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的小仙女上線了
與上次不同,這一回她是有備而來。
現在他的疑問也早在她的意料中。
只見蕭曼腳下步子不停,只微微沖他颔首:“哦,只是這些日子有些上火,面上生了瘡。”
她倒也說謊,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今早梳洗的時候還真發現唇邊起了個小小的熱瘡。
本以為他會接着自己的話将話頭扯到案情上去,然後末了再表示一下對官府的敬意。
哪知——
“小生略通岐黃之術,若不嫌棄,可否允許我幫驗官診一診脈?”
“……”
蕭曼滿臉震驚,可他眼中卻絲毫沒有說笑的意思,不僅如此,還讓她生出很可靠的錯覺?
她的眸光也沉靜下來,稍稍撩起袖子,露出皓玉般的手腕伸到他面前。
這會子反倒是讓秦恪微微詫異了。
更是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坦然不懼”,眼中連一點遲疑和顧忌都沒有。
一時間,他也有些摸不透她的用意。
于是索性便趁機探一探,他擡手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她腕上。
這脈象……
秦恪正琢磨着要不要讓她再換右手瞧瞧,就聽蕭曼在對面好奇問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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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像在試探,又似乎帶着些直敞胸襟的意思。
他瞧出她眼中的期待,略一思忖,便收了手,回望她。
“驗官過慮了,從脈象上看不過是月信失調,加之心經伏熱,七情氣結,其間多半又吃了辛辣甜膩的東西,上郁于肌膚,所以便在起了熱瘡。我寫張方子,驗官每日服用,只須飲食清淡,等過了這幾天,自然就好了。”
“月信失調”四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那一刻,蕭曼整個人都傻了。
被識破女扮男裝了……
這該怎麽好……
她只覺得腦袋裏一片嗡嗡作響,他後來說的什麽,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驗官莫怪,這醫者不避男女。”
他這一句話才讓蕭曼緩緩從陰郁中走出來,但也不好意思直視他,微垂着目光,低聲輕喃似的說道:“沒事,我只是驚訝解元 * 公這‘略通一二’着實是謙虛了。”
“只是小生多句嘴,驗官這樣拿面巾捂着,時日久了反倒不好。”
“嗯……多謝解元公提醒。”
蕭曼看他還是那般波瀾不驚,風輕雲淡的模樣,似乎半點也不詫異仵作居然是個姑娘。
忍不住反問他:“解元公,你不好奇麽?”
秦恪和然一笑:“驗官想必就是傳聞中的那位蕭家娘子吧,那就不奇怪了。”
似乎是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他繼續解釋:“外界都有傳,蕭家娘子有摸骨畫像的神技,一直跟在父親身邊。”
“唔……”
也是,自己跟着父親許多年,大理寺和官府都知道,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驗官可謂是巾帼不讓須眉,令小生敬佩。”
贊賞與認同雖然比預料中遲了些,但此時此刻也讓蕭曼少了窘迫,多了些坦蕩。
“解元公過譽了。”嘴裏說着過謙,心裏頭卻難掩高興。
到了寝舍前,這回也不等秦恪說,她就從拎在手裏的小包袱裏掏出那雙才買的布錦鞋。
秦恪見狀,眼梢不由挑起,又多看了她兩眼。
“驗官。”
“嗯?”
換好了鞋,正猶豫究竟是先讓他認人像,還是先送硯臺的蕭曼,有些懵懂地聞聲扭頭望向他。
她的眉目生得極好。
傾城傾國的姿色不少見,但她不同,身上有那麽一股子勁兒。
秦恪琢磨着,這應該是筆墨所描繪不出來的味道吧。
可能在這世間上活得這般純粹,還與世俗全然格格不入的人,大概也只有她了吧。
“我昨日聽到一件事,不知對驗官有沒有用。”他不着痕跡地将目光從她眉目間移開。
“什麽事?”
聽聞與案子有關,蕭曼立刻正色起來。
“驗官請坐。”
他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朝書案那邊比了比手,随後便掩上了門。
再回到書案旁的時候,蕭曼已經将畫好不久的人像從包袱裏翻了出來。
她清了清嗓子:“秦解元,你仔細瞧瞧,這人你識得麽?”
秦恪看了看,臉上略帶驚訝:“大理寺果然不是尋常衙門,看來蕭寺卿已經尋到些晉雲兄的消息了。”
“真是王晉雲?”
雖然十之八九錯不了,但真被證實的時候,蕭曼心裏卻無半點喜悅。
那晚與吳鴻軒一起人的是王晉雲的話,那麽此時此刻,他還在人世的可能就很低了……
聽她反問,秦恪眼中的疑惑更深:“驗官這麽問,是不信我,還是不信自己畫相的功夫?”
“……”
看起來,他應該是誤會了。
但同時再次被肯定了繪畫的技藝,蕭曼的臉上竟意外地有些燙起來。
她掩唇幹咳了一聲:“上月二十九日那晚,有人曾見過吳鴻軒和王晉雲在一處,他們兩個平常關系很好麽?”
大半夜地能一起去那種地方,要說半點交情都沒有,怕是說破天去誰也不會信。
“這倒不覺得。”
“那吳鴻軒平日裏都和哪些人走得近?王晉雲呢?”蕭曼只覺得心 * 中的疑惑更深了。
秦恪蹙眉沉吟片刻。
“說起這個,我昨日倒是聽說過一些事。”
蕭曼沒有出聲,只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吳兄、張兄還有李兄曾關系十分好,後來不知發生過什麽事,就變得形同陌路了。”
話到這裏,秦恪不由歉意地笑笑:“不過都是道聽途說,也不知是否對案情有幫助,驗官可以參詳。”
“那兩人是……”蕭曼有種直覺,這兩人與這案子應該脫不開幹系。
“張珪和李文宣。”
他沒有細說,她點點頭,暗自記下了這兩個名字,對他拱了拱手:“多謝解元公,回去之後,我必定會将這些告知父親。”
既然都被猜中了身份,蕭曼也不瞞着。
秦恪微笑着回了一禮。
她自覺在這逗留過久,也不好再打擾,起身正準備告辭的時候,才驚覺差點忘記了另外一件事。
目光在書案上掃了一眼,發現上面居然沒有擺硯臺。
再聯想那日他出門都不帶錢袋,蕭曼忽然有些慶幸自己買了這塊硯臺。
“秦解元,上次不小心撞壞了你的那方硯臺,這回也算是賠禮的……”她說着便将那方龍尾硯從包袱裏拿出來。
“我也不懂這些,就瞧着這個樣子還不錯,希望秦解元莫要嫌棄。”
父親蕭用霖最喜書法,對紙墨筆硯更是了如指掌,她自幼跟在身邊,也是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懂的。
碰壞的那方雖然是普通的泥硯,可瞧着也有好些年頭了,說不準還是父輩留下來的。
如今自己補償的這方,雖然是難得的珍品,但肯定是不及他原來那方硯臺有意義。
說起來也是心中有愧。
秦恪唇角淺蟄着笑,垂眼望着她手中捧的雕成八卦模樣的金星龍尾硯,眸中卻是完全捉摸不透的情緒。
“這……原先那不過是普通的泥硯,驗官這……太貴重了……”
“不重,不重!這也是家裏閑置的,就正如寶劍贈英雄,既然是好東西,當然要在懂它的人手上,方才不會埋沒了它。”
不等秦恪說完,蕭曼就搶先把話說了。
話音未落,她擱下龍尾硯轉身就跑了,生怕慢些就會被他拒絕。
外頭雨漸漸停了,潮濕的土腥味從大開的門窗灌了進來,好像比沒下雨時還悶氣。
水淋淋的檐頂和高牆重重擋在眼前,秦恪站在門口向外望,濃雲大片大片地漫過天空,目力所及,到處都是鉛沉的顏色,恍然間竟有種不辨遠近的感覺。
過了好半晌,他回過神,轉身回屋,卻發現她跑得匆忙,居然把靴子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