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煙花
第40章 煙花
女仆在郁郁蔥蔥的草地上摘下一朵蒲公英遞給羅爾維德。
羅爾維德接過,漫不經心地吹了一口。
先前的雪白睡裙如今變得寬松,卻依然能看出omega的身體曲線,唯一不同的是羅爾維德的小腹微微隆起一個小小弧度,看起來像嬌憨的omega過于貪嘴稍稍多了點肚腩的肉肉。
“喻南深目前在比賽裏的積分排名是第一,先前因為積分累計過高,小組賽輪空進入了八強。”女仆繼續念。
羅爾維德眼神微動:“挺好的。”
女仆開始讀八強賽的賽制,羅爾維德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又讓女仆摘了一把蒲公英回來,他一齊吹,毛絨絨的蒲公英便四散地漫天飛,有些落到了羅爾維德白金色的長發上。
“說起來,今天是喻南深的生日。”羅爾維德忽然問,“你也算是看着喻南深長大的吧。”
女仆雙手交疊在圍裙前,颔首道:“是。”
羅爾維德閉上眼:“你還記得他第一次來這裏時的情景麽?”
“記得,當時喻……喻主席才十三歲,是蕭伯元帥帶着他來的。”
“嗯,距離喻南深出事不到一年。聯盟對喻将軍看護不力譴責了很久,又不能讓他和同齡人接觸,就把他送到我這裏來了。”羅爾維德嘆口氣,“聯盟讓我教他生活,真好笑,我這樣的人生還能教他怎麽生活呢?”
他的手無意識地撫上小腹,那裏孕育着一個新生命,雖然他更像承載新生命的容器。
女仆:“您是聯盟不可或許的一部分。”
羅爾維德像沒聽見,桃色的唇微微抿起:“喻翰丞帶喻南深從第七星系返航時遭到了蟲族的突襲,喻南深當時重傷,花了一年才能重新站起來,而他也忘掉了所有事情,整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他要第二次認識這個世界。”
女仆雙手合掌,垂眼道:“古地球時代有句話叫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喻主席也許是經歷了這些磨難才有今日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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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如果是無妄之災呢?”羅爾維德揮揮手,示意女仆将他推回室內,“他當時之所以被攻擊,一個原因是他和喻翰丞在一起,另一個原因是他的身份,可是這跟他本人并沒有任何關系。所謂樹大招風啊……蟲族動不了喻翰丞,就抓住他的軟肋去攻擊,這比傷害本人更致命。”
自己被傷害,撐下去就是了。可是如果是自己愛的人因自己受傷、死亡,愧疚、自責、對自己無能的追悔等等的負面情緒就如同附骨之疽,将深深地埋進餘生裏。
“這是總将軍說服喻主席同意讓盛皓城回去搖光的理由麽?”
羅爾維德笑了笑:“你什麽都聽到了。”
“是的,我聽到了。”女仆扶上把手,面無表情,“但不會有第四個知道的人了,殿下。”
“小喻啊……”羅爾維德慢慢地又閉上眼,孕期反應讓他格外嗜睡,聲音輕地好像要飄進風裏,“整天什麽也不說,讓人不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不知道他開心不開心,也不知道他難過不難過,什麽都攬自己身上……”
*
暮色四合,兩人趕上了最後一輛纜車。
山谷裏的燈做成了螢火蟲的造型,呼啦啦地一片散開,把黑色幽靜的夜景映得宛若春日降臨。纜繩是藤蔓,整條山谷帶栽滿了漸變的花卉,乍一看看下去,像一條從山頂流瀉下來的彩虹瀑布,與周遭的巍峨雪山形成了鮮明對比。
螢火蟲燈跟随着這緩緩上升的小小車廂飛舞,好像漫山遍野的花海都是為他倆而開的,走到哪裏哪裏才欲說還休地綻放自身的美。
喻南深看着盛皓城,盛皓城又看着喻南深。
喻南深默不作聲地把視線挪開了,盛皓城卻仍舊死死地盯着喻南深的側臉,目光黏上去了似的。
喻南深被看得不自在:“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沒有。”盛皓城連忙說,心裏又小小聲用另一個聲音說,只是想看看你。
喻南深掃了他一眼。
盛皓城又低頭瞄了眼時間。
“哥,你以前有喜歡過什麽人嗎?或者你有想過自己喜歡的人是什麽類型嗎?”盛皓城很單刀直入地問。
喻南深定定地看着他。
盛皓城下意識覺得自己唐突了,可是他的計劃本就是今天攤牌,想到這又打算繼續發起進攻。
盛皓城不知道,喻南深恰好在這個當口走了個神,沒聽見他別有用心的逼問。
盛皓城俯身起至喻南深跟前,眼睛微微眯起,深綠的瞳仁露出某種侵略意味,他在喻南深的耳畔用氣音道:“哥哥……我偷看了你的個人檔案,你是今天生日嗎?”
盛皓城壞就壞在他一手撐在喻南深腦後的欄杆上,另一只手撐在喻南深腰旁的座位。這個姿勢把喻南深整個人都罩在他身體的陰影中。
盛皓城居高臨下地睨喻南深,喻南深的鼻尖和他的鼻尖只有咫尺距離,他清清楚楚地聽見喻南深的呼吸變得粗重。唇與唇也貼得好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聞到喻南深那幹淨的信息素的氣味在空氣裏揮之不去。
“是。”喻南深承認了,“但我不……”
他話音未落,就被驟然乍響的聲音截斷了。
喻南深慌忙地一擡頭,他看見盛皓城後方的天空上猛然升騰起璀璨的煙火——仿佛一顆逆向的流星。
這顆從地面發射的流星曳着明亮的拖尾呼嘯而至在空中,嘣地炸開,一潑又一潑的煙火好像雪花,緩緩下墜。下一秒,在纜車的左方,山谷之間又燃起另一束煙花。煙花們此起彼伏,接二連三地炸響在空中,一幕接一幕,塗染了喻南深的四面八方。
根生的花開滿地面,無根的花長滿天際。
煙花似銀河。
“生日快樂,哥哥。”盛皓城輕輕地在喻南深耳邊說。
山谷很寂靜,只有煙花乍開又落,盛皓城的聲音在喻南深耳邊無限放大,好像風也要替他傳話。
喻南深被煙花吸引了一瞬的注意力,眼眸如水,千萬煙火在清澈的水面蕩漾。
盛皓城不容拒絕地吻襲上喻南深,從桃花似的唇,皓月般的齒,迅疾而熱烈地掠奪着喻南深口腔內的每一寸空氣。
喻南深沒有掙紮,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就這麽任盛皓城在自己唇上胡作非為。任他撬開自己的牙關,任他探入溫熱的口腔,任他纏上自己的舌尖。
他嗅到了盛皓城狂熱的信息素氣息,盛皓城的手摸上他的腰,輕輕地摩挲着陷下去的軟嫩腰窩。
五光十色的煙火将喻南深的眼睛映得近乎透明了,好像還有一層不太清楚的波光随着睫毛的顫動微微蕩漾,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之下看不太真切。
他們一直接吻到纜車到站。
山頂的風很大,吹得衣角獵獵作響。
喻南深走到一邊,風嗚嗚地刮,刮得他衣領也翻起來。
盛皓城追過來。
“我小時候——”
盛皓城的聲音淹沒在呼啦作響的烈風裏,他扯開了嗓子,才能讓喻南深聽清楚他說話。
“沒人陪我來過游樂園——”
“謝謝你,哥哥。”
煙花餘燼的光照在盛皓城的臉上,在黑夜中隐隐綽綽地勾勒出一圈盛皓城的輪廓。
喻南深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在心裏說,我也是,謝謝你。
他們走到游樂園雪上列車的候車站,聽到好多小孩咕咕唧唧、手舞足蹈地和爸媽表達剛剛那場煙花表演有多好看。
“聽說這裏的山景別墅式的酒店很漂亮。”盛皓城躍躍欲試,“下次我們來的時候去泡吧。”
牆磚紅的漆皮火車嘎吱嘎吱地冒着蒸汽進站,車門緩緩打開,車廂內的熱氣散發出來。
盛皓城邁步要登上火車,被喻南深拽住了。
“別走了,我們去開房。”
永無仙境的夜晚是一片暗藍色,從群山往上看,猶如望遠鏡的那一面鏡面。四周山巒環繞,夜空有成片的仿真星空,獨棟別墅的地熱溫泉口是橢圓形的,仿佛是嵌在山裏的一小片海洋。
海洋上,日落色路燈的光影與月光交織,彼此融化成柔軟而朦胧的光影漂浮在水面,像一滴又一滴的深色淚水。
絲絲縷縷的霧氣從泉面蒸騰而上,盛皓城開了一瓶酒,喻南深也喝了一點點,已經有點醉的模樣,像整個人被水流裹挾着往他處沖,離水面中央的盛皓城越來越遠。
盛皓城潛下去又浮上來,氣勢洶洶的,好像一頭初生的小鯊魚。
他把問題再問一遍:“哥哥,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喻南深直直地望向盛皓城,溫泉氤氲的霧氣将他眼裏若有若無的暧昧蒸發幹淨,他就這麽坦誠地看着盛皓城,目光近乎赤裸裸了。
“喜歡?我不懂喜歡啊。”喻南深低低地笑,暧昧的酒精作用把他的神經連帶着舌頭一齊麻醉掉了,講話必須拖着黏糊糊的尾音,像剛學會說話而說得不利索的小孩,“喜歡就是很想很想和一個人一直在一起嗎?”
“怎麽說呢?”盛皓城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認真,“你會想和他去做好多事情,連平時覺得很普通很日常的事情也會想要一起去做。想一起刷牙,一起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想擁抱想親吻,你根本沒法控制自己,就像得了皮膚饑渴症一樣。”
“哦…”喻南深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
他慢慢地、慢慢地朝盛皓城游過去。平時勢如破竹雷厲風行的喻南深居然也可以笨拙地像在地面上的小海豹,慢慢悠悠的,都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在溫泉裏溺亡。
盛皓城在溫泉中央浮着,月光在他身上刺下滿背脊的慘白紋身。
喻南深游到他面前,太近了,盛皓城一低頭就可以親到他嘴唇。
盛皓城呼吸變得粗重,從未有那麽一刻擔憂是否自作多情。
時間好像停止,喻南深的動作被拉成一幀又一幀的慢動作。
冰涼的手指撫上盛皓城的頸和他的後腦勺,由遠至近的吐息溫熱綿長。
冰冷的,有點幹的嘴唇試探性地覆上少年飽滿的唇瓣。
盛皓城腦內嗡地一聲。
喻南深側過頭,笨拙地去親吻盛皓城。唇綿密地互相觸碰,輕啄重咬,吻若珠落。
月光像落葉,輕輕飄飄地落進喻南深雙眸裏那汪淺綠色的水潭中。水潭清澈透亮,卻無端地呈着刺骨的寒意。
是這種讓月光都顯得滾燙的眼神。
可不得不承認,主動索吻的喻南深是那麽漂亮。他是第一次不吝啬自己的性吸引力,大大方方地蒼白,大大方方地脆弱,大大方方地讨要盛皓城的愛。
哪怕這份愛太過熱烈,熱烈得讓他死無全屍。
哪怕這份愛那麽沒有名分,不僅令他死無全屍,還死無對證。
喻南深赤裸的胸膛貼上盛皓城的胸膛,動情地吻他。盛皓城仿佛被他勾住,手越界地摟過喻南深的腰,回以更激烈的吻。
他們在月下接吻。
慘淡而冰涼的銀輝灑在被雪原山巒環抱的山谷溫泉中,随着被攪起的水花,淡色光影浮動來浮動去,一會浮上喻南深的後背,一會慢慢地流下去,好像無聲無形的銀白色藤蔓纏繞上喻南深,将他捆在了盛皓城的懷裏。
溫泉波光粼粼,好像誰把天上的星河複刻在大地。白雪皚皚的群山寂靜無言,雕琢精美的冰燈高懸在披了一身雪的冷衫和落葉松上。
亮亮的,好像一處處小小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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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給大家拜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