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5:(1)
——“找到了!人在這裏!”
這個聲音在隐形門外面炸開時, 蘇格蘭同時伸出手臂挽住川合裏野,然後把自己的背部朝向門口。
闊實的肩膀,完全擋住了有可能會進來的打手們。
也擋住了外面的微弱光線。
川合裏野感覺自己好像更貼近他了一些。
他年輕的身體在狹窄的空間內散發着一種如臨大敵的結實。
因為光線實在是太弱了。
川合裏野看不見他領口裏面的風景, 只知道淹沒在肌膚表層理的肌纖維在繃緊着, 每一處毛孔都擴張成了讓人咽口水的頻率。
他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臂彎。
在他如黃昏波光的海瀾中游蕩, 被拉近旋窩最裏面, 成為沉浮的魚群。
蘇格蘭在保持警惕,等着對方破門而入的時候立刻做出反擊,然後帶着川合裏野離開這裏。
可是。
外面嘈雜地聲音卻開始逐漸變低, 往遠處跑。
怎麽回事?
蘇格蘭沒有放松神經, 他的手攔在川合裏野的腰間,低頭的時候因為光線實在是太暗了所以看不清對方的眼睛,但總覺得川合裏野也在看着他。
剛才,鎖骨之上的感覺非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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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溫熱的舌尖, 輕柔而又緩慢的舔了一下包裹着骨骼的肌膚層, 帶着某種具有靜電的觸感。
她……瘋了嗎?
川合裏野聽見了他的心跳。
靜寂帶着一種不自然的滾熱氣氛。
川合裏野覺得他身體有些發燙, 這種溫度讓自己的體溫也跟着上升。
她好像壓着蘇格蘭的傷口了。
蘇格蘭撲撒在她額頂的呼吸都有些開始頻率變化。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波本的聲音在外面試探性地傳來:“蘇格蘭?Orianko?”
川合裏野聽到蘇格蘭松了口氣,伸手推開狹小區域裏的隐藏門:“我們在這裏。”
波本盛着月色,在無人的體育館大門口奔來, 确定了二人沒事之後從口袋裏拿出一條手帕遞給蘇格蘭:“我順着你滴淌地血, 找到了這裏。然後使了點手段,暫時把那些家夥們引走了。”
川合裏野沒揭穿他。
不用想也知道, 肯定是動用了公安那邊的人過來。
蘇格蘭接下來捂住自己右手臂上的傷口,沖着波本點頭:“流水記錄都拿到手了吧?”
“一條不漏。”波本晃了晃手裏的U盤。
兩個公安對視一眼, 心裏的想法都有一致。
拷貝一份, 在警備局的“Zero”組裏做個備份。
“不過有一個壞消息, 你的布加迪被沙賴組的人拖走了。”波本攤手。
“先離開這裏吧, 之後再想辦法。”
沙賴組的打手們還在附近。
蘇格蘭的血,滲了出來。
奪目的紅,和藍色的手巾變成了棕褐色。
川合裏野有些難過。
他又因為自己受傷了。
兩個人誰都沒有提在隐藏門後面發生的事情,那好像變成了被蘇格蘭用手握住的秘密。
跑出體育館後,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車。
看見他們三個人的時候打了三下雙閃。
是誰?
公安?還是組織的人?
有奧瑞安歌在,波本應該不會蠢到直接讓公安的人出面吧。
她側頭看了一眼波本,波本臉上也露出疑惑。
駕駛座上的車窗拉了下來,冷峻鳳眼微眯,素白的指尖伸手摘下了鼻梁上的鏡片,聲音比他眸光冷了幾個度:“上車。”
是他?
那個法醫?神代源?
川合裏野還以為他會被沙賴六合的那四個保镖做掉呢,不過看起來似乎一點事都沒有,命很大嘛。
“別。”她攔住蘇格蘭。
川合裏野可是正兒八經的,當着人家的面把對方給賣了,靠着神代源把保镖們吸引走,才扛着沙賴六合離開。
川合裏野可不覺得這家夥會有這麽好心。
肯定是陷阱!陷阱!
車窗裏面露出一張警官證。
上面貼着神代源的制服和下面的一句代表了其身份的介紹。
——【警視廳檢視3系,神代源。】
川合裏野咂舌,真是法醫啊。
因為霓虹案件高發率而且再加上這個職業在霓虹的門檻極高、待遇差。所以整個霓虹的法醫不到兩百人,面前的這個應該屬于霓虹警視廳屆“稀有生物”了吧。
川合裏野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就被蘇格蘭和波本拉上了車。
波本坐在駕駛座上,蘇格蘭坐在川合裏野的旁邊捂着已經開始滴血的傷口。
川合裏野有些無語。
這兩個家夥是真的膽子大,現在竟然還敢上警視廳人的車。
就算川合裏野知道波本和蘇格蘭是公安,但是神代源不知道啊,就不怕神代源直接把車開進警視廳嗎?
對此,波本拿出了自己精湛的演技和缜密的邏輯,開始演戲:“是這樣的,我們呢是……‘裏之子偵探事務所’的探員,這位是川合偵探,我們都是她的助理。”
“?”川合偵探。
你他嗎再說什麽啊?
波本笑眯眯地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偵探證:“看,這是我們偵探事務所的執照。”
神代源瞥了一眼,确定上面是警視廳下發的公章之後,沒有多說什麽。
所以是因為來調查沙賴組,所以才會僞裝成這裏的服務員嗎?
“你……”川合裏野有些火大,幹嘛莫名其妙給她安個什麽偵探的身份啊。
裏野羅馬音是Satono,裏之子羅馬音是Satonoshi。
什麽裏之子……不就是在她名字後面又加了一個“shi”的尾音嗎?
波本,才是有病的那個家夥。
蘇格蘭及時摁住了川合裏野的怒火,在神代源和波本都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拍了拍她的膝蓋,笑道:“真是抱歉了,我們川合偵探平日裏做事都比較直接,如果給您添麻煩的話請多擔待。我們事務所可以進行相應的補償……”
“喔,是偵探麽。川合……什麽?”神代源擡眸,瞥了一眼後視鏡。
鏡面有些窄,只能看到那個女人瘦削的下颚,和滿頭嚣張的紅色。
在【雪海廳】的時候。
她有一雙冰冷的眼睛,裏面是會殺人的暗黑。
居然……是個偵探嗎?
川合裏野感覺到了有視線一直在通過鏡子打量着自己,她覺得很不适。
神代源在問她的名字。
但是川合裏野不想回答。
讨人厭地波本代為回答:“我們事務所是以川合偵探的姓名命名的,聽名字這個偵探事務所是不是很可愛啊哈哈,但實際上我們川合偵探很厲害喔。你應該見識到了吧,她的各方面能力可是非常出色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聯系他的助理,也就是我安室透,或者後車廂的這位助理伏見弘都可以……”
“唔。”神代源轉着方向盤,結束了這個話題。
川合裏野很不爽。
真是的。
幹嘛莫名其妙給她安個什麽偵探的頭銜啊。
直接說你自己是私家偵探不得了?
狡猾的波本。
一定是不想讓自己太過暴露,所以才把注意點都朝着她扔過來。
川合裏野恨得牙根癢癢,但是礙于有個警視廳法醫在,強行忍住自己的怒火沖蘇格蘭使眼色。
快點讓你的幼馴染閉嘴!!!
“‘裏之子偵探事務所’……”神代源輕撚這個名字。“我倒是沒怎麽聽說過,你們有破獲過什麽案件嗎?”
“我們之前是在長野縣的事務所,也是最近才轉到東京來的。”蘇格蘭代為回答。“如果警視廳有什麽棘手的案件,沒有人手的話請放心交付給我們。我們‘裏之子偵探事務所’一定會處理的非常好……”
不管這位法醫先生問了多少問題,這兩個家夥都能一應一答的代為解釋。
這種默契程度,聽的川合裏野都快覺得自己是個偵探了。
最後。
他們強行給川合裏野安了一個長野縣知名負責偵破刑事案件、幫助警方解決難題的私家女偵探身份。
“……”川合裏野。
這兩個家夥說的跟真的一樣。
可她是給警方制造難題的專家啊,這可怎麽辦。
神代源把車開進了市區的方向,外面的天色更加濃暗。旁邊的疏雲随着風波流動進了車廂裏,把車廂內的少許血腥味沖散。
聊完了“裏之子偵探事務所”的“事情”,波本也開始對這位警視廳檢視3系的法醫先生,進行了一些職業病式的詢問。
“檢視系專門負責檢視和屍體解剖調查,日常工作一定非常忙碌吧?”波本笑着詢問。
神代源态度冷冷的,沒有過多講自己的事情,只是随口說道:“我國屍檢率不高,也談不上什麽辛苦不辛苦,所以我平時更多時間還是會放在指紋系、現場系幫忙。”
“最近東京這邊倒是很少聽說會有兇案,就連失竊、躁動和強行案件都少了很多。”波本語氣裏莫名有一種欣慰。“這都是警官先生們的功勞啊……”
川合裏野聽得煩躁。
這不是在變相誇自己嗎?
公安頭子?
神代源的車沒有開向警視廳,而是去了一家建造在公園旁邊的“廠”字形的私立醫院門口。
醫院上面除了有非常标準的紅十字之外,還有這家醫院的名字。
——【神代全科中心醫院】
門口的莎安娜米黃色小花壇裏面種着許多白色的小花,看起來聖潔而又幹淨。
整個醫院的大樓,窗光明明滅滅,時不時的還會有一些穿着白衣的人在窗戶裏面走來走去。
“這是您家的醫院嗎?”蘇格蘭捂着自己右手臂上的傷口,血水滲在了他的左手掌心內。
看起來有些觸目,引來路邊很多其他病人們的圍觀。
神代源點首:“這是我父親開的醫院,今年剛好建立第30年。”
“這樣……”蘇格蘭站在院子裏,環視着整個醫院的構造。
這裏的每一處建築物,都落入了貓兒眼中。
蘇格蘭微微眯着眼睛,月光在他濃密的眼尾處睫毛跳動,在這一瞬間他的臉色因為失血而過分白皙。
川合裏野以為他有些不舒服,走過去幫他捂住傷口:“你沒事吧?”
蘇格蘭笑着搖頭:“沒事,這點小傷而已。”
但是川合裏野的手,在摸到出血口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這絕對不是小傷而已。
這個出血量,滴了一路。
“跟我來。”神代源走在走前面,把三個人帶到了右側的一個小單間裏面。
淩晨時分。
醫院走廊外面已經沒有人了,只有旁邊躺在躺椅上休息的其他病人家屬聽到腳步聲,會擡起疲倦的眼皮掂量一下來的人。
川合裏野跟過去的時候才看到,神代源身上那件狐貍色的西裝也是劃痕累累,看樣子也是廢了好大一番經歷才從沙賴六合那幾個保镖手底下逃跑的。
她忽然有點心虛。
自己差點害了神代源,這家夥一點都不記仇嗎?
神代源是這家醫院院長的兒子,許多工作人員都認識他,他給川合裏野他們找了一個小間,裏面有一張單床。
從環境來看,似乎是某種VIP病人會入住的隔間。
隔音、房間內的器材、包括洗漱間都一應具備。
“給我看看!”川合裏野坐在蘇格蘭旁邊,開始要去扒拉他的右手傷口。
剛才捂了一路,她的手上也全部都是蘇格蘭的血。
那把刀本來是奔着川合裏野的後頸而來,但是卻割在了蘇格蘭的手臂上。
現在流淌出來的血,本來都應該是川合裏野的血。
“好啦,這種事交給專業的人吧,你坐在旁邊等一會兒。”蘇格蘭語氣輕松,看着拎着醫藥箱走過來的神代源,把川合裏野摁在旁邊。
這輕柔又無奈的語氣,就差沒說一句“乖一點啦,聽話。”
川合裏野一點都不聽話,她坐在床邊,兩眼死死盯着神代源在醫藥箱裏開始翻找東西的樣子。
醫生的兒子,成為了法醫。
雖然醫治的對象不一樣,但是對于刀割這種傷口的處理方式都是一樣的。
哪怕是身為公安的蘇格蘭和波本,看着神代源熟練地拿起剪刀先把蘇格蘭的袖子剪掉、然後捏着棉球擦掉傷口附近的血液、上藥、饞傷口……整個流程,都覺得讓人放心的專業。
傷口非常大。
可以說是直接皮肉翻出。
從手腕處一直蔓延到小臂內側。
蘇格蘭一路上竟然一點哼都沒哼過。
這家夥是沒有痛覺嗎?
“多謝。”蘇格蘭捂着纏好的手臂,沖着神代源微微颔首致謝。
講道理。
川合裏野是不信任這個法醫的,誰知道他會不會記仇給蘇格蘭使點絆子什麽的、萬一在藥水裏放了點髒東西,那可怎麽辦。
她都想好了。
如果蘇格蘭有一點點不舒服的感覺,自己就要掀箱子。
但是等神代源開始收拾滿桌子被血沁濕的棉花,川合裏野才嘟囔着:“這麽大的傷口真得不用縫針嗎?”
“不需要,切口面積大但是沒有深度超過皮膚全層。這幾天不要沾水、劇烈運動、忌口就可以了。”神代源合上藥箱,看了一眼川合裏野,什麽都沒說的起身被波本送了出去。
川合裏野半趴在床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蘇格蘭的手臂。
袖口剪到了他的手肘處,肌肉線條在紗布的包裹下,纖細又結實。
就是這樣的手臂,在不久之前摟在她的腰間。
腰臂貼合的感覺,有一種血脈擴張的悸動。
“疼吧?”川合裏野伸手,用非常非常輕的力道摸了摸纏在他手臂上的紗布,聲音像是蹲在雨夜裏的流浪犬,帶着一種茫然失措的抖音。
蘇格蘭搖頭:“不疼,這算什麽啊,以前……”
“以前還有更大的傷口呢。”川合裏野截住他的話,心情沒有變好。“這種逞強的話,我以前也經常說,每次受傷的時候醫生都會問我,這裏痛不痛、那裏痛不痛,我每次都說不痛。但實際上痛得要死,可我叫不出聲來,因為我覺得只要一喊出來的話我就輸了。”
“……”
蘇格蘭看着她低垂的小腦袋,說話時平靜而又柔軟的樣子,竟然有些……可憐。
川合裏野頭更低了:“自從加入組織之後,我就一直都明白,安全是一件非常奢侈的東西。雖然這裏到處都充滿了可怕的黑色、暴力的成員、危險的任務。但是……對我來說,這裏就是我的家。”
在說到“家”這個字的時候,她擡起了頭。
”這裏給了我足夠的自由空間、給了我溫暖的衣服、可口的食物。我不用再擔心會被扔到潮濕的雨夜裏受凍、也不用再擔心多吃一口就會被挨打。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讓我變得更加強大、比任何人都能打。這樣,我就能在這裏呆得更久、別人都會害怕我而不敢來招惹我,我就能活下去。流血對我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是蘇格蘭,你是第一個告訴我,血液是很寶貴的人。”
她沖着蘇格蘭笑。
明明笑容看起來那麽單純而有美好,但是聲音卻帶着哭腔。
蘇格蘭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被神遺棄的世界。
這句話明明是她說的,為什麽會說是自己告訴她的呢?
川合裏野捧着他的手臂,端在自己的面前,微微垂首。
她右側的紅色長發,流淌到蘇格蘭的手臂上,像水流一樣擦過。
她的唇櫻紅的水潤,微微湊近綁着紗布的傷口。
蘇格蘭忽然想起在體育館裏,她的舌尖質感,後脊跟着發緊。
她……她要……
川合裏野嘟起嘴巴,在傷口的位置輕輕吹了吹。
涼氣驅散了麻木的疼痛,蘇格蘭看到她揚起眉眼調皮地沖自己笑。
“恭喜你,在Orianko的‘狩獵游戲’裏通關了,這是獎勵!”
“要再接再厲哦,My hero。”
神沒有抛棄她。
太陽把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溫暖了五道輪回。
她的英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掌心厚實而又溫暖,帶着富有生命力的溫度。
在指縫當中,她看到hrio沖她很溫柔的笑。
川合裏野覺得自己對于貝爾摩德的教導簡直運用的爐火純青,嘴巴果然作用很大,不僅僅是用來罵人和吃飯的耶。
不過蘇格蘭的回饋一般,雖然有了摸頭殺。
但是沒有“愛情片”裏面的那些男主角反應那麽大,從頭到尾各種“斯哈斯哈”。
貝爾摩德那個老太婆一定是藏拙了。
肯定沒有完完全全的對她傾囊相授!
不信任貝爾摩德的川合裏野打算換一個人取經,她的電話撥通之後,銅狗的聲音在另一邊非常不耐煩:“誰啊?”
“是我,天下第一小可愛Orianko。”
銅狗肅然起敬:“您任務做完了嗎?有什麽吩咐嗎?”
“你電腦裏的那些‘愛情片’我都看完了,去給我搞點新的。”
“噢,好……等等,你怎麽知道我電腦的密碼?!你看的是什麽啊!!”
川合裏野把手機那遠了一點,等銅狗咆哮完之後才繼續說:“這你就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了,反正多給我準備一點。”
“……”銅狗不敢管她的事兒,就是決定明天去辦公室的時候,把自己裏裏外外的密碼和鑰匙都換一遍。“知道了,您需要什麽類型的呢?歐美?韓系?非洲?”
川合裏野也聽不懂:“随便,不無聊的就行。”
“明白,這東西也找不到無聊的啊,嘿嘿。”
“你電腦裏的那幾個就挺無聊的,就兩個人膩膩歪歪的……”
銅狗在心裏想,覺得兩個人無聊?明白了,那就是要帶劇情的。
懂了懂了。
“好的,我這就去給您辦。”銅狗點頭哈腰的挂斷電話,收拾東西準備出門的時候,路過門口的時候看到自己一臉谄媚的嘴臉,忽然很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怎麽莫名其妙成了Orianko下屬的感覺呢?
真是丢面子,太丢面子了。
珍惜生命的銅狗站在原地陷入了人生最大的一個沉思,如果丢面子和挨揍非要選一個的話,那還是丢面子吧。
挂了電話之後,川合裏野合上手機繞過走廊準備回蘇格蘭的病房,迎面走過來一個人。
他身量纖長、脫掉了那件剮蹭了的狐貍色西裝,換上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襯衫。看上去,倒是沒有那麽貴氣了,但更加冷峻和端莊。
很多人,從第一眼的氣質就能看出性格。
就比如說琴酒那個家夥。
川合裏野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感覺到這個家夥是一個很難以處理的人,他的冷漠是在于對生命的蔑視。
而這位法醫先生。
似乎是因為見多了屍體,身上那股子拒人之千裏之外的冷漠,是骨子裏面的高傲和矜持。
神代醫院在東京這邊的名聲還是挺大的,能開設這麽多年相比也積攢了不少的資産,但去沙賴組的時候又說是因為資金鏈壟斷而借了沙賴六合一筆錢,卻又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湊到五千萬……
川合裏野在心裏說。
看樣子還是吃公家飯比較好,什麽企業都有可能會倒閉破産失業,但是公務員不會。
“川合小姐。”神代源停在她面前,聲音清冷。
川合裏野停住腳步,耐住性子回了一句:“有事嗎?”
不是來找茬的吧?
因為她在【薔薇夜·洗浴中心】裏面把這家夥當成了個誘餌,扔出去。
如果要是找茬的話,那麽最後受苦的一定是他。
“像你這樣強大的女偵探,還真是少見。”他聲音平淡,聽不出來什麽情緒。
是在暗諷?還是在誇她?還是在猜測?
川合裏野哼哼兩聲:“就當你是在誇我吧,不過女偵探還是很多的,只是你沒見過而已。”
比如說……再過兩年,萊伊那家夥的妹妹也會成為一個偵探。
“女偵探倒是很多,但她們都沒有你強大。”神代源加重了最後兩個字,他鼻梁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那副鏡片,微微滑至鼻尖。“能夠徒手制服一個黑(hei)社會的頭目,真了不起。”
“……”川合裏野,總覺得不像是在恭維。
“這麽強大的體格,還需要兩位助理保護嗎?”
川合裏野有些不耐煩了:“我有錢沒地方花了,請兩個帥哥保護,省得自己動手平日裏還能看着養眼,不行嗎?”
本來想秉着一點因為他幫蘇格蘭治療的謝意,稍微給點好臉色。
但這家夥怎麽莫名其妙的,扯到別的地方去了?
奇怪。
神代源沒有說話,深邃狹長的眼尾微微揚起,在無塵鏡片內富有深意。
只是這個深意,被走過來的波本打斷。
“川合小姐,我們去看看伏見的情況吧。”波本走過來,故作沒看到神代源的樣子,詫異道。“神代先生也在啊,醫藥費我已經支付過了,今晚真是多謝了。呆會兒我們就會去跟警視廳,給負責調查企業犯罪的企業犯搜查1系警官們交代今晚的事件。”
神代源回應了一聲,和波本打過招呼之後轉身離開。
“看樣子流水記錄不得不給紅方一份了,不然的話估計會引起這位法醫先生的注意呢。”波本嘆了口氣,一副難辦的樣子。
川合裏野掃了他一眼。
怪不得這家夥要上神代源的車,估計就是想拿捏着這個作為借口,光明正大的把沙賴組洗錢證據給自己的公安同伴一份吧。
她也懶得拆穿,扔下一句:“知道了。”
“剛才瞧見你跟神代源在閑聊,你們認識嗎?”波本完全一副好心的姿态詢問,但骨子裏想的事情川合裏野再清楚不過了。
無非就是想問問。
為什麽組織裏的家夥會認識警視廳檢視3系的法醫吧。
波本越是想知道。
川合裏野就越不想告訴他:“身為‘助理’為什麽要問‘老板’的事情?你這個業務水平也太差勁了吧,我要是boss的話就真炒你鱿魚了。”
“……”打工皇帝·波本第一次被人說業務水平差,但還是保持理智的笑笑。“是我的不對。”
轉臉,波本在蘇格蘭面前露出火大的表情:“如果她是個男的,一定會被我狠揍一頓。”
蘇格蘭笑笑:“一向對罪犯一視同仁的你,在此之前可從來不會說這種話。”
波本沒反應過來:“什麽?”
“對于降谷零來說,嫌疑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樣的。哪怕是在公安部內面對女下屬出錯了,也會言詞訓斥的‘zero’。竟然會說出‘如果她是個男的,一定會被我狠揍一頓’這種話,我覺得有些詫異。”
“……”波本。他坐在蘇格蘭旁邊,瞳孔開始散發一種疑惑的光輝。“老實說,我覺得Orianko很奇怪。有的時候感覺她随時随地都會掏出一把刀子,在我看不見沒有防備的時候捅過來,是個非常危險的家夥。但是……”
波本頓住了。
蘇格蘭好奇道:“但是?”
“但是,在你要自己獨自行動,她奔向你的時候……”波本嗟默。
他在川合裏野的背影裏看到了一個人。
是松田。
是得知了萩原死亡後,奔向爆炸地點的松田。
那種無論如何,也絕對不會丢下對方一個人的……信念決絕。
會出現在一個從小生活在黑暗地帶裏的家夥身上嗎?
蘇格蘭也沒說話,他不打算把發生在體育館裏的事情告訴波本。
直到現在,蘇格蘭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波本沒注意到蘇格蘭的耳窩發紅,他手撐在膝蓋上,支着自己有些發脹的腦袋:“話說回來,沙賴組的事情遠比我們一開始推測的那樣複雜。我在查看他們的流水記錄時發現,有很多比來路不明的入賬。數額巨大,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黑(hei)社會的收支水平。就算是從事那些灰色地帶的賭博、成人交易、收保護費也遠不止于的程度。”
蘇格蘭收了收狀态,在川合裏野回來之前,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磁卡遞給波本:“這個是我近期內收集到的信息,沙賴六合是沙賴組的二代目,他的父親沙賴誠大一代目的時候還沒有把沙賴組發展的這麽龐大。沙賴組的出現時間是在15年前,那一年簡直是沙賴組崛起的分水嶺,一躍成為日本最大幫派之一。”
“吼,十五年前嗎……”波本喃喃自語,從蘇格蘭手裏接過了信息卡。
“而且,沙賴六合還有一個兒子。但那個兒子和他關系很不好,從小就在國外就讀,似乎沒有打算讓他接手幫派的意思。按理來說,像沙賴組這種家族傳承式的黑色集團,肯定是要留給自己兒子繼承的。所以……覺得有些奇怪。”
波本有些詫異,不知道蘇格蘭什麽時候做了這麽多調查:“你好像對沙賴組很感興趣啊?”
“當然,畢竟這一開始就是我的任務,自然是要做足準備的。”蘇格蘭看了眼波本手邊的衣袋,彎眼笑笑。“這個是給我的嗎?”
“當然,你的號碼我還記着呢。”波本把衣服遞給他,看着蘇格蘭把身上那件沾血的衣服換掉。
之前他們兩人的體格差不多。
在警校的時候衣物還會經常換着穿。
但是畢業之後,諸伏景光被警視廳送去美國精習,為了迎合那邊的作息和訓練時間,體格也跟着逐漸開始歐美化的強壯起來。
衣服有點緊,但無傷大雅。
“多謝。”蘇格蘭扔掉自己的髒衣服,起身活動了一下。“Orianko呢?”
“噢,我給貝爾摩德打了通電話,說你的車在這次任務當中被沙賴組拖走、我的車也還沒修好輪子,所以她剛才親自過來把Orianko接走了。”
“這樣……”
蘇格蘭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臂。
傷口附近還是有些疼得,沁了藥水的地方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爬行着酥麻酸癢。
那個女人低着頭,在上面輕輕吹氣的樣子。
真的很容易讓人大腦一片空白。
差一點,她就親吻上去了。
川合裏野坐在貝爾摩德的副駕駛座上,滿臉不高興地嘟囔:“你最近不是很忙嗎?幹嘛跑過來接我啊,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回去,真煩人。”
她還想跟蘇格蘭再進一步交流呢。
這老太婆一點眼色都沒有。
“我再不來,朗姆就要過來處理你的。”貝爾摩德伸出手指,戳着川合裏野的腦袋。
一下一下,把川合裏野的腦袋戳得像是不倒翁一樣來回擺動。
“我說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把朗姆當回事兒了,這次任務是你弄傷了金巴利、要死要活非要接手的吧?接手之後又開始擅自行動了吧?你知道今天晚上,你在【薔薇夜】裏做的那些事,給組織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嗎?刑事部的人都開始着手調查了!你個呆瓜!”
“混賬,是波本告的狀吧!”川合裏野罵道。
“跟波本沒關系!是組織裏其他的情報員告訴朗姆的,說今天晚上沙賴組的頭目差點被刺殺、綁架,沙賴六合已經知道有人拷貝走了自己的流水記錄。我們原定計劃是準備悄無聲息的勒索,但被你打草驚蛇了!蠢貨!”
“你怎麽就知道是我打草驚蛇的?說不定是波本、說不定是……”川合裏野閉了嘴,沒好意思說出蘇格蘭的名字。
“蘇格蘭穩重、波本謹慎。只有你這家夥不穩定,除了你還能有誰!”
“瞧啊瞧啊,你真是一點都不信任我。”川合裏野嚷嚷着,倒打一耙。
“少在這裏跟我叫喚,你就說到底是不是你吧。”
“是我又如何,你們跟我說的時候就是說要拿到洗錢的證據,現在拿到了不是嗎?管我用什麽手段啊!”
貝爾摩德被氣的有一分鐘沒說出來話:“如果有一天我死亡了,一定不是壽終正寝、也不是被紅方槍擊、更不可能是被組織處理。絕對是被你死氣!絕對!!”
川合裏野嘁笑了一聲,小聲嘟囔:“還有可能是為了保護你的Angel被殺。”
前四次輪回中,貝爾摩德就是最大的那個二五仔!
組織滅亡跟她有很大關系!
這個老太婆不知道從哪兒認識個了紅方小妹妹,還親切的稱呼人家“Angel”,為了那個小妹妹赴湯蹈火、上天入地、粉身碎骨。
但是現在那個“Angel”好像才只有13歲,貝爾摩德還沒認識人家。
貝爾摩德以為川合裏野的這句“Angle”是在稱呼她,對這個可惡的小瘋子又憐愛又無奈,笑罵道:“就算你叫我‘上帝’也沒用了,先想想怎麽平息朗姆的怒火吧。”
川合裏野非常認真地問了一句:“你覺得我反殺朗姆的成功幾率有多少?”
“你給我消停點!!!!”
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
暮色四合的地平線上都升起了一層淡泊的晨光。
川合裏野躺在貝爾摩德開的小酒館包間裏,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貝爾摩德不是人。
她累了一晚上,竟然也不說讓她休息休息,就拽過來跟自己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思想教育。
所說的內容也是陳芝麻爛谷子的,無非就是讓她控制一下骨子裏地不穩定因素。
酒保端上來兩杯酒,分別放在川合裏野和貝爾摩德面前。
川合裏野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