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人給你發消息。”方祈一見着陶免從衛生間裏出來便道。
陶免僅是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 專注于用毛巾蹂-躏自己濕噠噠的頭發, 揚起的手臂從寬大的背心裏伸出來,線條流暢緊實,勉強遮住一半大腿的褲衩稱得那雙腿愈發修長。
雖說兩人第一次見面就幾乎是坦誠相見, 不過那次光線暗,方祈也不好盯着人一直看。
但他做模特穿無袖背心那次方祈看清楚了, 其實陶免身上是有肌肉的,薄薄的附着一層, 并不是他最初想象中,長手長腿的白斬雞。
見陶免似乎一點要去看那條消息的意思都沒有,方祈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 就覺得應該盡快讓他看到, 繼而掃了一眼被自己放回原位的手機,道:“被我不小心點開了。”
到這裏,陶免才終于停下來, 一雙眼從碎發和搭在腦袋上的毛巾裏看他, 兩人對視着誰也沒說話。
陶免慢慢收回目光,走到了自己放手機的桌邊,邊上還擺着自己沒關機的筆記本, 連同手串一起,盡管馬上就要上床睡覺了,可慣性還是讓他邊劃圖案解鎖邊把手串戴上了。
方祈大概是點開了短信就沒再退出來,一開鎖屏陶免就看見那兩個字了,陶免定定看了屏幕好一會兒, 戴着手串的右手緩緩撐到了桌上。
陶免腦袋上還頂着毛巾,看手機時微微垂首,方祈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不确定這個時候自己說話合不合适,但在理智回籠前他已經問出了口:“……朋友嗎?”
“前任。”陶免面色如常的将手機放回了桌上,兩只手重新回到腦袋上,一邊繼續搓腦袋一邊毫不避諱的答道。
如果沒有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可能他這會兒還會有點別的情緒,可陶免現在除了剛剛大腦斷片似的一瞬過後便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到陶免真正說出答案,方祈反而卡殼了,頓了好半晌也沒想出該怎麽接這句話,難道真的要問他前任是男是女嗎?
倒是陶免一點不顯尴尬,談論的很大方,也給了方祈臺階下:“問題不大,四年前就分了。”
方祈看過去時陶免也正看着他,神色平靜,方祈甚至有種現在兩人讨論的不是他的前任,而是自己前任的錯覺:“四年了啊。”
潛臺詞自然是“都這麽久了還找你”,當時陶免就笑了:“就我這顏值,別說四年,就是十年也忍不住再回味回味啊。”
方祈瞬間被陶免逗笑了,一秒前異樣的氛圍一掃而空,不得不說陶免說起話來真真是口無遮攔:“你還真是什麽都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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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免聳了聳肩,滿臉無辜:“這是事實,人得有自知之明啊。”
方祈笑着按了按自己額角,可轉念一想,所以陶免是空窗四年了?不不不,說不定現在……
“您想問啥就問吧,看你我憋得慌。”此刻的陶免忽然明察秋毫了起來,“一看你就是沒談過戀愛的。”
方祈發現陶免似乎總有這種查戶口的能力,明明說他說的好好的,突然就扯到自己了:“你又知道了?”
陶免眼裏全是揶揄,點頭的很篤定:“這就沒什麽讨論的必要了,絕對沒談過。”
幾句話的功夫陶免已經坐到了方祈跟前,坐下前還抽空瞟了一眼自己筆記本,開着的微信對話框裏顯示着宋牧清發來确認完成任務的消息,等人都坐穩當了才記起來要問一句:“你不介意的吧,我坐你床上。”
方祈好笑的低頭看了一眼陶免已經自發盤到自己床上的一條大白腿:“你都坐了還問。”
“啧,我看你也不像是有潔癖的人。”陶免說的理直氣壯。
方祈臉上全是笑意:“擺攤算過命?什麽都知道?”
陶免撇了撇嘴,沖方祈擡了幾下下巴:“看你穿着外褲就往床上坐也知道了,多半跟我一挂。”
說着陶免忽然話鋒一轉:“媽的還說我,你連我星期幾穿什麽顏色內褲都知道,到底誰更可怕。”
方祈笑着搖了搖頭:“陶老師教育的是,我去洗澡了,水杯和茶壺你房間裏都有,還有吹風機。”
“方總體貼。”這句話是從陶免心坎裏蹦出來的,真心實意。
陶免坐在方祈床上聽着他洗澡的水聲又揉了會兒腦袋,有點走神,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水聲已經停了,陶免猜方祈應該是開始塗沐浴露了,他下床晃悠到桌邊拿走了自己的手機和筆記本。
其實次卧沒比主卧小多少,就是多一個衛生間少一個衛生間的差別。
陶免将自己和手機、筆記本一起一股腦丢到了床上,有一天終于結束的舒暢感,卻始終沒法松出一口氣。
圍繞他的沒什麽大事,可當這些算不上大的事全都疊加在一起變成待辦事項就很讓人心煩了,只要陶免一放松神經,這些東西就時不時會在他腦子裏跑跑火車,存在感異常強。
首當其沖的,就是左霖鈞。工作室裏還有一個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宣傳片沒剪完,光理素材就花了他将近三四個下午,準備套的AE模板也還沒找全,今天又剛和他吵了一架,挂了他電話,嗯……這次應該算是吵架了吧?
其次就是方祈的公衆號,要來了大奎的U盤,裏面有能用到的矢量素材包,可還得等小宋找靳陽教他PS,期中論文也還有一篇,那影視美術大五十頁的word拉片排版也沒搞完,還有毛概,噢對,還有那個人……
煩煩煩煩煩。
陶免癱在床上強壓着自己躁動的思緒梳理,可還沒梳理完就被手機忽然的震動打斷了。
解鎖一看,是小宋。
小宋給他發的竟然還是語音。
-“陶你是不是有兩個U盤?”
陶免敲字回複他。
-是啊怎麽了
宋牧清依然是語音。
-“我先前找到的那個U盤裏有很多文件夾,但來不及了我就只能先用着。”
-沒毛病啊
-“我是怕你U盤裏有東西……”
陶免敲字的手指頓了頓,随即回複道。
-沒事,反正也就交個作業
宋牧清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還是一會兒去找他要回來吧,我剛在你桌上找到你那個空的U盤了,被壓在書底下。”
-都幾點了,明天再說吧,早點睡吧親
陶免他們這傳媒高中晚上不僅有十點半的門禁,而且宿舍還斷電斷網,日複一日,絕無例外。
每晚十二點準時斷網,工作日十一點斷電,雙休日和節假日十二點斷電,現在都這個點了,宋牧清要再上四樓找他們要U盤,得摸黑過去了。
後來陶免又一連勸了好幾句才把宋牧清勸到床上,陶免現在在意的不是U盤,他在意的是該怎麽處理剛剛那條短信,他拿不準那人會出現在這裏到底是工作關系多一點,還是出于私心……
想到這裏陶免忽然自嘲的咧了咧嘴,自己真是很可愛了,竟然會對那種人抱有這種可能性的猜測,真是單身太久,腦回路都傻白甜了。
陶免這一躺就犯上懶筋了,連自己上下眼皮打架的機會都沒給,直接就摸去找周公了。
以至方祈洗完澡出來發現次卧燈還開着,門都沒關,以為陶免還在忙活,正想進來催幾句便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手機都還捏在手裏,筆記本也半搭在他肚子上,兩條長腿一大半都耷拉在外面。
只怕睡的時間還不短,一圈深深的水痕從陶免腦袋底下枕着的被子上蔓延開來,本人卻睡的毫無知覺。
剛剛自己就差沒跟他說“吹幹了頭發再睡”了,方祈覺得自己對着陶免就該再啰嗦一點,多叮囑幾句總是錯不了的。
他輕手輕腳過去解放完陶免的手機和筆記本後便犯難了,陶免眼底濃墨重彩的煙熏妝着實讓他下不了叫醒他的決定。
好在插座裏的近,方祈從抽屜裏摸出吹風機插上插頭,将陶免那顆還挂着水的毛腦袋挪到了自己腿上,打開一檔暖風開始一縷一縷的慢慢吹,陶免睡的很瓷實,一點被吵醒的跡象都沒有。
方祈感受着手裏頭發的觸感,不算軟,帶着點軟硬适中的韌性,和陶免本人很像,皮起來是真的皮,發起脾氣來也是真的脾氣很大。
不可避免的,方祈又想起了那天陶免跟人打架的樣子,不,是打人的樣子,說實話這不是他第一次想起了。
除了最初那一瞬的驚訝,其實方祈對陶免這樣幾乎可以算的上是狠厲的爆發是有心理預判的,至于依據從哪裏來,方祈自己也說不上來,就是直覺。
這個花瓶boy其實一點不花瓶,專業好技術流,還會打架會抽煙,但又不随便曠課,對,也喝酒,但估計愛喝的是洋酒。
不惹他的時候什麽事沒有,可但凡讓他不爽到了,粗口是輕的,不跟你動手就該謝天謝地了,是個一點就燃不好惹的主。
但要說陶免沉不住氣藏不住事也絕對不是,起碼就方祈知道的,在他學長工作室這件事上陶免就幾乎是一退再退的忍讓,為的是什麽方祈明白,也理解。
誰也不是紙片人,每個人都是複雜的多面集合體沒錯,可莫名的,方祈總覺得哪裏不對,每次快要摸着門道了又總差一口氣,怎麽也找不準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