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走 好好活下去
趙清音看準獄卒長的臉, 猛然将迷藥撒過去。
王貫眼疾手快,從後背給了押解着賀南修的獄卒重重一掌。
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賀南修剛要說什麽,趙清音先說了話:“王貫, 快帶他們躲到樹後面, 把衣服換上。”
三人把兩個獄卒拖到了樹後面,開始換衣服, 趙清音四處瞧着,随時觀察情況。
兩個人雖然在水牢待了大半個月, 但畢竟是練過武的,尤其是賀南修, 蘇木特意交代過,身體沒有多大虧損,衣服換的很快。
趙清音看着站在賀南修身後的人說道:“全勝, 好久不見,沒想到你水性這麽好, 真是萬幸。”
全勝面向趙清音跪下, 磕了一個頭:“屬下多謝公主救命之恩。”
趙清音苦笑,看了看賀南修,說道:“在西北時,你們就不該來救我, 如今什麽話也別說了, 我們先趕快離開吧。”
賀南修看着趙清音欲言又止,他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等出了宮, 他有好多話想對趙清音說。
賀南修和全勝将兩個獄卒的刀別在自己腰間,四人往宮門口走去。
走到宮門口,趙清音和王貫都意識到一件事, 守衛肯定認識他們。
趙清音知道今日是救出賀南修的唯一機會,一定要讓他出去,她把蘇木的令牌交到賀南修手裏:“這是大昱金吾衛統領的令牌,你們兩人拿着令牌就可以出宮了。”
賀南修看着她:“公主不和我們一起走?”
趙清音不回答,抓住賀南修的臂膀懇切地交待:“出去後,不論聽到什麽消息,都不要再回來了,你們遠離大昱,重新生活。”
賀南修垂眸:“我知道公主說的是什麽消息,我已經知道了……父,父親已經死了,跟随他的部下都死了,就連我們的家人們,魏承越都沒有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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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草除根是魏承越一貫的作派,況且趙清音早已知道。她看着賀南修,顯然還沒有走出傷痛,但現在不是安慰的時候,只有等先逃出去後,慢慢接受了。
“多餘的話,我也不再說了。既然你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也明白,韶國複不了,大昱朝,尤其是上京已經不适合你們生活,你們兩人走得遠遠的,忘記複國一事,好好活下去。”
只要賀南修被救出去,她就再也沒了牽挂。
賀南修搖着頭:“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魏承越我是一定要殺的!”
趙清音覺得心裏很累很累,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勸賀南修:“我知道你武功高,能殺了魏承越,可是殺了他之後呢!你要怎麽活着走出皇宮!”
她真的不想再看見身邊的人死了。
賀南修沉默不語。
趙清音看了看四周說道:“你們快走吧。”
賀南修不肯挪動腳步,沉默片刻後,他往地上摸了一把灰土抹在王貫臉上,“公主,我知道皇宮的守衛認得你們,如果你和王貫跟在我和全勝身後,我們也許可以都出去。”
“要我不報仇可以,公主,你和我們一起走。”
趙清音看向宮門,高高的城牆,重重的城門,如果被發現了,根本沒有人能逃出去:“如果被發現了,我們誰都走不了,我不能冒這個險。”她要确保賀南修兩人能順利逃出去。
賀南修十分倔強:“如果公主不一起離開,我也留下來。”他把令牌遞給全勝:“你拿着令牌自己出宮吧。”
全勝不敢接,他看看賀南修再看看趙清音,把令牌往賀南修懷裏推了推:“公主,就和我們一起走吧。”
趙清音心裏着急,折騰了這麽久,眼看着天快亮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她心一橫道:“好吧。”
大不了,她墊後,就是拼死,也要把賀南修救出去。
賀南修和全勝走在前面,趙清音将臉抹上灰土,和王貫低頭跟在他們身後。
走到宮門口,賀南修拿出令牌:“蘇将軍吩咐我們幾人出宮辦事。”
賀南修派頭十足,守衛雖然瞧着賀南修和全勝面生,但蘇木的令牌鮮少給旁人,手裏能拿着蘇木的令牌,應該假不了。
守衛一句話沒問就讓開了。
趙清音松了一口氣,她沒想到會這麽容易。
她和王貫把頭低得不能再低,緊緊跟在後面,出宮的宮道很黑很長,兩旁的宮燈發出微弱的光,眼看着就要走出宮門了。
突然,聽見身後有一隊羽林軍疾步跑過來,大喊道:“快攔住他們!”
糟糕!要不然就是那兩個獄卒被羽林軍發現了,要不然就是趴在石桌上的蘇木被發現了,再不然就是關雎宮中有沒被迷藥迷倒的宮人,發現她和王貫不見了。不論是哪一種,現在被攔住,今後就真的再也別想救賀南修出去了。
守衛一聽,立刻喊到:“關城門!”
城門響起了沉重的聲音,而身後的守衛和羽林軍也追趕了過來。
“你們快走!我留下攔住他們。”趙清音大喊道。
話說,她雖然只會一些拳腳功夫,但是只要她表明身份,量誰也不敢把她怎麽樣。
眼看着城門就要關上了。
賀南修還想要說什麽話,趙清音當機立斷,猛地拍在賀南修後脖頸,抽出他腰間的刀,推到全勝懷裏:“走!”
全勝點頭,背起賀南修往宮門跑去。
趙清音反向朝着追來的守衛和羽林軍跑過去,手中握着刀,做好了拼死抵抗的準備,說什麽她也要護着賀南修逃出去。
她對王貫說:“你不會武功,站在我身後。”
王貫卻很鎮定,他們面對的可是羽林軍,趙清音的武功有和沒有,根本沒區別,真的厮殺起來,恐怕堅持不了兩個回合,就被砍殺了。
他大步擋在趙清音身前,脫去羽林軍軍服,漏出了太監服,大聲喊道:“誰敢對容妃娘娘無理!”
領頭的羽林軍仔細一看,不由放慢了腳步,容妃娘娘四個字,足以讓他掉腦袋,切不可莽撞了。
擡手,身後的羽林軍停了下來,他迎着宮燈慢慢走到王貫身前,驚訝地喊道:“王公公。”
又看了看王貫身後的趙清音,立刻行禮道:“容妃娘娘,這是?”
其實他已經猜出個七八分,當初西北發生的事,早在羽林軍中傳開了,只不過蘇木下了死令,誰要是管不住嘴,傳到了羽林軍以外的地方,格殺勿論。
趙清音往後看了一眼,宮門雖然關上了,但賀南修和全勝也逃了出去,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氣,自己也算是沒辜負賀老将軍的囑托。
回頭再看眼前的羽林軍,心道,也許這輩子她再也走不出這大昱皇宮了。
放下手中的刀,面如死灰,淡淡開口:“我迷暈了蘇将軍偷走了令牌,放走了水牢的犯人,你們去禀告陛下吧。”
領頭的羽林軍一聽,忙問道:“蘇将軍現在何處?”
趙清音道:“關雎宮前院。我也不為難你們,是在這裏等陛下來還是要去往別處,任憑處置。”
“末将不敢!”
任憑處置四個字,他如何擔得起,他只能慶幸,自己發現水牢的兩個獄卒被人迷暈打昏在樹後,立刻分兵趕往四處宮門,更加慶幸自己早來了一步,若是容妃也跟着出了宮,他們今夜巡守的護衛和守宮門的衛兵,吃飯的家夥都別想保住了。
他心有餘悸,如今跑了兩個犯人,最多挨一頓罰,倒不至于失了性命。
先吩咐人去找蘇将軍,再對趙清音行禮道:“娘娘,末将送您回去吧。”
趙清音徑直往前走去,天已經蒙蒙泛了亮,她的腳步緩慢,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了過來,她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太陽升起的地方。
突然想起在草原上同魏承越看夕陽,她問魏承越天上是不是住着神仙。
她想,自己上輩子一定是作惡多端十惡不赦之人,所以這輩子上天才要如此懲罰于她。
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趙清音呆呆看着朝霞,心思飛到很遠的地方,一點也沒聽見。
魏承越擡手示意安靜,周圍的人都不敢作聲。
他輕輕跳下馬,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緩步走到趙清音身後,看向她的一身羽林軍軍服,瘦弱的身體根本撐不起來,卻莫名顯得很倔強,他往前兩步,從背後抱住了她。
趙清音身子一顫,熟悉的氣息從身後傳來,她閉上了眼睛,心情格外平靜。
救出了賀南修,她也該去見家人和韶國舊臣,該去給他們賠罪了。
“阿音,別離開,求你了。”
睡在京郊大營中的魏承越,天快亮時突然驚醒,毫無緣由地心慌意亂,讓他立刻決定回宮。
行到半路,突然有羽林軍來禀告說是容妃迷暈了蘇将軍救走了賀南修。
他一下子慌了神,忙問,可攔住了。
聽到禀報的人說,賀南修逃跑了,但攔住了趙清音時,他大喘了一口氣,半晌都調不穩呼吸,騎上快馬匆匆趕來,他很怕阿音會不顧一切要出宮,羽林軍會誤傷她,又怕羽林軍攔不住她。
直到剛才看見阿音靜靜站在這裏看朝陽,始終提着的心才終于落下了。
趙清音不說話,靜靜看着朝陽。
她在想,關雎宮中雖然沒有利器,但人死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用利器。
她該用什麽方法呢,若她告別了這世間,肯定再也看不見這樣美的朝陽了,所以現在,她要多看一看。
不知是一直緊張的心情猛然放松下來,還是這幾日的擔心終于落幕,亦或是一夜奔忙。她覺得身子很累,有些站不穩,便往後靠在了魏承越身上。
“魏承越,我有些累。”
“我抱你回宮。”
他橫抱起趙清音,緩步走在通往關雎宮的宮道上。
他不敢走太快,總覺得今天的趙清音很不一樣,自從那夜後,趙清音見了他就沒說過一句好話,更別說這樣乖順的讓他抱着,還願意靠在他肩膀上。
太過反常,心裏不免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