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天
女妖精也是一席白衣,長發披肩,一朵白花插于發側,單眼皮,氣質溫婉,眉目間清冷氣一片,看着就是很成熟的知性美人。
再看看自己。
又矮又小。
兩白衣在一起,周然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們是真的有點合适。
無關其他,誰叫止宴被她一叫就叫走了呢。
周然這會兒站在月桦茸下看他們身影,覺得自己真向被大人帶出來玩的孩子。
雖然她很想看別的妖精,但不想遇見“情敵”。
不對,她會不會是插足小三?
突然想到這個方面的周然,徹底沉默了,他們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麽,沒人有時間注意她,周然邊嘆氣邊轉了個身體背對他們。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越接觸越能發現這個世界也很偏向人類世界,其他不一樣,可有人居住的話,還是會有很多相似的。
妖精也有文明,有交易,所以止宴有他的朋友。
所以少自作多情一樣才對,相處久了以後,周然明白,止宴懂很多,可很多東西又不懂,她甚至覺得止宴完全不懂喜歡是什麽。
她一開始就是說了做朋友,所以怎麽能要求一個妖精也回報給人類同樣的感情呢?
妖精只是對她好。
不能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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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頭越想越沉入,忽而聽見止宴的聲音,周然還有些恍惚。
“走吧。”一如既往的清潤。
“好。”周然沒什麽特別大的情緒,默默更在後面,一時無言,她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止宴,就如同不知道怎麽面對自己的心。
所以如果在異世界喜歡上一個妖精……不能有這種想法才對。
但其實也沒有很難受,只是短暫的傷懷一會兒,很快又打起精神來。
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太明顯難受,止宴是一個很細心的妖精。
她裝作被什麽東西吸引了一樣,轉過身,然後真的被吸引住了。
是一堆糖葫蘆。
不能算糖葫蘆吧,畢竟糖的都是她沒見過的水果——簽字上串成串的,都是這座山上自産的水果。
她目光不過停留爾爾,已經有妖精上前,素白的手指指向前方,一樣拿起一串。
然後三個顏色,三種周然認不出的糖塊被放在眼前,是全給她的意思。
玻璃一樣的外殼晶瑩剔透,包裹着不同顏色的水果,每一顆都好看,吸引着人類的視線。
周然深棕色的眼珠此刻目不轉睛盯着,素白的手指下,手腕有力。
周然沒接,微微移開視線,眸子裏已經有些濕潤。
所以怎麽能怪她喜歡上一個妖精對不對。
他這麽好诶。
不能繼續遲疑,周然手擡起來,從止宴手中接過,俏皮地笑了笑,“止宴,都沒妖精在,怎麽付錢呀?”
人類話題轉變的很快,止宴有些恍惚,總覺得她情緒不對勁,不放心地看她,視線粘在她身上,然後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石板上會有一個籃子,藍子周圍會有一塊木板,妖精會寫下交易的條件。”
周然已經盡力躲避他的視線,可是他越這樣,越這樣細心,心裏越難受,已經忍不住有些哽咽。
所以為什麽要這樣啊,喜歡一個真的會這麽敏感嗎?
周然只能笑,側過頭,不讓他看自己,“那止宴,這個妖精寫了怎麽付款啊,你都不看就給我了,你快去看看。”
她催促。
止宴并不想動,站在原地,他只想知道,為什麽只是走了一會兒,人類就這樣了,她明明剛才還很開心。
人類總是剛才開心。
止宴不知所措,走近她。
“不準再上前!”周然徹底背過去,聲音發顫,然後只是輕輕地說:“你去看。”
“……”
一陣沉默,止宴低垂着眸,“好。”
他走到石板旁邊,又忍不住回頭——人類沒動。
妖精的木板上寫:
接受靈力采購,均售價一靈力。
他指尖擡起,剛有動作,耳根微顫,細細的抽泣聲隐隐。
……
止宴閉眼,兩秒後,指尖無力地落下了。
他集中不了精神。
也有微風而過,吹起衣袍顫動着。
止宴背影孤寂,也沒有轉身,一直盯着木籃子,身後人類的哭聲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他已經無法形容。
怎麽能有人總是這樣,周然在說自己。
總是莫名其妙生氣。
和她做朋友,止宴肯定也很累吧。
周然呼出口氣,無語地揉了把頭發,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他了。
所以為什麽喜歡一個人,會變得這麽奇奇怪怪?
為什麽情緒就不能正常一點啊。
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不會無緣無故的對別人擺臉色,不會克制不好情緒,不會脫下以笑示人的面孔。
只是現在,周然深刻的發現自己是一個特別小氣的,小氣到喜歡的人和別人說了幾句話,她就受不了。
她有些難受,不敢轉身,不敢回頭。
怕看見一片空白,也怕止宴雖然沒走,可會不耐煩,會覺得周然這個人類真是莫名其妙。
怕剛剛察覺的喜歡就此離開。
都是她沒控制好,明明多笑一笑就好的事情,搞得像現在一樣,完全不知道怎麽辦了。
淚水争先恐後地一直往下面落,這種時候越不想哭,越不能控制,只能不斷用袖子擦臉頰,最後兩邊臉都磨成和眼睛一樣紅了,眼淚還是控制不住。
周然真的覺得自己好沒有用啊,把糖葫蘆塞懷裏,捂着臉蹲下來,明明完全不想這樣的,她只想止宴什麽都沒有發現,然後再一起回家啊。
情緒宣洩中,腳步聲漸近,止宴終于動了,周然僵硬,捂着臉的手一愣,然後死死蓋在臉上往下壓。
她完全不想給止宴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
視線被自己遮住,漆黑一片,其餘感官放大,心裏焦慮,覺得好像随時都能發生什麽一樣,可又遲遲沒有落下,只有風,透明的風吹開了頭發。
然後一只手,也跟着風一起輕壓下。
搭上了手背。
搭上了她的手背,周然用盡了力氣,可在這個時候,完全洩力了,明明感覺裏只是溫柔的指尖,可又這麽強有力地拉開了她的手。
于是遮擋物也沒了,周然完全不想看止宴的紅色眼睛,完全不想知道他是什麽情緒,他會不會笑她,會不會抛棄她這個麻煩?
掩耳盜鈴般匆忙閉眼。
睫毛上還濕潤着,閉着眼也能感覺出有只手在面前。
“周然……”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耳旁溫和的聲音,比以往更柔也更小心翼翼。
而後一只手捧起她的臉,輕輕擦拭掉淚水,“好不好?”
小心翼翼又克制着情緒。
周然從來沒有哪一瞬間像這樣心軟過,覺得糖水全泡着心髒,好不好好不好,她就喜歡這樣逗止宴,總喜歡這樣問他。
可這一次,止宴也學會了這個招數,周然發現這樣問真的很難拒絕,怪不得止宴也從來不會拒絕。
周然顫着睫毛,睜開了眼,也學着止宴一直喜歡說的單字詞。
吸吸鼻涕:“好。”
“如果你不喜歡這裏,”止宴伸出一只手,看了人類還算穩定的情緒,“我們回家。”
他明明一直這樣溫柔,所以怎麽能把他想得這麽壞,覺得他丢下自己呢。
止宴從來不會不耐煩,不會擺臉色,不會冷落她,這一次一樣。
周然又問了自己一遍,所以為什麽會覺得他會丢下自己走呢。
她顫抖着手,手指搭上止宴手心。
“好。”
因為她心虛了,她先動了心。
有一搭沒一搭擺弄着手裏的水果糖塊,這外面包了層塑膜,說是可以保存很多天。
周然看看小竹筍,光是嘆氣。
某筍“溫柔”地開口,又問了一次:“人類!你這樣很煩你知不知道,有什麽問題你快說啊。”
周然突然抹淚水,擡手捂眼睛:“你覺得我煩,嗚嗚嗚,果然,大家都覺得我煩,只有兔耳朵,只有他包容我嗚嗚嗚嗚。”
小竹筍雖然已經是一只年邁的妖精了,但人類是一種複雜的生物,豈是它能短暫接觸就了解的。
它果不其然慌了神,看着人類很焦急,“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在…你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好,”周然放下手,露出一雙清明的眸子,“你不是和一個朵橙花在一起過,你給我說說戀愛是什麽感覺。”
小竹筍沉默,它立刻意識到這個人類,就是一個詭計多端的人類。
……
“我都說了我和她只是朋友關系!!”
“切,”周然嗤笑,“行,你不承認,沒關系,那你們怎麽認識的,現在立刻必須說。”
人類的心情非常不好,小竹筍沒有辦法啊,含淚,微笑。
“人家有名字,不叫橙花,她叫橙月。”
“還真性橙啊?”周然剝開那層塑膜,咬了一口糖外衣,立刻被甜到表情愉悅,眯起眼睛來。
“這才不重要,你還聽不聽啊。”
“哎呀你到是別磨叽快點說啊,我聽我聽。”
小竹筍咳一下,“是這樣的啊,那個時候吧,我剛去到冬山,我說過,我讨厭冬天,冬天對我們竹筍特別不友好,我經常冷到皮膚起冰碴子。”
“冬山比這裏的冬天還要寒冷,實際上我從來沒見過有植物在那裏存活下去,可事實也是那樣,然後我跨過了一個山腰,剛擡頭,就看見了滿山的橙色,閃亮耀眼。”
“我真的特別好奇,本來已經很累了,但還是強撐着,又走了過去,”小竹筍突然嘆氣,“那山腰上的橙花都是新長出來的,大家都還沒有靈識,我想,反正馬上要離開了,摘一朵當紀念吧。”
“于是我挑了一朵最好看的,剛碰上她,她就開始亂叫說好疼。”
周然若有所思地摸下巴,點了點頭:“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
小竹筍嚴肅地糾正:“然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他多次糾正非常嚴肅,周然剛笑,嘴角上揚準備嘲諷來了,然後直接僵硬,弧度突然撫平。
周然只是想到,一開始,她也是和止宴表達做好朋友的。
所以妖精對朋友的概念就是這樣嗎?
周然砸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竹筍,“我也有個喜歡的人,他……”
周然息聲,在小竹筍的顫抖暗示下,咬着冰糖僵硬回頭。
身後來人身姿高挺。
周然吞口水,他背光,看不清表情,莫名冷冽。
“止宴?”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想是馬上完結還是在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