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仙男的寵愛不容小觑
暴雨攪纏了一夜,晨起時仍舊沒有要停的意思。
遠方泛起失色的淡灰,天地間卻還是朦胧的,但檐下倒懸的水簾總算顯得透亮了。
近午的時候,秦恪輕手推開門,那背影纖柔的人仍然半倚半靠地歪在椅子上,兀自酣睡未醒。
幾乎整夜未睡,快天明時才把他身上的事情料理妥當,倒也難怪。
他走過去,順手把茶點放在旁邊的小幾上,垂眼看她。
人只有在睡着的時候,才能瞧出些真性子來。
就拿這小丫頭來說,平日裏瞧着那四平八穩,遇事不慌,是個能頂得起事的,也極易讓人忽略她不過是個才及笄不久的小娘子,可現下這睡着的模樣,憨态可掬,天真可愛,全然已經沒有了那股子謹饬幹練的勁兒。
只是小臉愁作一團,仿佛就連夢裏也有許多解不開的迷。
秦恪忍不住伸手過去,手指輕輕撫弄着她的眉心,似乎想要将那緊蹙的眉舒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指尖有些涼,熟睡的她皺了皺,并扭了扭将臉埋在了臂彎裏。
“……”
觸了空的手指微微一僵,他啞然失笑,但歡暢的笑容旋即又從臉上一散而收,眸色微垂。
那個匣子裏的物件确實是他尋覓許久的東西,但參悟了這些日子也沒能完全明白,但不曾想,眼前這個小丫頭竟然就是自己的活藥典。
老話說得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瞥了下将要涼的茶水, * 他決心将她喚醒。
“驗官,驗官。”輕輕晃了晃她的肩,可只扭了扭,轉了個向,依舊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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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地方,居然也能睡得這般舒坦?
“驗官,驗官,起來吃些東西吧。”他又喚了兩聲,她才乜着眼一臉懵地擡起頭來。
他俯着她兀自乜眼發懵的樣子,忽然又覺有些好笑。
蕭曼只覺腦袋發脹,思緒還有些不趕趟,熬了大半宿,施完針後,整個人幾乎虛脫了似的,現在也好似三魂七魄都還沒歸位。
“驗官吃些東西吧。”秦恪的手“恍若無力”地在旁邊的小幾上輕點了點,然後又慢着步子回身坐到榻上。
蕭曼瞧見幾上的托盤裏放着一盞茶和一碟糕點。
原來他居然是拖着“病弱的身子”拿吃食來給自己,恍然之外又讓她有些窘然。
他自己是不清楚,但是她是知道的,周邦烨那瞎抓的一下,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有幸老天垂憐,後來也沒出什麽岔子,若不然,現下真不知是何等光景了。
她讷讷地望着那碟子,裏面六只糕的印模居然各不相同,就像六朵盛開的白花,淡淡的甜香飄入鼻間,既讓人不忍下口,卻又勾動着饞蟲,胃腸裏漸漸難耐起來。
自打來到這裏之後,自己就沒正經吃過東西,尤其是昨日,堪堪挨到現在,肚裏早已空空,也的确有些餓得緊了。
“多謝秦解元。”
蕭曼并沒着急,先拿茶稍稍潤了潤喉嚨,這才拿了塊糕斯斯文文地吃了起來。
說吃就吃,半點也不矯情。
秦恪看她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唇角那抹笑有些繃不住,自己這雙手可重沒服侍過人,着實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給一個小丫頭伺候飲食。
不過,她值得。
他這般想着,索性就這麽閑看着她,不知不覺間,目光又變作了審視。
一個大理寺卿的女兒,有那般了得的驗屍驗傷手段,又精通蠱蟲,這樣的人物,為何憑借東廠和錦衣衛的手段都查不出底細來?
不得不說,蕭用霖确實有些本事,竟能将女兒護得這般周全。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但心中的那份好奇還是有些有些按耐不住,想要探尋了。
蕭曼不知他在想什麽,只覺那兩道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含笑的,卻叫人有些緊張局促。
手裏那第二塊糕才吃了小半就有些咽不下了,心裏暗自揣測,是不是自己吃相不好看吓到他了?
“驗官,先前我只知道你精通驗屍驗傷手段,沒曾想這醫術也是了得,想來之前,倒是小生班門弄斧,讓驗官見笑了。”秦恪忽然開了口。
她微怔了下,沒想到鬧了半天問的卻是這個,倒是稍稍松了口氣,心說反正不是什麽要藏掖的事,便放下手上的糕,喝了口茶,才說道:“算不得醫術,都是母親的家學,我從小跟在身邊瞧得多了,便也學到了一點皮毛,其實粗淺得很。”
瞧她這模樣,似乎還并 * 不知道自己母親的身份。
秦恪也并不意外,按蕭用霖的城府,他斷然定會連女兒也瞞着,可只要有心,蕭夫人的秘密自然是藏不住的,到時候怕是會……
想到這裏,他看着懵然不知的她,眼中多了些憐惜。
輕嘆一聲,秦恪将目光緩緩移開,似是在自言自語:“驗官的恩情,小生都銘記于心,日後定會報答。”
他說得這般認真,倒是讓蕭曼有些無措。
她從不是個貪圖榮華富貴和名利的性子,因為那個夢的緣故,現在更是如履薄冰,只求一切順順當當,更沒想過要他報答“恩情”。
可又該怎麽說呢?
正苦思說辭的時候,忽然就聽他又喊了自己,望過去時,他微笑着擡手在唇邊點了點。
蕭曼眨眨眼,下意識擡手在自己嘴上抹了一下,指尖就觸到糕點的碎渣,腦中更是“嗡”的一聲。
她臉上沒有蒙面巾!
仔細想想,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忘記蒙面巾了呢,應該就是留下來給他“治病”那天開始。
只要一想到他已經認出了自己就是那晚叫住他問錢袋的小娘子,登時就尴尬不已。
現如今該怎麽好?
只要他不提,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麽?
打定了主意之後,還是有些窘迫,可這會子也不能跟從前似的能逃開,一走了之。
盡管心虛得要命,但是蕭曼依然強裝淡定地吃完了糕點,随後又弄了藥來給他換針。
秦恪靠坐在側對面那榻上,低首阖眸,鼻息均勻,也不知是真虛弱,還是做樣休息。
這樣的沉寂已不知持續了多久,卻始終叫人靜不下來,反而更緊張。
銅鍋裏很快發出“咕咕”的輕響,裏頭的藥又煮沸了,屋子裏全是苦辛的味道。
蕭曼掩了火,回身去旁邊仔細淨了手,另取了一副全新的針,一根根都浸在熬好的藥汁裏。
過了好一會子,銅鍋內漸漸靜涼下來,不再有多少熱氣騰起,澄透的藥汁已凝成了膠結的糊狀。
她拿鑷子重又把針都挑出來,看看上面都沁了一層淡淡的潤紅,暗想應該不差了,便走過去,垂眸低聲道:“秦解元,要換針了。”
秦恪眉梢挑動了一下,徐徐睜開眼來,目光略在銀針上停了停,就轉望回那張白皙的俏臉。
“嗯,有勞驗官了。”他的目光,柔煦淡和。
他自然是知道她為何會這般安靜,若不然也不會自己主動點破她沒有蒙面巾的事。
蕭曼被他看得心頭亂跳,聽他應了,便伸手到他衣襟敞開的胸前,捏住一根銀針,順勢□□,擱在旁邊的小幾上,緊跟着拈起浸過藥的針,刺入剛才的穴位中,然後才去拔下一根針。
她手法靈便,一拔一刺間輕巧迅捷,又快又準,轉眼就起換了大半。
“驗官,周兄他……如何了?”
“已經讓大夫來瞧過了,開了幾副安神的藥,如今倒是沒有住東廂,聽說山長将他安排去了前面的寝舍。”
這案子還沒結 * ,兇手至今不曾落網,書院裏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自然也是不能讓他回家的。
秦恪了然地點點頭。
換完最後一根針,蕭曼忽然擡眸望着他:“解元公,在此之前,你可曾身子有過不适?”
他迎着她疑惑地目光,微微笑道:“小生的身子骨向來硬朗,倒真不曾有什麽不适過。”
蕭曼“哦”聲又道:“從明日起,我會三日來施一次針,等過了一月,再換七日一次看看如何。”
“好。”
他神色間毫無半點驚異,更是連問也不多問一句,真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她要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全是發自真心的信任。
被人這般信賴着,蕭曼心中是說不出的歡然,更是暗下決心,定要早日找到幫他驅除蠱蟲的方法,讓他不必再受苦痛折磨,也不必再擔驚受怕。
“驗官,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
秦恪不由皺眉,這是股甜膩的腥味,絕對不是此刻這屋子裏該有的味道。
蕭曼正要收拾換下來的針,聽了這話也不由一愣,原還擔心是不是因為這兩日自己不曾沐浴的關系,但細細辨認了之後,她也聞到了那股若有似無的甜膩腥氣。
“好像是外間傳過來的,我去瞧瞧。”
她帶着疑惑往外間走,外間沒有人,秋子欽昨夜就被派出去查案了,這西廂此刻就只有她和秦恪兩個人。
正想返身回去的時候,卻瞄見門檻那兒好像有東西。
走過去撿起來看,居然是半顆藥丸,細辨了味道,她吃了一驚,陡然明白過來,剛想撤步轉身,就覺腦後寒風忽至,不知什麽東西正撞在頸側筋脈上,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