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年幼的十影法繼承人在心裏把五條悟的名字畫上一個大大的紅叉,看着面前這個沒滿二十歲,難得這麽漂亮,卻被垃圾男人纏上的少女,不由寬容憐憫了許多。
小小年紀,已經被生活境遇磨煉出一雙利眼的惠心想,她身上倒沒有那種會被壞男人看上,陰晦軟弱的氣場,這應該不是個會像津美紀的媽媽那樣,抛下一切跑掉的家夥吧?
“我吃飽了。”
小男孩放下碗筷,擦幹淨嘴,很有教養地道謝,“謝謝你,大野,你做得飯很好吃。”
“不用客氣,我畢竟是以後要照顧你的人。”
希音伸手撫向惠稚嫩的臉頰,因他和甚爾實在肖像的相貌感到恍然。
如果裏奈不是個那樣糟糕透頂的女人,也許惠會是她的弟弟,盤星教的那場事故不會發生了……傑也不至于。
但很快,她就在面前男孩微有些不适,但忍耐着盡量沒表露出來的表情裏回過神來。
哪有什麽如果?
要是她不是那樣的人,就不會和父親分開,帶着女兒離開大野家,當然也碰不到‘小白臉’甚爾。
人會帶來的悲劇,以及造成它的空洞,不是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被設定和注定好了的嗎?
面前這個孩子也不例外吧。
甚爾是個會帶來不幸的男人,他的兒子,惠的身上也沾染着相同的氣息。
生父執意不肯讓這孩子被冠上禪院這個陳腐,帶着鐵鏽味的姓,可他偏偏繼承了禪院最強大不過的十影術。
未來會如何呢?
希音側頭望向眼旁邊的津美紀,心想,只看命運想導演一出怎樣的,不知精彩與否的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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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不要太讓人失望,覺得無聊無趣才好。
“可以叫我姐姐嗎?”
希音放下手,溫柔地同惠商量,“以後我會搬來這裏,和你們一起生活,只叫我大野的話未免太客氣也太冷淡了。”
惠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已經被他承認,但鮮少被他正經叫過姐姐的津美紀一眼。
希音于是道:“津美紀也一樣哦,可以叫我姐姐嗎,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很希望有個像你這樣可愛又懂事的妹妹呢。”
比起別扭羞澀的惠,津美紀熱情開朗得多,當即響亮地叫了一聲,“姐姐,以後請多多指教!”
接着還紅着臉小聲道:“我也一直想有個像您一樣的姐姐呢。”
津美紀未免也太随便,太好說話了吧?
惠瞪了眼‘背叛’他的姐姐一眼,僵硬別扭地說:“不好意思,我沒有姐姐,不需要也沒有想過。”
希音為難地皺起眉來,“啊,不肯叫我姐姐嗎?”
惠別開視線不去看她,心想,你如果生氣不願意管我們了也無所謂,五條悟這樣只是偶而出現一下,提供金錢的監護人也挺不錯,起碼不會讓人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然後他聽到新監護人有些猶豫的聲音:“也對,我們年齡差得有些多……雖然對我來說,還有點難以适應,惠。”
“如果這樣對你來說更好接受,更舒服些,那也不是不可以哦……你也可以把我當成媽媽看待哦,需要的話,直接叫我‘媽媽’也是可以的哦。”
惠石化了!
他用不着姐姐,不需要人照顧,才不是想要個媽媽的意思呢!
津美紀忍俊不禁,捂着嘴說:“惠還小呢,可能确實比較需要媽媽也說不定呢。”
哪有啊!
惠僵着小臉,望向一臉期待,等着他做決定的希音,心想,這家夥比想像中更難纏一點嘛。
“非要的話,也不是不行,說到底,這種形式很重要嗎?”
別扭的男孩子如此抱怨着,相當小聲,蚊吶般地叫一句:“那就,姐姐好了。”
要不是有咒力強化過的敏銳聽覺,希音還真不一定聽得清他說了什麽。
她當即露出釋然般,松了口氣的表情,“惠的話,如果能更坦然大方些就好了呢。”
既不坦然也不大方的惠鼓着包子臉瞪着她看,因為被迫叫出那句羞恥的‘姐姐’,耳朵根都有些泛紅。
說到底,也是個普通、有些可愛的小孩子呀。希音不禁如此想。
吃過晚飯,兩個孩子主動承擔了收拾碗筷,整理衛生的工作,而且做得娴熟麻利,回到套房裏她的卧室,希音覺得這兩個孩子都比她預想得更早熟懂事些,照顧他們的工作比相像中更輕松。
私信音響起,她拿起來手機看了一眼。
‘考慮好了嗎?’
“嗯,他們很懂事,這裏位置也好,我會留下來的。”
對面頓了會兒,發來一個簡短的‘嗯’字。
雖然在孩子們表現得堅定,一副打定主意要照顧他們姐弟的模樣,但在見到他們前,希音雖然覺得自己需要承擔些許責任,但沒決定好要不要和他們住在一起,形成更親密的,事實上的家庭成員關系。
惠和津美紀這樣有自理能力,也習慣獨立生活的孩子,選擇像五條悟一樣,做個提供庇護,定期看望的甩手掌櫃說不定才是更正确也更輕松的做法。
他們已經畢業大半年了。
高專不是普通學校,學生畢業之後,就各奔東西,基本上沒有聯絡或者很少聯絡。
高專和它培養出來的咒術師們,無疑有更緊密切實的聯系,是上下級,甚至像母與子。
希音還留在高專做相關的工作,原本的宿舍也還保留着,不過她也有考慮現在畢竟不是學生了,又不是硝子這樣因為情況特殊必須長期駐守在校內的情況,所以還是有打算在外面置辦住處的。
既然要搬來外面住,那和孩子們住在一起,順便照顧他們,就是很适宜的選擇了。
‘你這次任務要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大概要幾小時,回來我再發信息給你。’
現在已經七八點鐘,再過幾小時就是淩晨,還要排除掉他半途又接到其他任務的情況。
所以今天不适合再等他了。
‘辛苦了。’
‘可能的話盡量早點休息,雖然一直開着術式,但必要的休息還是不能少的呢。’
隔了會兒,對面才發來回信:嘁,搞得你好像真關心我一樣。
希音覺得,在他們這段稍嫌微妙的關系裏,五條悟的表現未免有些傲慢無禮,不識眼色。
好在除了這種性格情緒上的小缺陷,其他方面他都超規格的讓人滿意。
回想起六眼咒術師忍耐糾結的神态,說不清是別扭還是不情願的有趣表現,她又覺得可以原諒他這些小小的不識趣了。
“你想什麽啊,整天忙得半死,連教資都考不過,還要當老師……還指定要做一年級的班主任。”
夜蛾看着面前一米九多大個頭的前‘頭號問題學生’,覺得頭痛得快裂開了。
說不定是求生欲作祟,他下意識有點排斥這家夥從前學生變成現手下的可能,覺得自己說不定得短壽十年。
某人相當沒有自覺,滿不在乎道:“工作時間這些都是可以協調的嘛,一年級班主任确實忙,但其他幾個年級都很閑啊,偶爾讓別人代課也行啊。”
夜蛾拿拇指按了按太陽穴,“那你的教資……你也不是腦子不好用的類型,已經考第三次了吧,好像分數一次比一次低,是哪裏出了差錯?你特地跑去考場浪費時間的?”
提起這個,五條悟也生氣。
他忙得像鬼一樣,還要抽時間看教材,然後每隔幾個月,浪費半天時間去考那永遠過不了的教師資格證。
“我從小到大就沒這麽認真應付過考試,誰知道那些批卷的家夥在想什麽,居然每次都不讓我過!”
“……”
夜蛾不是很想思索原因,易地而處一下,他也不會給這家夥發教師資格證的。
他提起另一件事:“希音倒是一次就通過了,我打算這學期就任命她做四年級的班主任。”
最強咒術師很生氣,拍着桌子不滿道:“哈,那個最會做表面文章,裝樣子給別人看的家夥,做老師的話,教得出來什麽樣的學生啊?夜蛾你眼瞎嗎?”
夜蛾抽搐着嘴角,無奈道:“這幾年你們的關系好像越來越差了,我記得以前有段時間,你們相處算愉快,那時候……你還特別關心她,怎麽不知不覺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他們那屆是夜蛾帶過的最後一任學生,花費心力最多,偏偏出得事也多。
不提面前這個頭號疑難問題,夏油傑叛離後,希音逐漸在向高層靠攏,和改革派創始人兼領頭人呈水火不容之态,讓夜蛾光想一下就覺得胃痛。
“這你應該問她才對,幹嘛問我?”
五條悟陰陽怪氣,“搞得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她就是比我會裝樣子而已,怎麽一個個都站那邊?怎麽,眼睛都是用來當擺設的嗎?”
現在只要在他面前提希音的名字,他就是這副受刺激了,反應過度,沒法溝通的樣子,夜蛾也差不多習慣了。
他郁郁地打量幾眼面前這個怎麽看怎麽不靠譜,吊兒郎當的家夥幾眼,大手一揮:“算了……不管再怎麽說你不适合當老師,反正你也聽不進去,不撞南牆南牆不回頭的家夥,再繼續去考試也是給別人增麻煩。我就給你次機會好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被學生投訴了,或者做得太看不過去,可別怪我撤你的職啊。”
如願以償,得到了高專一年級班主任聘書的五條悟一點都不開心,或者說正好相反,他心裏憋着股氣呢。
“什麽嘛,搞得像是被我纏得受不了才勉強同意一樣。”
事實本就這樣,是他自己不肯承認,“還說什麽覺得我不适合當老師,嘁,這種事情是看适合不适合的嗎?明明就是看願不願意,連希音那家夥都能通過考試,證明考試根本沒有意義!”
醫務室裏,聽着他抱怨好友的硝子插了句嘴。
“考試還是很有意義的。”
她示意五條悟看自己胸前的醫師執照,“通過以後非常光榮,我為自己有照行醫感到驕傲。”
接下來就要無照教學的某人死鴨子嘴硬:“重要的不是形式是內容,嘁,再說我又不是考不過,下次一定可以。”
硝子歪着腦袋,嫌棄地撇了撇嘴。
“那家夥,是不是想要壓我一頭才故意去考教師資格證的?”
“以前也沒聽她說過有要留在高專當老師的打算,怎麽就突然當上四年級的老師了,嘁,肯定是想看我笑話……”
怨念深重,喋喋不休。
硝子冷眼看着這家夥逼逼賴賴個沒完沒了,心裏覺得有趣。
這家夥可是五條悟耶,最強咒術師,高專頭號問題人物,不論是性格還是實力,全都強勢得不行。
說句不恰當的比喻,這家夥是全校師生,乃至整個咒術界的大魔王啊,只要是在咒術界這個生态圈生存,就或多或少會受他的壓迫荼毒。
咒術界的壓力,以一個不平衡的方式壓注在他的身上,他卻全盤接收,以一種輕松自在,狂妄肆意的姿态。
不過五條悟可不是什麽受氣包,他接受這種無形的壓迫,然後用倍數的方式釋放壓力,某種意義上也是所有咒術師們的壓力源了。
這種讓人頭痛的個性,早年夏油傑在的時候,勉強還能壓制一二,現在他叛逃也有幾年了,反倒是他那看起來‘柔柔弱弱,神經纖細’的女朋友——大野希音隐約有替代他,成為那個唯一淩駕于大魔王之上,壓抑他,給他帶來壓力,讓他抱怨連連的存在。
硝子卷着頭發打玩,心裏越發肯定了那個無稽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