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公主
第26章 公主
姜嬈一愣神,齊曕已經收回手。她轉臉望他,他戴着面具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戴着面具……他、他是清河侯!”男人堆裏有人認出了齊曕。一時間,衆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些畏懼的神色。
齊曕環睄一圈,眸光動了動。
——清河侯算什麽?值得他們這麽驚懼嗎?
——或許,這些人知道了小公主的身份,會更詫異吧?
齊曕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他目光幽幽掠過每一張惶恐的臉,最後落在刺殺姜嬈的男子臉上,漠聲道:“你想殺她,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
姜嬈的身子僵了僵,心髒仿佛猛地被攥緊。
“這位,是你們上殷的明華公主。”
人們先是一愣,繼而滿臉驚駭:“怎麽可能!公主怎麽會出現在這兒,怎麽會和清河侯在一起!”
“公主不是被晉國抓住關起來了嗎?怎麽可能來臨兖!”
議論聲像一張張巨手,攥得姜嬈喘不過氣來。
終于,有人認出她:“她……她好像真的是明華公主,我以前在上元節上遠遠見過公主的。”
“真的是公主!?公主不是被抓了嗎?”
“公主是來救我們的嗎?”
“可是……公主怎麽和清河侯在一起?”
街巷嘈雜,這些議論卻無比清晰地飄進姜嬈的耳朵。
“公主,走吧。”齊曕将一截小臂遞到她面前,他站得端直,神色并無多少恭敬,卻到底沒和以前一樣,直接不由分說牽着她、抱着她,将她帶走。
姜嬈沒伸手搭住他遞過來的小臂,她兩只手交握在一起,互相攥緊,像是要從中汲取些勇氣。
半晌,她邁開腳步徑直掠過齊曕,得到大赦一般匆忙離去,背影倉皇。
齊曕站在原地,看着姜嬈的背影走遠,笑了。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說不後悔。
——你非要來,我帶你來了,你怎麽不高興呢?
姜嬈上了馬車,吩咐出發。雷石見齊曕還沒回來,不敢啓程,探詢地望着他。
收回空落落的手臂,齊曕微漠地點了一下頭——要是他上去了,小公主哪好意思偷偷哭鼻子呢?
他已經能想象到她躲在馬車裏偷哭的樣子,哭聲抽抽搭搭,勾人的眼尾盈了淚,染出一片靡紅。
只不知,這樣的哭聲,和在他身下時有何分別。
馬車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的拐角,齊曕信步而行,赤風緊跟着他,撓了撓頭問:“馬車走了,主子您怎麽過去啊?”
齊曕斜他一眼,沒說話。
少頃,齊曕翻身上了赤風的馬。
“主子,那我——”赤風話未說完,齊曕揚長而去。
從奸細一事上報朝廷後,臨兖的官府已經給齊曕安排好了空置宅院供他暫住。齊曕和姜嬈住在眠山院。
姜嬈先回了住所,支走了迎夏,一個人在屋裏待着。
只要一想起自己剛才救了兩個晉國人,她心裏就止不住的淤塞難言。又想起那些上殷人看她的目光,她這才深切地感受到,什麽叫做恥辱。
她可以不在乎晉國人的譏諷、謾罵、羞辱,可當她曾經的子民用懷疑、晦澀、怆痛的目光看她時,作為明華公主,她無地自容。
她說服自己要忍辱負重,可那些目光一遍一遍淩遲着她僅剩的自尊。
要是齊曕沒有說穿她的身份……可是,他說的不是假話,就算他不說,他們也總有一天會知道。
姜嬈看向屋門,竭力壓下了自己翻湧的思緒。
一會兒齊曕回來了,她要怎麽面對他?畢竟,她剛剛硬氣地沒搭他的手。他會不會生氣?
姜嬈在心裏罵自己蠢,隐忍了那麽久,偏剛才亂發什麽脾氣。
她思量着,該怎麽哄一哄齊曕。
然而,姜嬈忐忑等了許久,齊曕卻一直沒回來。算時辰,他早該到了。姜嬈不由有些擔心。
左等右等,姜嬈終于等不住了,叫了迎夏詢問。
迎夏道:“侯爺已經回來了,只是沒回眠山院,在溧潞院呢。”
眠山院是主院,溧潞院是二院。
——齊曕果然生氣了嗎?
姜嬈試探着又問:“侯爺在溧潞院有事忙嗎?”
迎夏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如實道:“侯爺的傷一直沒好好包紮,方才請了大夫過去瞧。”
“傷?什麽傷?”她一路沒發現齊曕受傷了啊。
“奴婢也是聽赤風提起,是在磐柳坡遇上垮山的時候。原本以侯爺的武功不會受傷,但當時忽然冒出刺客,侯爺急着救公主,馬車跑得太快躲避山石不及,車被砸爛了,侯爺也……也受了點傷。”
姜嬈愣住,說不出話。
當時鳴婵被困,護她不得,千鈞一發,是齊曕如神天将,一刀了結那黑衣人。
她那時,真的一點都沒看出齊曕的異常。之後,明知他坐的馬車在垮山中被毀,她竟也沒想過,他是如何脫身、有沒有受傷。
姜嬈去找齊曕的時候,齊曕剛上完了藥,正在看臨兖府的山形圖。外袍松散,他懶得系,露出青白色的裏襯。
聽見門外的腳步聲越走越慢,齊曕就知道是誰來了。
腳步到了門口停下,久久未有動靜。
“公主鬼鬼祟祟又在打什麽主意。”齊曕看也不看門外,目不斜視地審谛着手上的山形圖。
姜嬈面色一僵,恍然發現自己映在門上的影子,懊惱難怪齊曕罵她蠢,她真是變蠢了。
姜嬈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擡眼就看到齊曕衣袍松散。她忙垂下目光,又一寸一寸看回去,實在沒看出齊曕哪裏受傷了。但桌上還擺着藥瓶,足以證明迎夏說的是真的。
“侯爺。”姜嬈軟聲開口,嬌柔的嗓音藏了幾分欲蓋彌彰的責備。
齊曕聽出來,詫異地看向她。
“侯爺受傷了怎麽也不吭聲……”姜嬈一邊嗔怪,一邊朝齊曕走過去。
齊曕怔了怔。
“呵。”他忽地輕笑一聲,深看了姜嬈一眼,慢悠悠道,“該罰。”
——罰?罰誰?罰她嗎?
姜嬈腳步一頓,想了想,決定裝傻。
她小步走上前,甜甜地沖齊曕笑:“嬈嬈這回先原諒侯爺啦,下次要是再這樣瞞着嬈嬈,就一并罰過!”
她不知道齊曕是哪裏受了傷,也不敢去抱他的胳膊,只在他身側的凳子上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他。
齊曕觑她一眼,遞過去一只胳膊:“抱這只。”
姜嬈眨巴眨巴眼睛,一瞬笑開,依言軟軟地依偎過去。
等小公主貼到他懷裏,齊曕方道:“赤風如此多嘴,不該罰麽。”
姜嬈渾身一緊,這才明白齊曕說的該罰,竟然是罰赤風。
她當然不敢求情,只好仰起小臉,用水盈盈會說話的眼睛眼巴巴地去看他。
姜嬈剛一仰臉,目光就和齊曕颔首落下來的視線相撞。
齊曕低着頭,細細打量倚在懷中的人——眼眶微濕,顯然是哭過的。只是,大抵來之前重新上了妝,已經不大看得出來了。
齊曕不太高興。
他放下山形圖,擡手捏住小公主的下巴,力道不輕。
“疼……”姜嬈軟聲哼哼。
齊曕冷着眸,一低頭,咬住她的唇。
他不是要吻她,是真的在咬她。
片刻後,一股極淡的血腥味在兩人唇舌間彌漫開。
齊曕這才退開,他眼簾微擡,認真地觀察小公主纖長的睫羽和泛紅的眼尾。
——可惜,小公主還是沒哭。
齊曕環臂,輕輕攬住姜嬈的腰,手又慢慢下移,最終輕落在圓軟的臀瓣:“嬈嬈屁股上的傷好了麽。”
他的嗓音低下去,有些沙啞。
姜嬈猜測着他的想法,臉頰慢慢攀上一抹紅。她低下頭,小聲道:“應該……算好了吧。”畢竟齊曕的藥總是很有效。
看不清懷裏人的神色,齊曕略偏頭,去瞧躲在他懷裏的小臉。
他看了一眼,想了想,緩聲道:“沒事,有的是別的法子。”
姜嬈心尖兒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下一刻,齊曕就喚了人,命人去買糖葫蘆。
……
一個時辰後,天色暗下來。
姜嬈縮在齊曕懷裏,裙擺淩亂,埋着腦袋小聲啜泣。
齊曕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溫柔又耐心,好像剛剛做出那些惡劣舉動的人不是他。
姜嬈足足哭了半個時辰才徹底停下。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哭剛剛的羞恥,還是在哭白日那些看她的目光。
她的小腦袋埋在齊曕胸前,嬌小的身量亦蜷着,像只縮頭小烏龜。
齊曕耐心極好,她哭了多久,他就抱着她拍了多久。姜嬈慢慢止了哭,齊曕才停下動作,轉而輕輕撫她的肩膀,溫柔安撫。
“侯爺。”赤風的聲音傳進屋內,“晚飯好了,侯爺要在這裏用嗎?”
齊曕未開口,胸前衣襟被姜嬈忽地攥緊,生怕他開口直接叫赤風進來。
“等着。”齊曕朝門外冷冷吩咐了一句,抱着姜嬈起身,進了裏間。将姜嬈放到榻上後,齊曕出去,叫赤風把飯菜送進來。
赤風端着飯菜放到外間桌上,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桌上的東西。他疑惑指了指:“侯爺,這糖葫蘆外面的糖都化了,要屬下幫您扔了嗎?”
裏間,姜嬈身子立馬繃直,盯着屏風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好在齊曕立刻駁了赤風:“多管閑事,你是膝蓋又癢了?”
赤風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見齊曕面若寒霜,連忙縮了縮脖子退了出去。
聽見關門聲,姜嬈緊着的一口氣才緩緩吐出去,卻不知她耳根到脖頸已是一片赧紅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