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萬無
第64章 萬無
人類聯盟軍,前線。
已經快到聯盟領土的邊緣了,再往前,就是無袤的域外宇宙了。
域外如同一片大型黑洞,潛伏着無數明裏暗裏的危險。可觀測到最近範圍內的域外就已有顆巨大的死星。
星體已經燃燒殆盡自身的能量,演變到奄奄一息的進程,但周圍仍萦繞着反應強烈的能量場。以人類目前的技術水平來看,艦艇一旦靠近,就會被能量場撕碎成齑粉。
能夠被指派為先鋒,Beta部隊興致高昂,摩拳擦掌。在他們的高歌猛進下,蟲族大軍節節敗退,目前似乎已經不成隊形了。
一艘前鋒戰鬥艦上的beta士兵們就是這麽認為的。
“精神網也沒多難嘛,嘿嘿,這群alpha別以為自己全他媽天下最牛逼,到頭來還是我們打前鋒。”一名精神網連接着艦艇的beta在小隊的聊天頻道發消息。
很快有人回複他:“注意一點!別大意!”
那名beta正要反唇相譏,在輸入框裏用精神網輸入完,正要敲回車鍵時,他眼前——不,應該說精神網探測範圍內——猛地閃出一大片白光。
Beta腦海裏第一反應:不好了,是蟲族的攻擊!
然而,未等他想完,他所處的艦艇連着打前鋒的beta戰艦群就被電磁脈沖炮與高能粒子流的大片掃射,如同割韭菜般,一茬又一茬的艦艇化作飛灰。
宇宙中登時湧現出可怕的磷光洪流,勢不可擋地沖向人類聯盟軍。
有beta炮火和他們的艦艇在前面擋着,駕駛高階機甲的alpha們借着“人肉掩護”,迅速地調整了行軍隊形。
師團一的通訊頻道裏,文森特率領的alpha前鋒部隊發出信息:請求支援!
作為衛隊長的文森特一馬當先地将機甲開在了隊伍前方,作為尖刀部隊,他們是劈開蟲族的利刃,歸進師團一的alpha精神力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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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帶着隊伍在beta部隊的殘骸裏縱向前進。
沒想到很快有通訊請求發來了。
文森特不虞有他,接通了。
他有些意外:“上将?”
屏幕裏的喻南深颦着秀氣的眉,語氣有些不悅:“彙報師團一幾個前進號的坐标。”
文森特第一次聽見喻南深的怒意如此明顯,忙不疊地報上了自己和幾名副官的坐标。
屏幕波動了一會,文森特知道太空裏信號不好,特別是這種接近域外的太空,影像有波動是很正常的。
又有一個通訊請求進來。
文森特疑惑地接起。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他看見——
接通通訊後,對面影像顯示的人,還是喻上将。
文森特頭皮一炸,毛骨悚然。
兩個喻南深?
第二個喻南深沒管文森特的表情,一接通便下令:“師團一前鋒部隊聽令,敵方已破譯我方通訊設備,全體後撤。”
文森特很想回複“收到”,可是來不及了,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他聽到最後的聲音,是第一個通訊頻道裏的那個“喻南深”發出一陣陣愉快的笑聲。
暗無天日的宇宙裏,忽然放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煙花。
每一簇煙花的燃料,是無數alpha的血肉和造價高昂的太空機甲。
此刻,喻南深的精神網鋪開到最大,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連接了幾十臺太空機甲,又幾乎是在瞬息之內查閱了他接管的太空機甲的屏幕,确認他們是否有接到“冒牌喻南深”的通訊請求。
先前的戰鬥裏,蟲族并沒有使用過這種手段。這意味着這是他們困獸猶鬥的最後殺手锏。
而這殺手锏十分有效,先趁着beta部隊被殲滅時産生的磷光波動混入人類聯軍中,再通過捕捉信號,利用僞裝後的艦艇和通訊頻道套取人類聯盟軍真正的布局坐标,而後逐一擊破。
喻南深一陣頭暈目眩,雙手撐在指揮面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精神力使用得太過厲害了,短短幾十分鐘,他已經連接又斷開了數百臺機甲的精神網。
普通alpha和機甲精神網建立聯系,再保持匹配度在85%以上已經十分困難。而喻南深要在搶奪他們機甲的精神網權限的同時注意不弄傷他們,又要迅速地檢查機甲信息安全,這無疑透支了他許多精神力與體力。
“宋瀾,你排查右[335,40]開始的四十個主序列機甲。”喻南深撩起衣袖,讓機械手在自己小臂上紮上一劑強效針。
宋瀾應了一聲,側目望他:“上将,你這是第三劑。”
喻南深沒作聲,用力地閉了閉眼睛,掩護艦艇群後退的同時繼續掃己方精神網。
胃部泛起難以忍受的惡心感。
屏幕上出現了喻翰丞的影像,他作為最高統帥,有直接接通通訊的權限。
“喻南深。”喻翰丞的聲音冷酷,仿佛他和喻南深的關系只是普通的上下級,統帥與上将,“師團一将近全滅,目前行動保持不變,你率領師團二三斷後。”
宋瀾難以置信地擡頭。要兩個師團力抗蟲族大軍掩護一整個聯盟太空軍走人?
喻南深:“收到。”
喻翰丞的通訊斷得十分幹脆。
“師團二師團三衛隊長,存活報數。”喻南深轉瞬投入排兵布陣,迅速安排起機甲們的陣型。
在通訊挂斷後,宋瀾看見喻南深捂着嘴,手離開唇時,他掌心裏盡是血。
“強效針。”喻南深抹了抹嘴角血絲,聲音依舊沉着冷靜。
宋瀾沖到他面前,他看見喻南深的眼睛陰沉到可怕:“和上一針才間隔不到二十分鐘!強效針對身體反噬有多嚴重你不是不知道!你瘋了麽喻南深?”
喻南深深吸一口氣:“顧不上那麽多了。”
針頭紮進皮膚,宋瀾眼睜睜地看着喻南深布滿針孔的小臂上,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歷歷可數。
整整五輪的攻擊後,人類太空軍終于通過躍遷點遷移完畢,只剩下斷後的師團二了。
這無疑是一場鏖戰,師團二三元氣大傷。戰前一起吃過那場壯行酒的人,活下來的沒有一半。
好在蟲族彈盡糧絕,整整十分鐘沒有再發出高能量的攻擊。
“師團三正在躍遷,蟲族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你先休息一下,我來接管精神網。”宋瀾自己也不好受,但仍想扶喻南深坐下休息一下。
喻南深默然讓出精神網,但仍站在指揮面板前調出衛星圖浏覽,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浦沙黎還好嗎?”喻南深一開口,聲音已經啞掉了。
由于先前發生過蟲族襲擊軍妓聚集的艦艇導致太空軍失去重要“補給”而慘敗的先例,之後的行軍過程中軍妓omega便分散到各将領的機甲上的救生艙中。一旦将領身遇不測,救生艙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彈出,将軍妓護送到指定的躍遷點。
而救生艙的構造恰好能使omega能承受躍遷的能量波動。
宋瀾打開機甲內監控,救生艙內,浦沙黎在座位上蜷成一團,安靜地抱膝而坐。除了面色不太好之外,看起來沒什麽損傷,頭發微微淩亂。
“咦,他挺好的。”宋瀾也有些詫異。
他們剛剛躲的幾個導彈角度詭秘,是高速旋轉着擦過去的。角度十分不好受,beta都要吐上三回。
宋瀾沒說出後來的話,可能浦沙黎已經将自己的嘔吐物清理幹淨,才如此安然幹淨。
喻南深湊過來看,有些安心地笑了:“是挺好的。”
宋瀾這時候才看見喻南深眼球上密密麻麻的紅血絲。
“你先休息休息,啊?”宋瀾看着喻南深擡起胳膊,又毫不猶豫地想紮上一針,連忙拉過他的手,“都快到躍遷點了,你就別挑戰身體負荷極限了。”
任誰都看得出此時的喻南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喻南深倔強地搖搖頭:“不行,我要保證萬無一失。”
宋瀾指着路線圖:“看,蟲族已經沒追上來了。”
喻南深擰頭去看,腿下卻一軟,差點跪倒。他支起手撐在牆壁,勉力挺起身體。
“我……”喻南深松口了,揮揮手,讓舉着針管的機械手退下“那我休息一下。”
前方顯示師團三末尾的艦隊與機甲群悉數完成躍遷,作為斷後的喻南深和宋瀾要在師團二躍遷完才能躍遷。
目前來看,兩敗俱傷,而蟲族似乎沒有逆轉的可能了。
喻南深緊繃的神經微微放松下來,就在此時,機甲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檢測前方有大量能量波動!”
喻南深周身一顫,連接上了精神網。
而他有生而來第一次,懷疑自己精神網是不是出了問題。
密密麻麻的機甲群從天而降,将已經無以為繼的師團二包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些機甲是……”宋瀾也從副駕駛的精神網看見了。
喻南深:“舊人類。”
躲躲藏藏,似乎只做點小動作的舊人類登場竟如此聲勢浩大,然而手法依舊,十分“趁人之危”地捕獲了聯盟精銳的第二師團。
與此同時,強效針不分由說地再次紮入喻南深的小臂。
喻南深目眦欲裂,在通訊頻道下令:“全體後撤,不要戀戰。我和第一小隊斷後,其他人,走。”
宋瀾本以為,剛剛就是喻南深的極限。
而當他看見喻南深在大量閃着刺目白光的高能粒子洪流中以各種角度駕馭着機甲,還能一邊指揮部隊一邊控制核彈導軌發射攻擊時,才明白為什麽聯盟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這個年輕而漂亮的男人身上。
而宋瀾負責有條不紊地計算武器艙和剩餘能量,再以最小又最精确的用量推算他們的路線。
然而再頂尖的戰力,面對如此數量的對手,搏出生天似乎是一條死路。
而舊人類似乎盯準了喻南深的機甲,無論如何都會有一發電磁脈沖追着他們而來。
越逼近躍遷點,身邊的機甲就越少,而舊人類的火力就越密集。
在宋瀾有空關注喻南深的時間到來時,他們已經不知道挨了多少發攻擊。
“宋、宋瀾。”喻南深忽然叫住宋瀾。
在這麽高密度的攻擊之下,機甲的能量不足以支撐他們前進到躍遷點。
而舊人類是有意沖自己來的。
宋瀾:“我在。”
喻南深道:“接下來是上将喻南深給你的命令,現在立馬給我去救生艙。”
他一雙血目,直直地望着宋瀾。
宋瀾不說話。
“軍人要服從命令。”喻南深不容置疑地道。
下一秒,喻南深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用手去掩,血滴就從指縫裏飛濺出來。
喻南深已經數不清現在是第幾次嘔出血來了,omega的身體好像瀕臨極限了,更別提自己精神力和體力兩者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着。
喻南深身體一晃,手慌不擇路地扒住操控臺,這才沒有滑下去:“咳……聽命令!咳、咳……現在去救生艙……”
宋瀾快步走到喻南深跟前,眼神晦暗不明。
喻南深見他冥頑不靈,嘆氣一聲。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什麽秘密不秘密的,不重要了。
他死後聯盟說他欺世盜名也無所謂。
“你回到聯盟後我只要你把我的遺書給盛皓城。”喻南深準備和盤托出,“聽着,宋瀾,其實我是……”
“我是舊人類。”宋瀾淡淡地說。
喻南深瞳孔一縮。
在他失神的剎那,宋瀾把精神網的主操控權奪下,同時抄出一針麻醉劑,紮在喻南深頸側:“短效麻醉劑,雖然效果很明白,但你到逃生艙的時候估計藥效就退得差不多了。”
宋瀾語速又疾又快,手下動作也不停,單手撈起沒有行動能力的喻南深,把他按在機械椅上:“要和盛皓城說什麽,你自己說去。”
喻南深內心一空。
宋瀾替他綁上固定身體的帶子,然後在機械椅上把逃生艙設成了目的地。
喻南深一下子反應過來宋瀾為什麽要騙走他的精神網。
“你違抗命令,宋瀾…!”渾身的力氣快速地從身體裏抽離,喻南深試圖掙動,可他感知不到自己脖子以下的身體。
宋瀾給理了理喻南深額前蜷曲的黑發,生死攸關,他還有閑心去做這些動作。
宋瀾:“裝備部居然真的有喚醒記憶的設備。你回去之後,去找裝備部部長葉林,我和他打過招呼了。”
喻南深怔怔地望着他。
宋瀾作為喻南深的副會長、副官那麽多年,這是他第一次不服從命令,還偏偏是這種時刻。
宋瀾微微屈膝,這樣他和喻南深的視線便齊平了。他伸出手,用潔白的袖口抹去喻南深嘴角斑駁血跡:“小喻,雖然現在場合時機都不對,但我想現在不說,就再也說不了了。”
喻南深眼神劇烈顫動,喝道:“你別說!“
宋瀾眉眼彎了彎,慢慢退到控制臺。同時,喻南深身下的椅子開始以恒定的速度向後移動。
宋瀾目送喻南深離自己越來越遠,深吸一口氣,道:“喻南深,我喜歡你。”
喻南深:“宋瀾!”
短暫的特效麻醉效果實在太好,喻南深全身上下只有頭部能動。他就這麽無可奈何,又無能為力地看着宋瀾在自己視線一點一點變小。
也許是阻隔劑和麻醉劑注射的間隔太短,産生了副作用。喻南深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宋瀾的聲音,好像化作風裏一縷輕飄飄的氣流,喻南深不仔細聽,就會錯失他的聲音。
“如果有來生……” 宋瀾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卻如隔天塹,“真希望我們之間不再存在無法逾越的距離。”
“喻南深徒勞地掙紮,聲音也破掉了,喉間又無法抑制地湧起濃郁的鐵鏽味:“宋瀾,不許違抗命令,放開我!”
他哇地一口,又嘔出淋漓的血。
鮮紅的血液與幹涸的血跡交雜在喻南深的領口上,宋瀾臉色露出不忍的神情,但他沒有辦法再去幫喻南深擦掉。
喻南深離傳送口越來越近,傳送口泛起淡薄的白光,準備将他傳送到逃生艙。
宋瀾背過身,點開操作面板開始清算剩餘的子彈與燃料。
尖銳的耳鳴在喻南深耳邊驟然炸響,他死死地盯着宋瀾的背影,不肯錯開一絲一毫的視線。
他與這個世界,除了戰争之外,好像也沒別的什麽聯系了。
父親是屬于聯盟的,也沒有母親。沒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別厭惡的事情,貓咪和蟒蛇,在他眼裏并無太大分別。都說人活在世上一輩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挂念的,不過是一生一世的愛人和三五知己。
喻南深此人,生性寡淡,夠得上離群索居。除了盛皓城之外,在這個世界好像真的沒多少算得上親密的人,更別提朋友了。
所以,宋瀾在他的生命裏,好像也算定義裏所謂的“摯友”。
可因為他不夠強大,他生命中唯一的一個朋友就要因此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身後的傳送器嗡嗡震動,準備開始傳送。
宋瀾也聽到了聲響,但他依然沒有轉過身。
他只是又笑了笑,一如喻南深往日裏聽慣了的那種帶着笑意的溫柔語調:“再見啦,喻南深。”
那麽輕松自然,好像他們只是在艾爾學院學生會辦公結束的黃昏,自然地互相道別。
仿佛第二天相同的時間裏,宋瀾還會照常出現在喻南深的辦公室中。
白光如潮水,将喻南深視網膜中的背影吞沒。
浪潮散去,極目之處,空無一人。
原來已經是永別。
“上将,上将。”
喻南深費了很大的勁,才依稀辨認出那是浦沙黎的聲音。可他依然睜不開眼睛。
“昏過去了麽?”浦沙黎好像在自言自語,“那我還是得給您彙報一下,目前逃生艙已脫離主艦以最快速度朝最近的躍遷點前進。”
已經傳送到逃生艙了麽?按照艦艇設置,他甫一傳送至逃生艙,逃生艙就會自行脫離主艦艇前進。和浦沙黎彙報的一致,但是喻南深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
浦沙黎繼續道:“我将您放在了備用醫療床,雖然逃生艙裏的醫療設施是簡陋了一些,但是上将您現在身體和精神網狀态都比較脆弱,醫療設施還是能啓一點保護作用的。”
不對,哪裏不對。
“好,到達躍遷點了,準備躍遷。”浦沙黎的聲音鎮定。
喻南深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知道哪裏不對勁了。浦沙黎是一個……各項指标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omega。
在經歷方才險象環生的戰争後,任何一個普通omega都無法承受如此之大的太空壓力,下了太空後瘋傻癡愚都是最輕的症狀。
為什麽浦沙黎安然無恙,還有餘力去支撐艦艇的操作?
“你到底是……”什麽人?
喻南深話音未落,躍遷恰好啓動。
巨大能量脈沖擊碎了已是強弩之末的喻南深最後一點神智,喻南深眼前一黑,陷入無邊的黑暗。
第六星系,魔術師躍遷點。
森然的艦艇群無聲地在躍遷點四周密布,躍遷點的能量反應逃不出它們的眼睛。
躍遷點的能量反應忽而達到一個高波動,沒過一會,一架通體漆黑的逃生艦出現在了躍遷點。
它出現不過一秒,就被最前端的艦艇迅速捕撈。
逃生艦登陸艦艇後,如同完成使命般原地罷工了。
浦沙黎灰頭土臉地被救出來時,還死死地抱着逃生艙裏那破醫療床不放手。
艦艇的主人驅散了大部分随從,只領了一小撥人到逃生艙前。
而當浦沙黎趴伏在醫療床現身時,艦艇的主人不再冷靜,快步沖到了醫療床前。
浦沙黎畢恭畢敬,低聲喚道:“大人。”
那主人連賞他一絲目光的意思都沒有,他朝浦沙黎擡了擡下巴,浦沙黎識趣地讓開。
在他的世界裏,好像一切都不複存在,視線只牢牢地鎖在醫療床上的那個男人身上。
那男人面無血色,連嘴唇都蒼白了,襯衫領口上濡着一大灘一大灘的血。
逃生艙無法承受躍遷的巨大能量反應,裏頭能碎的都碎了。浦沙黎在駕駛艙有氣囊保護,其他的物品也就沒那麽幸運了。
包括那幾乎散架的醫療床。
還有床上傷痕累累的那個人。
醫療床上密密匝匝的手術管纏繞在那年輕男人身上,如同糾纏他不放。
浦沙黎看着主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這鋼鐵藤蔓從将喻南深挖了出來。
他聽見主人命令人工智能接醫療艙。而浦沙黎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在他心目中殺伐決斷的喻南深,在叫作盛皓城的主人懷裏,卻那麽孱弱。
盛皓城抱起一身斷骨的喻南深就像抱起一只羔羊。
特殊質地的機械手應聲而下,從盛皓城的懷裏輕輕接過喻南深。
浦沙黎愣在原地,盛皓城走了很久,他才想起來剛剛主人經過自己身邊時,好像說了句“表現很好,沒白賞你進化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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