，虛榮心還這麽強？羞不羞？放輕松嘛，你看，韓叔叔他是有錢，可是……他那麽胖根本沒我老爸帥嘛！我老爸又有文化又有魅力，深藏不露而已嘛。再說他們那樣有什麽好，開個幾百萬的車，坐起來感覺跟咱家老爺車也差不多呀，紙醉金迷，打倒臭土豪！”

老爸苦笑着拍拍我的頭，好半天，小聲說了一句：“一輩子這樣……很不甘心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