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留下 阿音,你再給我一次……
趙清音坐在梳妝臺前, 茉如招手,進來了好幾個端着托盤的婢女。
“娘娘,這是剛才陛下派人送來的。”
她轉頭看去, 托盤上放着華麗的衣裙和各種飾品。
金釵玉簪, 各式步搖,玉镯耳墜應有盡有。
魏承越還真是了解她呀, 知道她不會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也不會再想要離宮, 這些發飾對她也都不再危險。
是呀,為了這個小生命, 她不會再傷害自己,也不會讓自己在外颠沛流離。
至少,要等孩子平安的出生。
她随手指了一件大紅色的衣裙, 這樣的正紅色,她沒穿過, 即使是嫁入東宮那日, 作為下等侍妾,也只能穿戴偏紅色。
今日她要穿得喜慶一些,她要讓肚子裏的孩子知道,母親有多歡迎他的到來。
只是那些飾品, 她一個都沒選, 讓茉如拿來了發帶,選了一條縫制着小顆紅寶石的桃粉色發帶。
那些摸起來冰冷的金銀飾品,她已經不喜歡了。
來到前殿, 殿中站了許多嫔妃,大家在一處說笑着。
趙清音站在殿外并不走入,她看着這喧鬧繁華的景象, 也不覺熱鬧,只覺得聒噪。
第一個回頭的是劉美人,她不禁愣住了,趙清音一身紅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拖地,飄逸的桃粉發帶搭在肩頭,粉黛輕薄,淺淺笑着,瞧着倒像是從畫卷上走下來的花仙子。
同她站在一處的麗嫔也回頭看去。
兩人的動作,引起了連鎖反應,周圍的嫔妃都紛紛回頭,看見趙清音時,都愣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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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最後回過身來,看見她的一瞬,明顯被驚豔到了,但很快換成了不屑的神情。
趙清音徑直走到德妃身邊行禮:“德妃萬安。”
德妃重重嘆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地說道:“如今可是不敢當了,你身懷皇嗣,來日就該是本宮向你請安了。”
趙清音笑笑,想來德妃是誤會了,不過她所說離開之事,如今确實要食言了。
德妃坐在主位上,趙清音在她身旁落座,剩下的嫔妃都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今日我們各位姐妹都是來恭喜容妃的。”德妃一落座就開了口。
嫔妃們紛紛起身,按照位分說起了恭維的話。
“容妃娘娘不但深得榮寵,還是大昱後宮第一個懷有身孕的,真得上天眷顧。”
“是呀是呀,我當初見容妃娘娘,就覺得娘娘不似我等凡夫俗子,今日更是如此覺得呢。”
“我瞧着姐姐這一胎定然是個皇子,大昱立長立賢,姐姐如此得陛下寵愛,這孩子定然是要立為儲君的。”
“容妃娘娘真是好福氣,真是讓妹妹們好生羨慕。”
……
羨慕是真羨慕,嫉妒也是真嫉妒,趙清音看着她們的眼神,沒有一個是真心祝願的。
不禁心中難受起來,她是真的不喜歡這大昱後宮,但也是真的想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她端着笑意:“多謝各位前來恭喜,可能是有了身孕,身子乏累,就不多留各位了。”
此話一出,大家都愣住了,怎麽說也是前來恭賀的,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要趕她們走。
德妃冷笑一聲:“容妃以後恐怕是要在家宴上與陛下同坐的,現下都發話了,你們還這麽不識趣的留在這做什麽呢?”
嫔妃們面面相觑,最後都退出了關雎宮。
德妃也擡腳要走,趙清音道:“德妃娘娘留步。”
德妃回過頭來,冷笑一聲:“怎麽?你現在可是風光無限呢,大昱終于有皇嗣了,滿朝上下如今讨論的都是此事,整個上京怕都傳開了,誰人不知是容妃娘娘的功勞。就在剛剛父親還派人給我送來了書信,讓我不要生嫉妒之心,要好好同你相處。”
“你看,就連我的父親都是如此,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皇後之位現在對你來說是唾手可得吧。”
德妃越說越氣,聲音越來越大。
趙清音取下手上的玉镯遞給德妃:“還未感謝娘娘為我打聽兄長一事,這玉镯就當是謝禮。”
德妃一下子打落她的玉镯,玉镯落地立刻碎成了幾塊。
“呵,說到這件事,就更可氣了,分明是你迷暈了蘇木偷了令牌放走了那兩個刺客,但是陛下卻絲毫沒有怪罪,你真能呀。”
瞥了一眼趙清音,發現她面上并無喜色,馬上換了個語氣問道:“怎麽?死在獄中那兩人中有你的兄長,跟着那個什麽,那個韶國的什麽賀将軍的,不是你兄長嗎?”
那兩人死了?雖然在預料之中,但聽到這個消息,趙清音還是一陣難過。
她說道:“兄長他逃出去了。”
德妃笑了笑:“你上輩子做了什麽好事,如此得上天眷顧。”
趙清音笑而不語,如果這樣的人生是老天爺的眷顧,她寧願不要。
“剛那玉镯我是真心感謝娘娘的。今日我明确告訴娘娘,皇後之位不是我所求,即使是現在,我懷有大昱唯一皇嗣,也不會要皇後之位。”
德妃往前走了兩步,被氣笑了:“你怎麽還能一臉無辜說出如此的話,你是在告訴我,你看不上眼的東西,是我夢寐以求都得不到的嗎?你是在笑話我嗎?”
“趙清音!那日你告訴我,救出你兄長,你就會離開皇宮,還作數嗎?”
趙清音面容平靜,緩緩說道:“那日我的确是要和兄長一起離開的,只是被羽林軍攔住了,我并未食言。”
德妃大聲笑了起來:“所以你現在告訴我,你已經離開過了,承諾我的話已經做到了,是不是?”
“我呀,還真是傻,竟然相信你說的鬼話。”
趙清音不再解釋:“事情發展到如今這一步,也在我意料之外,德妃娘娘信也罷不信也罷,請回吧。”
今後關雎宮,不歡迎任何人來。
傍晚魏承越來的時候,趙清音對他說:“魏承越,你讓那些嫔妃不要再來關雎宮,也不要再同我說話了。”
魏承越馬上問高三福:“聽說白日裏,各宮都來恭賀容妃,怎麽?鬧了不愉快嗎?”
高三福道:“旁的奴才倒是沒聽說,只聽說德妃娘娘打碎了容妃娘娘要送給她的玉镯。”
魏承越立刻沉了臉:“你去含德殿傳旨,德妃禁足一月。”
“是。”
魏承越握起趙清音的手:“阿音,你走之後,朕大病一場,大昱朝局不穩,這才讓許多大臣的女兒入宮為妃,若阿音你不喜,朕會慢慢讓她們都出宮的。”
趙清音盯着魏承越看了許久,苦笑道:“這樣恐惹得世人說我是亂國的禍水,說陛下是沉迷美色的昏君。”
魏承越神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你從來不涉政,朕勤勉為民,大昱子民安居樂業,如何是禍水,如何是昏君。阿音,朕這輩子除了你,心裏再也放不下旁人,這些嫔妃留在後宮,也只是孤獨一輩子,大昱民風開放,不如放她們出宮,以她們的家世容貌還能找到真心疼愛她們的人。”
若說不動容,是假的。
作為帝王能說出此話,足以見得是把她放在了極其重要的位置上。
趙清音心裏成一團亂麻。
魏承越看向她的發髻:“朕給了你那麽多發飾,你如何不戴?”
趙清音道:“如今,我喜歡發帶。”
魏承越從袖中拿出一個物件,放在手中對趙清音說道:“那日你用它威脅朕放了賀南修,現在賀南修已是自由之身,我可否再為你戴上這花勝?”
自由之身?趙清音不禁問道:“陛下已經不再追捕賀南修了嗎?”
魏承越點點頭:“如今韶國舊臣幾乎都已喪命,賀南修在水牢這半月多也算是吃盡了苦頭,身子應當是敗落了,再也掀不起風浪了,就留他一條性命吧。”
趙清音立刻道:“你不是同我說過,你做事從來都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嗎?”
魏承越笑笑,輕拍她的手背:“阿音,我知道如果賀南修死了,你肯定會更恨我,我也知道你現在肯留下并不是因為原諒了我,而是因為有了身孕,你心地善良,肯定會把孩子生下來的。”
“阿音,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在你懷胎這十月間,讓我為你做一些事,讓我努力對你好,我會讓你看到我的心究竟有多熱忱,有多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趙清音咬了咬下唇,問道:“如果我說讓你放棄皇位,你可願意?”
魏承越忽地笑了,他撫摸上趙清音的臉頰,柔聲說道:“願意。但我要先找到繼位者,如果明之治愈了心中的傷痛,願意走出王府重新入朝堂,我不介意将皇位給他。”
願意,願意,願意。
趙清音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他竟然說,願意。
她一直以為,他之所以能成為明君,是因為在他心裏沒有什麽比江山社稷,百姓,權利更重要,沒想到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願意。
魏承越又道:“那日你要殺我,我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我當時想,大昱律例已修改完善,也同月肅國定下了百年不戰之約,明之只要不犯大錯,知人善用,應該能将大昱江山保住,應該能保大昱百姓安居。”
趙清音的腦子好像被重錘敲擊着,她愣愣看着魏承越,他現在對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出乎了她的預料,讓她的心劇烈疼痛了起來。
她寧可他說,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