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幫別人擦去眼淚這種事情,從來都是顧楚楚常做的。
可這一次,她卻成了被人擦去眼淚的一方。
這感覺,陌生又別扭。
只是男子像是怕弄疼顧楚楚一般,根本不敢用力,其實他如此擦眼淚的方法完全沒沾掉多少她臉上的淚珠。
淚水還是順着她的臉頰、下颌落下,在毯子上暈出一滴滴深色、擴散形狀的印記。
對面這個男子用自己粗笨的手指捏住那帕子,仔細又小心地幫她擦拭着她眼眶裏不斷湧出的淚花。
正因如此,顧楚楚竟被自己眼前這個不知道是惡是善的男子,如此笨拙的模樣給逗笑了。
她皺着眉頭、眼淚汪汪,甚至雙唇還癟着、嘴角向下。
可就是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苦澀又覺得可笑的輕哼。
眼淚也一下就止住了。
下一秒,顧楚楚從他手裏拿過那素色帕子,用力地将挂在自己臉上的淚水如數擦去。
眼眶、鼻頭都泛着淡淡的紅色,用力吸了吸鼻子後,顧楚楚看向對面依舊單膝跪地還沒有起身的男子。
兩人四目相對,難以形容的儀式感,詭異中又夾雜着些浪漫。
顧楚楚面對如此帥氣的男人單膝跪地,剛剛還幫自己溫柔地擦拭眼淚。
若不是她此時此刻是在這兒西燕國的軍營裏,她的心定會忍不住漏跳一拍。
此時男子臉上還殘留着剛剛不知所措的驚慌神情,還有剛剛幫自己擦眼淚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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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向顧楚楚透露眼前這個男人對她自己毫無惡意,而且至少能讀懂她最基本的情緒。
當然她本人也意識到了。
“我求求你,能幫幫我嗎,我真的、真的很想回家……”
顧楚楚壯着膽子用力将手抓住了男子的手腕,焦急又懇切地說道。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那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在這溫暖的帳篷內,顧楚楚的手雖然并沒有被凍得又紅又腫,但是有好幾道應該是昨日從小山坡上滾下來時被石子劃傷得小口子。
她的手其實并不好看,明顯是經常要幹活的手,指節處的紋路更是幹燥、粗糙,像是随時會裂開一般。
他低垂着眼皮,睫毛眨了幾下,眼神裏也閃過一絲遲疑。
顧楚楚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遲疑,嗯?好像……有戲!
“你是不是聽懂了!”
“懂的話就點點頭!”她的語氣很是激動,抓在他手腕的手也忍不住用力了幾分。
在有些昏暗的帳篷內,她看向男子的眼睛摻雜着剛剛哭過還留在眼眶內的淚水,顯得格外明亮。
男子盯着她那雙明亮且期待的眼睛許久後,抿了抿嘴點了下頭。
顧楚楚見他點頭,覺得很是不可思議趕緊又再問一遍,“真的嗎!真的嗎!”
她的語氣很是急促,非常迫切地想要确認剛剛并不是自己哭傻的幻覺。
只見那男子表情依舊嚴肅地點了點頭,然後不動聲色地将她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移開,起身離開了帳篷。
顧楚楚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啊!是疼的!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疼痛是上天的恩賜!
此時一門心思感謝上天的顧楚楚,根本沒有注意到那男子被黝黑的皮膚遮蓋、很是不明顯的發紅耳根。
待男子走了一盞茶功夫後,顧楚楚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糟糕,忘了問問清楚對方什麽時候準備把自己偷運離開這軍營了!
但其實兩人語言不通,可能自己廢了老鼻子勁兒都不一定能問出個詳細來。
可說來也奇怪,剛剛那男子不過只是點頭答應了自己,并沒有做出其他任何承諾,但是自己卻很是篤定覺得對方一定能帶自己離開這裏。
着實奇怪,不符合常理。
顧楚楚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沒想到個合理原因,只能想出個蹩腳的由頭說服自己。
說到底她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應該還是沒改過來以貌取人的壞毛病。
但現在清醒之後,她還是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對方看起來濃眉大眼的,應該不會背叛自己的……吧。
不過至少自己能肯定的是,那個男人暫時對自己沒有任何所圖。
只是他把自己這個外族人藏在自己的帳篷之中,萬一東窗事發,被發現了。
如此情形,他必定百口莫辯,大概率會要背上外族細作潛伏謀反的罪名。
那可是死罪!
所以論要把自己送走這件事,這男子必定要比自己焦急。
只是如此分析下來,這男子為何還要如此莫名救下自己還将劈暈自己帶回軍營安置。
不管這件事情是否被發現,對男子來說應該都是個風險巨大的事情。
如此費力不讨好,他為何會這般铤而走險呢……
顧楚楚想破了腦袋,都沒想通,也想不通。
就在她思緒混亂之時,帳簾再次被掀開。
那男子走了進來,雖然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着,但手裏又多了兩樣東西。
是一捧用油紙包起來的板栗,還有一個小瓷盒。
顧楚楚看着那個小瓷盒有些一怔,這,這不會要逼死自己的毒藥吧?!
什麽鬼啊!既然想要自己死,兜這麽大一圈,還帶這板栗幹嘛!死前吃板栗,是當地什麽習俗文化嗎???
她膽戰心驚地看着,又偷瞄了眼那男子的表情,很是肅穆。
看來自己離死期确實不遠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自己剛剛就不該信這個濃眉大眼的男人!他聽懂了個屁!
最後咬着牙一狠心地打開了那小瓷盒。
小瓷盒裏面裝着油潤的淺黃色膏體,迎面撲來的還是一股帶着淡淡杏仁味。
這好像是……護手霜?
顧楚楚很是意外,看向站在自己對面的男人。
他卻故意撇開頭回避自己眼神,他那黝黑的臉頰下還有一抹若有似無的紅暈。
顧楚楚看他這不自然的模樣,自己的嘴角不自覺地小幅度上揚。
她這段日子在顧家實在是節儉慣了,從小瓷盒裏只挖出一丢丢膏體,塗在自己指節有些微微泛疼發癢的地方。
顧楚楚沒想到這男人竟會注意到自己手指的粗糙、幹裂,還特意幫自己尋了這油膏。
看着男子那俊朗的臉龐,自己手裏握着那還殘留着些對方溫度的小瓷盒。
說不心動,肯定是騙人的。
顧楚楚強撐無視心中陌生的悸動,和臉頰的微熱,強迫自己将目光放在那捧板栗上。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一顆板栗,輕輕地捏了一下,發現那板栗還是生的。
瞬間刻在她DNA裏的大廚基因覺醒了,她環顧四周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不斷散發出熱量的炭爐上。
又看着男人腰間別着一把劍柄鑲着紅寶石的匕首,眼神逐漸有些蠢蠢欲動。
男人明顯也感受到了她的眼神,低頭看了眼自己腰間的匕首,眉頭瞬間緊皺。
只見顧楚楚咽了咽口水,醞釀了一下後開口,“喂。”
然後指了指他腰間的匕首,又指了指板栗,試圖想讓他明白自己的意圖。
其實她本來就沒有抱太大期望的,畢竟這很明顯是繳械的動作,稍微不慎就有可能因此而喪命。
卻不想那男人竟微微嘆了口氣後,将自己腰間的匕首卸了下來,遞給了她。
他那聲嘆氣,細微到顧楚楚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那匕首遞過來的瞬間,顧楚楚并沒有反應過來,甚至忘記接過來。
還是那男人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匕首後,她才反應過來,接過那匕首。
拿到匕首的一瞬間,她便專心地蹲下用匕首在板栗尖尖上劃十字刀口。
她邊處理板栗,還邊忍不住在心裏暗自不停感嘆:這匕首可真鋒利!開這板栗還真是方便!比自己之前斥巨資找人定制的菜刀還好用!
劃好十字的板栗被她放在炭爐上層的鐵網面上慢慢烘烤。
木炭微弱的紅光照在她極為專注的臉上,男子的眼神瞬間有些移不開了。
木炭發出滋啦滋啦的燃燒聲,夾雜着栗子殼不時裂開的聲音,還有少女專注且明亮的眼眸。
經過木炭暗火的烘烤,板栗特有的香甜味道瞬間彌漫在了帳篷內。
說不出的惬意。
明明帳篷外便是緊急訓練的軍營,可是帳篷內竟讓人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覺。
顧楚楚眼見着栗子烤好了,趕緊将板栗全部倒在剛剛的油紙上。
她拿着還有些燙手的板栗,“你要不要吃一個!”
男人沒有接過她手裏的板栗,她的手就攥着那顆烤好的板栗懸在空中,尴尬地不知接下來該如何。
就在顧楚楚見他很是不感興趣,正要收回自己的胳膊之時。
“咕。”
是男子肚子發出的聲音,很是真切。
她聽到男人的肚子叫聲,瞬間沒憋住笑出了聲,“噗嗤。”
男人雖依舊面不改色,但是眼神明顯暴露出他心中的懊惱。
顧楚楚竊笑着趕緊起身,不由分說地将那顆烤好的板栗塞進他的右手手心。
男子看着自己手裏的板栗,只覺得自己剛剛被顧楚楚觸碰過的肌膚,被灼傷了一般。
莫名的發燙。
他将那顆烤好的板栗移到左手的手心裏,不自覺地揉搓着,将自己右手放到自己的滿是冰意的耳垂處降溫。
兩人一顆板栗還沒剝開,吃到肚裏,帳篷外就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用力且雜亂,還逐漸朝他們帳篷逼近。
緊急之下,兩人四目相對,眼神裏滿是不知所措。
這就要暴露了?!
作者有話說:
顧楚楚:我怎麽一直在死亡邊緣反複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