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是覺得奇怪,像那種只能操縱廢物的術師,你怎麽會傷成那樣?”
這就是流言的恐怖之處,希音傷得不重,卻被傳成差點死掉,不過也有她自己沒有認真辯解的緣故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當然我自己弄的,不然怎麽糊弄得過去。”
別人也就算了,最關鍵的是夏油傑。
“嘁,”
五條悟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不滿道:“果然是你會做的事,你這家夥……弄傷你自己的次數和程度,比祓除詛咒受的傷還要多吧?”
要這樣說的話,事實确實如此。
希音側着頭想了下,道:“執行任務時候,身邊不是傑就是你,戰鬥的次數都少得可憐,當然沒有受傷的可能了。”
五條貓于是嘲笑她,“無聊吧,你活該。”
希音不得不承認,身為咒術師,那‘瘋狂而不安定’的一員,總是被排斥在戰鬥之外,順服于需要保護的位置,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情緒的。
但忍耐從來都是值得的,會得到報償。
相比較戰鬥的快感,與夏油傑的戀情是現階段最重要的事,讓她忘乎所以,着迷不已。
希音甚至覺得,自那次星漿體事件後,她才真正陷入戀情最美好、最讓人着迷的階段。
男友身上那種搖擺不定,徘徊于天平兩側,時而痛苦掙紮,時而放縱頹靡的氣息實在讓人難以自拔。
為什麽我會如此糟糕呢?
回想起不知道多少次,夏油傑那沉浸于黑暗思緒中,冰冷漠然,像是看到了什麽森然之物的眼神,在望向她時,又變得痛苦清醒,她就打心底裏湧起快意來。
Advertisement
就是這樣,正是如此,這正是她所追逐,理想中的戀愛!
所以,再慢一點,再遲一點。
請你……務必不要放任自己墜落下去,當堕落至底,你一定會遺忘痛楚和掙紮的滋味,變得像我一樣麻木糟糕,那就再也不是,我癡戀的愛人了啊!
希音額頭一痛,這才回過神來。
原來是五條貓受不了被冷落,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記。
“我說,最近才剛開始熱起來吧。”
他很不滿:“傑也是,你也是,怎麽都心不在焉的?”
“抱歉,可能是最近睡得不太好?”
希音眨了眨眼睛,“最近你都在獨自執行任務……而且夜蛾會把最艱的任務交給你,你還一直在開發改善無下限的用法,不會太勉強自己了嗎?”
貓總是找到機會就撒嬌的。
“當然辛苦啦,有時候都累到想直接躺到地上去。”
以他的任務強度和努力程度,這話說得不算誇張,但他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難色,“不過沒辦法嘛。我有想做的事……我找到自己的目标,非做到不可的事了哦。”
他左臉上寫着‘快來問我’,右臉上寫着‘快誇獎我’。
希音不由笑起來,懇切道:“哦,最強也确定了人生目标嗎,請一定要告訴我哦。”
“也說不上人生目标啦。”
五條悟嘴角翹起,道:“之前你說的話确實有道理,我應該遵守規則——但就算是規則,也有好壞之分,我們新生代當然有義務修正不合時宜的規定了。”
“想想看,咒術界實行的法則,都幾乎有好幾十年的歷史,近幾十年,社會變遷如此之大,咒術界的法規卻永遠都只有小改良沒有大變動,咒術界也一直把持在一群只肯求穩的老家夥手上,能不腐爛嗎?我要改革啊!”
“會很難哦,最可怕的結果……”
希音思考着道:“說不定你會從咒術界最強淪落為咒術界的公敵也說不定。”
“你永遠把事情往最壞處想。”
五條悟抱怨一句,滿不在乎地說:“不過你說的這種可能,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所以啊,我不是一直在努力,變得更強,更可靠嗎?”
希音突然又想起他躺在血泊中,六眼半開半阖,了無聲息的模樣來。
那個時候,她無能為力,除了祈禱什麽也做不了。
可後來,他就真的只憑自己再次站起來了,這個家夥,也許大概,真有可能繼續創造奇跡吧?
如此想着,她不由喃喃道:“我會拭目以待。”
請你,務必不要讓我失望。
熱烈夏日,學弟灰原雄的死訊像一盆冷水潑到了所有人心裏。
“又是誤判,窗那群人是怎麽回事,光拿錢不做事的廢物嗎?”
七海建人重傷,灰原雄殒命,被後面趕去現場支援的術師帶回來之後,只剩下半截屍體。
五條悟氣憤地質問夜蛾:“這是第幾次了?”
夜蛾額頭上暴着青筋,壓抑道:“窗也沒辦法做到百分百正确,現在的失誤率尚在容忍範圍內。”
“哈,容忍範圍內?每次都死人了啊,三年級的事你已經忘了嗎?”
高專校長拿拇指按壓了下眉心,無奈嘆息:“我已經責成他們改進了,誰也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但只要咒術師仍需祓除詛咒,這樣的事就會源源不斷地發生下去。
就算窗不會誤判,咒術師依舊要面臨能力的極限,或者在實戰中變得更強……或者殒命。
這就是大部分咒術師的命運了。
“悟,不要說了。”
負責安撫幸存者,目睹死者——前不久還活蹦亂跳說要給他帶伴手禮回來的學弟慘況的人是夏油傑。
五條悟只是突然在執行任務回來的間隙聽聞人沒了,再也見不到了。
但相比較起來,離事件更近的夏油傑反而顯得更能接受現實——這看起來很正常,他們向來如此。
“這不是夜蛾的錯……甚至,也不是窗的錯,不要搞錯主次。”
那麽,究竟是誰的錯呢?
希音望着他,沉默地想,在你心裏,已經有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五條悟狠狠錘了下桌子,沉着臉不說話了。
夜蛾看着他無奈地嘆氣,清了下嗓子打算繼續說些什麽,這時,夏油傑舉起手打斷了他。
“那個,夜蛾,有件事想和你說。”
他臉上露出微帶歉意的神情。
夜蛾:“有話直說。”
夏油傑有些刻意地側頭望了希音一眼,“雖然不合時宜,但也沒辦法拖下去了……希音她,好像不太勝任做祓除詛咒的工作,對她來說,稍微有些……不,是已經很有壓力了。”
壓力嗎?夜蛾望着女學生,陷入思索。
希音剛轉學過來的時候,他曾經判定這個女孩子并不具備成為咒術師的條件,後來他又改變了這種想法,而現在……
女學生幽幽湛湛的暗紫色眼瞳,突兀地,前所未有的讓夜蛾覺得,他可能從未理解過她。
“雖然是很任性的請求。”
夏油傑抱歉地看了眼女友,繼續對夜蛾道:“但能讓她轉到後勤這一塊嗎,可以的話,我希望她也不要做督察這類的工作了,如果能長期留在高專的話再好不過,其實高專也需要長期駐守的術師吧?”
連督察都不做嗎?
夜蛾沉吟些許,便聽夏油傑繼續道:“雖然是過分的請求,但我會連她那份一起努力……這完全是我本人自私的想法,請你務必不要責怪希音。”
咚的一聲,是五條悟的下巴砸在桌子上的聲音,他抱着頭伏在桌上,一副不想看也不想聽的樣子。
夜蛾頭痛地拿拇指按了按眉心,相比于五條悟,夏油傑很少讓他覺得為難……因此,當他提出異議和意見時,他會更加重視。
不過……
“這種事說到底要聽當事人的意見吧,就算是男朋友也沒道理替女友做決定。”
夜蛾望向希音:“你呢,你怎麽想?”
“做為咒術師,我認可你的努力,所以,由你來親口告訴我,你要放棄成為一名合格的咒術師,徹底脫離祓除詛咒的工作嗎?”
其實夜蛾是個不錯的老師呢。
希音望了眼男友,并不遲疑地做出了決定。
“我是個懦弱的人,”
她微低着頭,縮了下肩膀,“雖然一直忍耐着想要做得更好些……不過,果然也是不行的吧。”
說着,她聲音裏逐漸帶上顫抖,“傑一定是察覺到了這點。”
她捂住臉,好像說不下去了,“對不起……明明我才是那個需要抱歉的人。”
房間裏的五個人,最輕松、想法最單純的無疑是硝子了,看到這裏,她明白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了,于是歪了下腦袋,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的說:“哦呀,以後我不用一個人留在高專等你們回來了,希音可以暫時做我的助手?”
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夜蛾想,這也算是不錯的結果吧。
“一年級只剩下七海桑一個人了,這樣想起來,他還真是可憐呢。”
熱烈的蟬鳴,熱烈的夏日。
“啊,再怎麽樣,也只能請他堅強下去了。”
夏油傑吶吶着回答,只覺得夏天實在是太熱了。
就算坐在樹蔭之下,光是看着那過份熾亮的天光,也覺得好像漸漸被某種宏大炎熱的氛圍包裹,漸漸連思想也要融化了。
希音拿冰水碰了下他的臉頰,道:“丸山學姐的事你聽說了嗎?”
“她怎麽了嗎?”
夏油傑動了下眼珠子,露出微有動容的神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