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希音思考着這個問題, 道:“抱歉啊,惠,就算你這麽說, 我也還是很擔心你。既然傷得不算重, 那你還是坐新幹線回來吧,需要我幫你定車票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吧?”
“津美紀也會擔心的, 她要是問我,我可不會幫你遮掩, 你确定要這樣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 伏黑惠只好答應了。
“你已經是咒術師了,在執行任務的中途受傷是很正常的事,回來高專拜托硝子治療就好了。”
希音半是抱怨地這樣說了一句,開始詢問此次事件的細節,“那位不幸成為宿傩容器的孩子, 确實還保有自己的意識嗎?”
“是的,他保有自己的意識, 并且依舊有身體的掌控權。”
伏黑惠相當肯定地回答她, 然後說:“那家夥肌肉很發達,雖然沒有咒力,但之前遇到的時候就讓我想起了真希學姐,簡直和天與咒縛差不多了。吞下宿傩的手指之後,宿傩曾經在短暫的時間裏占據了他的身體……兩面宿傩果然不愧是詛咒之王, 确實非常強悍,最可怕的是意識和能力都是正常人的水準,但異常邪惡。”
“嗯,然後呢。”
“……不過說到底還是五條更強, 确實有嚣張的本錢,幾乎戲耍了宿傩一頓。”
如果五條悟不能戰勝宿傩,那這次事件就完全是另一個地獄走向了。
而且兩面宿傩有二十根手指,是有史以來最惡最強的詛咒,容器現在只是吞下了一枚手指而已,就已經具備特級詛咒的水準……事态遠比伏黑惠能想像的更加嚴重。
不過這種事情本就該由大人們思考頭痛,惠這種孩子很不必放在心上。
想到這裏,希音輕笑着問道:“惠~那以你的判斷和預感來看,”
“宿傩有二十根手指,吞下一枚就有特級詛咒的水準,但這只是二十分之一而已。”
希音輕聲道,然後揚起聲調,俏皮地問惠道:“那以你的判斷來看,那個就算成為宿傩容器,依舊保有自己意志的孩子,會成為你的同期嗎?”
Advertisement
電話那頭的惠沉默了會兒,呼出口氣來,異常頹靡地說:“我覺得……不說百分之五十,也起碼百分之九十九,會的吧?”
然後他平靜安逸的高專生活,大概就宣告結束了。
最強咒術師帶着宿傩容器——那個名為虎仗悠人的孩子回到高專,報告了事件始未和當前情況。
高層的反應異常迅捷,幾乎是立即下達了死刑指令。
“哈,那層老家夥能不能有點新意,偶爾也做出點讓人意料不到的決定?”
五條悟坐在過道上的長凳上,擡着下巴望向來特地來向他宣布判決的希音,臉上一點意外或者為難的表情都沒有,抱着手臂超無聊地說。
“出現兩面宿傩容器這種惡□□件,”
希音一臉嚴肅,看着他說:“高層當然是經過最謹慎的考量,才做下這樣的決定。”
五條悟偏了偏腦袋,很奇怪地看着她,“最謹慎的考量,明明是你報告給他們之後,當場拍板就決定下來的事吧?”
“以前憂太那次,起碼還做了個樣子評估了一下……現在索性連這一步都省了,也沒人覺得應該問一下我這個現場事件親歷人的意見。”
“偶爾也認清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吧。”
希音微颦着眉頭,有些苦惱地說:“你雖然是事件親歷者,有緊急執行權,但兩面宿傩如果覺醒,造成的危害就算是你也無法承擔,所以這件事根本沒有你置喙的餘地……我來是宣布決定,請你執刑,而不是和你商量,請你務必履行自己身為最強咒術師的職責。”
五條悟有時候也挺想不通的,大野希音怎麽就這麽擅長惹火他?
白發的咒術師隔着黑色眼罩盯她一眼,摸了把耳朵,誇張地大叫起來:“哇,剛才有什麽在叫嗎,我怎麽突什麽都聽不見了?好奇怪啊,我是突然聾了嗎?”
希音冷眼看着他表演,看到他自己覺得無聊,終于消停下來。
“死刑這個我不同意。”
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叉字。
“我已經測試并且确認過,那個叫虎杖悠仁的孩子,可以在承載兩面宿傩力量的同時保持清醒,是千年難得一見,極為特殊的容器,難得的人才,有能吸納并且利用宿傩能力的可能,前途不可限量,說不定會成為超越我的咒術師。”
希音眉毛都不動一下,看起來并不在意他的話語。
她只問:“現在只不過是一根手指,兩面宿傩卻已經在那孩子身上覺醒,它會吸引剩下的手指,并且引導容器找尋剩下的手指進行吸納,以期完全在容器身上複蘇,以完整的姿态降臨于此世……真到了那個時候,你确定自己可以戰勝它?”
“那還是很久之後的事情,就算沒有到那步,你如何确保那孩子在吸引宿傩手指期間,依舊能主導自己的身體,不會淪為宿傩的傀儡?”
五條悟抱着手臂沉吟片刻,然後沖着她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其實你說的這些,我全部不能保證。”
“不過我已經愉快地決定了,這孩子我保定了,他有可能造成的後果我全部一力承擔。”
“你覺得這樣說得過去?”
希音勾起唇角,臉上冰霜般沉凝的神情突然散去,她有些俏皮地問他,“你都不能保證能夠戰勝完全體的宿傩……至于有可能造成的後果,你怎麽承擔?”
“雖然你決定做的事情,目前也沒人可以阻止……但起碼,說得過去的交待也得給我一個吧?”
五條悟看了她一會,然後笑道:“其實仔細想想,現在如果把那孩子殺了……也很不劃算嘛。他這樣可以保有自我意識的容器體質,毫不誇張地說真是千年一遇,比我這個齊集六眼和無下限的術師還要難得,現在才吸收了宿傩的一根手指,就這樣抹殺也太可惜了吧。”
“兩面宿傩這個大麻煩,是咒術界千百年的心腹大患,大家都害怕它有一天完全覺醒,造成不可收拾的災難。是因為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銷毀,才會留存至今,現在銷毀它的辦法不就擺在眼前嗎?”
希音挑了下眉毛,道:“你的意思是,比起現在就執行死刑,浪費珍貴的容器,倒不如等他到達‘極限’的那個點,再連同兩面宿傩的手指一起,徹底銷毀?”
“所以死刑不是取消死刑,而是延後它。”
這種程度的妥協和讓步,對五條悟來說還蠻不爽的,但他依舊點頭應了下來,“對,只是延後。”
無限期的延後。
“既然你的心意如此堅決,我也努力過,确實改變不了你的想法。”
希音點點頭道:“你的意見,我會反饋給上層。”
“啊,那就辛苦你了,那群老頭子,會同意吧?”
“這種事情,現在我怎麽知道?”
六眼的術師好像沒聽到她的回答一樣,又問了一次,“所以,會同意的吧~”
希音略頓了頓,頗有深意的說:“這種事情,怎麽想都要看你的意志有多堅決吧。”
五條悟笑了下,拿手比了下身後緊閉的房門。
“你可以進去,用自己的判斷評估看看裏面這孩子的情況。”
有必要嗎?
希音并不動作,只笑着望向五條悟道:“我當然知道,他肯定是個好孩子……我有好好向惠了解事情的經過,要不是為了救他,這孩子也不至于把宿傩手指這種一看就很不吉利的東西吞下去。”
魔女拿手指頭卷着自己的頭發,饒有趣味地對最強咒術師說:“正因如此,我不免會想,他是那樣善良溫柔會替別人着想不顧自己安危的好孩子,你擅自替他做這種決定不是很過分嗎?”
“哈?什麽叫擅自決定,我可是避免了那家夥的死刑耶。”
五條悟超不滿地叫起來,“代價只是成為我的學生,被我監管而已——難道我不是個為學生着想的好老師嗎?”
希音看着他,仿佛在看個任性的孩子,眼神無奈而縱容又帶着透露出興味,“但你根本沒有仔細和他說明事件的嚴重性吧。”
“雖然現在只有一根手指的力量,但宿傩的意識确實已經在他身體中覺醒,同源的力量會形成共振,分散于日本各地的手指也會被解放……這是什麽概念,整整十九個,力量超越普通特級的詛咒哦。”
“兩面宿傩的手指本來就是定時炸/彈,遲早都會砰地一聲爆開,炸得既熱鬧又好看……就算真出什麽事,那也只是提早了而已。”
五條悟對她的危言聳聽嗤之以鼻,“況且又不是每個時代,都有我這樣的術師,爆發在這個時代,對日本來說,絕對是種幸運。”
這就是當代最強咒術師的自負了。
“我絕對沒有質疑你的意思,我也認同,你确實具備承擔一切後果的心性。”
她移開視線望向那扇緊閉的門,“但裏面這個溫柔善良的好孩子,他有足夠的器量承擔複數以上的性命嗎?”
“兩面宿傩這種量級的詛咒,況且是咒術師死後所化,具備超級普通術師的智慧和意志,就算是極短暫的失控,能造成的破壞,
對你這種身具同等級破壞力術式的咒術師而言,應該不難想象……真到了那般田地,這孩子會不會由衷地怨恨,今時今日,執意保下他性命的你呢?”
“希音,你真是心思缜密,想的永遠比別人多,比別人細。”
五條悟甚至拍起掌來,“你考慮的這些事情,我就完全不會想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是最強嘛,你們這種弱者瞻前顧後,成天擔驚受怕的毛病,我實在是沒辦法理解。”
他昂着下巴,毫不掩飾自己的嚣張。
“抱歉,其實我也不想理解……我想做,并且判斷自己能夠做到,那就非做不可,我也用不着誰理解,誰感激。”
“安心吧,我會好好承擔後果……”
他話鋒一轉,超惡劣地說:“其實就算到最後真的沒法承擔,那也沒辦法吧?”
“對呢,說得也是,有什麽辦法呢。”
希音意味不明地抛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了這裏。
宿傩容器——高一學生,虎杖悠仁的判決和命運,就這樣被确定下來。
夜裏下了一場雨,細碎的雨音仿佛誰的腳步,走進了她的夢裏。
清晨六點整,希音睜開眼睛,去衛生間洗漱。
洗過臉之後,她擡眼看了眼鏡子,覺得裏面的女人蒼白的膚色幾乎像鬼一樣。
她晃了晃腦袋,覺得有些隐隐作痛。
昨天睡着了之後,希音好像夢見了讓人不安的東西,但現在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