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無肉不歡

第3章 長相

1000能夠看出在葉啓文死之前，葉岑看他的眼光一直是有克制的，那種對渴望的食物的克制。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是喪屍的食物，鮮活的血液和吵鬧的聲音都能令喪屍興奮。喪屍是沒有意識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只是機械性地殺戮和暴食。

而這個瘦骨嶙峋的少年，不論是從外觀上還是剛才對血液的反應都毫無疑問是喪屍。他的皮膚類似初變成的喪屍才有的青灰色皮膚，身體內沒有血只有少量□流動，中了槍也并無大礙，這些都是喪屍的特質。然而，他卻有着喪屍沒有的東西--一顆活着的腦。

1000扛着葉岑下了樓，葉岑明顯是十分不滿1000将葉啓文的屍體丢在那裏的，如果喪屍真的靠近的話，那麽或早或晚，啓文都一定會被吃掉。喪屍喜歡攻擊并吃掉活物，但并不代表他們不吃新鮮的死屍。

可惜，1000的力氣大得驚人，即便葉岑再不滿卻怎麽也掙紮不開他的手。再加上他因為長期沒有進食身體早就沒有什麽力氣了，于是他很快就從一開始的掙紮，變得幹脆死氣沉沉地挂在1000的肩膀上。1000的內心有些猶豫，來時的汽車就停在門口，那些傭兵的援兵随時都有可能到達。他确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什麽秘密實驗室尋找資料，就算真的能進去，也不能保證那些電腦裏真的存有有價值的東西。

雖然葉啓文博士騙了上面的機構說是來找芯片，但其實上面也沒有遵守和葉家的約定，他們接到的任務并不包括一定要保住葉啓文博士的性命這一條。實際上他們接到的任務是，查清這座葉啓文博士非要來這廢棄實驗室的秘密，并把有價值的東西帶回去。如果葉啓文博士不死，那麽就算沒有找到什麽也不能算行動失敗。但葉啓文博士死了，那麽什麽都不帶回去，就一定是行動失敗了。

1000現在已經知道了葉啓文博士的來這兒的秘密，并且這個少年，正是‘有價值的東西’。而且很明顯，他的價值絕對超乎上面的人所想。

但與此相反，如果他遵守葉啓文博士臨終的要求，他們就必須去秘密實驗室尋找其他可能并不存在的‘有價值的東西’，這很有可能導致他這次的行動失敗。

行動失敗的生化人會被分派到最底層最艱苦或是最危險的工作，或者直接被編入實驗組，進行各種痛苦的實驗，至死方休。生化人比起尋常的人類，擁有更好更完美的身體，不會生病不會痛不怕受傷不怕死，并且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更不容易死，所以也是更好的實驗體。而人類通常把生化人視作高一等的機器人，因為他們雖然有着比機器人更靈活更類似人類的身軀，可是他們的思想都是程序控制、連情感都只是一些模拟程序而已。他們聽命于人類，并且同樣遵守機器人三大原則。

人類在這個星球上越來越孤單，越來越少的物種以及喪屍的瘋狂增長，令所有人都覺得恐慌。生化人是為了更加接近人類，才被造出來的。生化人有機器人所沒有的情緒程序，這曾被譽為本世紀最偉大的創作。但這些感情程序僅限制在普通情緒的範疇，政府為了防止産生不必要的麻煩，它們并不具有‘親情’‘友情’及‘愛情'三大感情，同時也沒有給他們輸入‘生死’的概念。

生化人雖然有着和人類極為相似的外貌，但同機器人一樣，它們并不被視作‘人’，因為他們并沒有‘靈魂’，甚至在很多人看來他們還不如其他的動物，因為他們是制造出來的，并不是真正的‘生命’。

生命是什麽？這是人類亘古的課題。靈魂從哪裏來，死後又去了哪裏？時至今日，科技已如此發達，卻仍舊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但人類依舊堅持着自己的論斷，生化人沒有靈魂，因為他們的思想他們的情緒都不過是一段程序。沒有靈魂，所以他們并不存在‘生死’。

而對生化人來說，他們不畏生死，只是因為他們不懂生死而已。

1000是初期第Y5031批次生化人，編號1000。同批的生化人大多已經報廢，其他少數還存活的并不是最優秀最精英的那些，而是和1000一樣，各方面平平又幸運地被安排到了相對安全的崗位的那些生化人。

1000和其他生化人看上去并沒有什麽不同，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從有意識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不想死。

挂在1000的肩膀上安靜了好一會兒的葉岑，突然開口問道：“啓文說……你是生化人？”

“是。”1000簡短地答道。

葉岑扭過頭看着他的後腦勺和白淨的脖子，本能的欲望告訴他這并不是他的‘活的食物’，給他的感覺更接近于死屍或者說毫無生氣的肉塊。葉岑扭回了頭，繼續找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挂在1000的肩膀上，半天才又開口問道：“生化人都長你這樣的嗎？”

“不是。”1000下到了一層，這裏離他們進來的那扇門并不遠，他已經可以看到來時的小型裝甲車了。

“哦……你長得和有個人一模一樣。”葉岑悶悶地說，心情有些複雜，“我還擔心，我們到了城市之後，會滿大街都是你這個模樣。”

1000皺了皺眉，放慢了腳步：“我們的容貌是從人類的容貌數據庫中随機匹配而成的，而數據庫是從數億人類中提取，所以即便是生化人，容貌也都是不一樣的。”

“原來是這樣，随機匹配啊……”葉岑的聲音還是悶悶的然後就沒了聲音。正當1000快要走到小型裝甲車的時候，突然又聽到葉岑說道：“我讨厭你這個長相。”

聽到這句話，1000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沉默了一下，突然改變了主意，帶有些不明情緒地說道：“我也是。”

葉岑一瞬間有些愣住，“嗯？”

“你說的秘密實驗室的入口在哪裏？”1000很快又恢複了最平常的語氣問道。

葉岑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花園裏。”

“花園？”1000左右看了看，四處都是廢墟，沒有一棵植物，連殘骸都已經灰飛煙滅，他從前并沒有來過這裏，并不知道花園在哪裏。

“我種的向日葵确實都沒有了，”葉岑有些難過地說，“……你看那邊有口井，就在那裏。”

那口井是最原始的石頭堆砌的井，是建造實驗室時候挖的，後來實驗室建起來了有了抽取地下水的裝備，也就沒有人再在這裏打水了。

1000扛着葉岑走到了井邊，才把他放下來。葉岑落了地，伸手摸了摸井口，幸好并沒有被填上。雖然是充滿了死氣的地方，但陽光依舊很好，如同那天一樣，直射進井裏，低下頭，井還是那麽深，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能隐約波動的井水的反光，晃得眼睛疼。

“前年……不，如今應該是六十幾年前，啓文第一次來的那天，我并不是掉進了水池才弄得渾身濕透的。”葉岑緩緩開口說道。

1000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井，“你掉進了井裏？”

“嗯，”葉岑點了點頭，“我聽到井裏有虛弱的求救聲，我以為是有人掉下去了，所以找來了繩子捆在樹上，把另一頭丢了下去。我看不清下面，可那個人一直在呻吟，所以我就爬下去想去救他。”

1000認真地聽着，沒有說話。

“我爬到一半的時候發現有一個鐵窗，似乎是一個通風口，而呻吟聲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鐵窗已經繡的厲害，而且有一邊已經脫落了，我很輕易地就打開了它。”葉岑頓了頓，“我并不聰明，在哥哥死後，父親常常把我關起來也從來不告訴我任何事。我原本以為哥哥真的死了，可是我順着那個通風口爬進去之後，我卻在另一邊看到了他……”

這一次葉岑停了很久，很久才能控制住聲音說下去：“他正在撕吃一個另一人，我聽到求救聲就是那個人發出的。”

“你哥哥變成了喪屍？”

葉岑擡起頭，看着1000，眼睛亮得吓人，忽然他就笑了起來，笑得陽光明媚，就像普通十六七歲的少年一樣。他以一種極為輕松極為開朗，甚是仿佛很高興地語氣說道：“有趣吧？我的父親研究了一輩子如何殺死喪屍以及消滅喪屍病毒的方法，到頭來，他的兩個兒子都成了喪屍。好笑吧？”

1000的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他仍然是最平常不過的樣子，機械地回答道：“生化人的情緒程序構造很簡單，并不能理解太過複雜的情感。在這一點上，我與其他人并沒有什麽區別。從理論上來說，這件事，不是應該很悲傷嗎？”

葉岑突然十分認真地看着1000，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想看見他的思想一樣，呆立了很久。突然葉岑的表情變得極為悲傷，而他的眼睛更亮了，亮得甚至像是要掉出眼淚來，可是他不能，他的聲音顫抖着像是在哭：“是很悲傷啊，大家都變成了喪屍，大家都不見了，我也變成了喪屍了……”

葉岑不再看着1000平靜無瀾的臉，他低下頭揉了揉眼睛，他得眼睛幹得要炸了一樣，他哭不出來。父親最讨厭的就是看見他懦弱的哭的樣子，所以哥哥的葬禮父親不讓他參加，甚至幾天都不想看見他，如今他終于再也哭不出來了……

忽然葉岑發現自己被1000抱住了，和先前粗魯地把他抱起來抗走不一樣，是溫柔地輕輕擁着他。‘可食用’的氣息撲面而來，更多的卻是一種如同絲絨一樣的溫暖，讓葉岑恍然間突然想起了那年那個抱着他說‘別哭，我帶你走’的人。

然而，面前的這個人并不是他。

他沒有感人肺腑的話語，也沒有說葉岑想聽的話，甚至在葉岑感懷的時候只自顧自做自己的事。他抱住他，卻只是煞風景地說：“時間不多了，我已經栓好了伸縮帶，你抱緊我不要掉下去。”

是了，這個人不是齊暗，這個人從來沒有保證過什麽，但葉岑就是覺得這個人也許真的願意帶他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