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波濤和葉修相對而坐,葉修饒有興致地托腮看着他,一點都沒有淪為階下囚的自覺,江波濤沐浴在他的目光中全身不自在,經常帶着笑容的俊臉也一寸寸冷了下來,聲音中不再有自帶的熟稔親切,張口問道:“之前曾附屬于哪支軍團。”
葉修翹了下腳,坐得太久腿都有點發麻:“不知道诶。”
江波濤:“我現在不想跟您開玩笑。”
葉修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記不清了,之前傷到腦子。”
江波濤無情拆穿他:“之前給你進行全身檢查的時候團內的醫生說你只有外傷,頭部也沒有受傷。”
葉修點點頭:“那你們檢查得真仔細。”
江波濤用指關節扣了扣桌子:“我們确實可以偏信你并沒有洩露輪回的情報,但這是建立在彼此間坦白誠信的基礎上,要是你一直給我岔開話題……”
“你就要對我揮舞小皮鞭了?”
葉修接道。
江波濤舔了舔嘴唇,輕呼出一口氣:“可以。那你暫時就在地下室待着,等你願意說了,我們再好好談談。”
這一關就是三天,中途也不帶放飯的。不過葉修以前過過苦日子,抗餓能力一流,但有一點不太能忍的,就是這輪回不知道是有什麽惡趣味,不給囚犯放飯,但硬逼囚犯洗澡。
光是普通的洗澡也就算了,可葉修每天被周澤楷拎着去輪回的公共澡堂用堪比高壓水槍的強力蓮蓬頭給沖得暈頭轉向。
這樣折騰了兩天,到第三天的時候葉修眼前一黑,差點撞進周澤楷的懷裏,被周澤楷一個側身躲開,直接摔在了地上。
唉喲喂,葉修揉揉腰,嘟囔了句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尊老。
周澤楷面無表情地看了會兒坐在地上的葉修,還是伸手把他扶了起來。
葉修毫不客氣地把大部分重量轉移到周澤楷身上,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很近,就隔着不到十厘米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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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在這等情況下還能細細地描了一遍周澤楷的輪廓,發覺這小夥子的确是好看,難怪那麽多向導想要追他,這個世界上誰能不顏控呢。不過周澤楷明明是風流多過溫柔的長相,硬是因為他沉默內斂的性格而将眉宇間的多情給淡化成了憂郁。雖然葉修覺得這小子真要講起來蠻目中無人的,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多數人根本進入不了周澤楷的視線,或許比起目中無人,心無旁骛要更确切一些。
周澤楷把葉修拖回地下室扔單人床上後就離開了,正逢孫翔偷偷下來看葉修的狀況,兩位哨兵直直地撞上,孫翔此地無銀地左看右看,試圖裝作自己不過是正巧路過。
周澤楷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直接和他擦肩而過。孫翔不知道團長這是什麽意思,但是也懶得多想,直接溜去地下室的角落找到了被鎖着的葉修。
孫翔也不知是第幾次假裝路過地下室了,雖然他總是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上那點小心思在葉修這等人精面前完全無處遁形。
“喲,翔哥,這麽擔心我啊。”
葉修躺在單人床上隔着欄杆跟孫翔打招呼,孫翔一聽這話,立刻下意識反駁:“擔心你?我就是路過遛個貓!”
孫翔的旁邊還跟着偷溜出來的精神體黑豹,黑豹在欄杆外朝裏邊兒伸爪子,被葉修捏住肉墊後才滿足地嗚了一聲。
媽的,臭不要臉的。
孫翔狠狠地瞪了黑豹一眼。
黑豹對主人的憤怒視若無睹,身後的尾巴似犬一般甩了兩下,完全沒有身為貓科動物的尊嚴。
孫翔看葉修和黑豹玩得還挺開心,完全沒有傳聞中餓了好幾頓的頹靡,偷偷摸了摸口袋裏的壓縮餅幹,一時間進退兩難。
前天周澤楷說要暫時看管葉修的時候,他就已經極力反對過,雖然他的意見絲毫沒有被團長大人所參考,但是孫翔頗為相信自己的直覺,并認為葉修這人一看就不是做卧底的料。雖然他的身上纏繞着很多謎團,比如這樣一個優秀的向導,為何在此之前一直查無此人,為何他們輪回的數據庫中也沒有任何能和他匹配的樣本……可葉修對于這些秘密絲毫不肯松口,總是能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就連精于話術的江波濤在他的面前都仿佛是個初學者,審問期間葉修看着江波濤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小朋友,甚至都有些慈愛。
看在方明華力保葉修的份上,葉修沒有遭到任何過分的審訊私刑,雖然在孫翔眼中,餓人肚子已經是非常過分的事,畢竟人可是個向導,又沒有哨兵那樣強大的體魄,餓了個三天還不得瘦到脫形。即使就目前來看,葉修面色紅潤,睡得也不錯,前段時間因疲于奔波逃亡而浮現的眼下陰影也已經消失。
——但孫翔就是覺得十分不得勁。
“你要不跟我招了吧。”
孫翔道,“有什麽難言之隐你不如告訴我,我姑且可以稍微幫助你一下。”
葉修随意擺了擺右手:“小孩子不懂的。”
孫翔:“……”
靠!老子再來擔心你老子就是大傻逼!
首都,葉修的失蹤正讓他親弟葉秋急得火燒火燎。
葉修在半年前就被嘉世架空權力,三個月前被趕出嘉世,但在流浪途中卻撿到了幾個無所屬的哨兵,還真是一撿一個準,每一位都是極具潛力的懵懂新人,于是葉修以最初救濟他的小酒館興欣之名建立了一個新的軍團,卻被嘉世發現了企圖,尚未成型的軍團被嘉世圍剿,成員四分五裂,暫時不知去向。
葉秋也是從那個時候失去他哥的消息。
在此之前,雖然葉修離家出走多年,但也陸陸續續和葉秋保持着聯系。
于是這幾日葉秋寝食難安,雖然已經派出手下的精英隊伍暗中尋找,但一無所獲。晚上又他媽要出席個新軍團成立慶典,軍團長的父親和他的老父親是世交,不出席不合适,出席了又來氣,搞得葉秋一整天心情都很不美麗。
要說他為什麽來氣,主要還是這個義斬軍團的高級哨兵裏有一個叫孫哲平的。這人跟他哥差不多,也是年少無知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但沒他哥幸運,孫哲平不幸在一次戰事中受傷,落下了病根,最終不得已回到了首都安安分分地做個少爺,但從不參加名流的晚宴,葉秋和他沒打過照面,可葉秋也曾聽過傳言:據說孫哲平還在百花軍團的時候,和嘉世的葉秋之間有一段不可不談的陳年往事。
這所謂的嘉世葉秋,可不就是葉秋的混賬哥哥,葉秋一想到這人和他哥可能發生過什麽軍旅愛情故事,整個人就很暴躁。
今晚是孫哲平宣布複出以及義斬宣布成立的慶典,以葉秋的角度來說,他是絕對不想為他們慶祝些什麽的,這擔任軍團長的樓冠寧葉秋也認識,是個不折不扣的葉秋癡,人生目标就是迎娶葉秋走上巅峰。
當然,這裏的葉秋依舊指的是嘉世的那位向導,跟他這個哨兵沒有半毛錢關系。
或許是暴躁和煩悶讓葉秋的大腦一時間來不及轉彎,甚至忘了孫哲平是見過他哥真面目的這個設定,葉秋就頂着跟他哥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蛋,大搖大擺地跟着他爸給孫哲平敬酒。
而孫哲平的反應則相當激烈,手裏的酒杯撒了不說,一雙微微眯着的眼睛也瞬間睜大,臉上的表情更是變得咬牙切齒:“葉秋你他媽真夠混的啊,平安無事的話為什麽不跟我聯系!”
葉秋也立刻火了:“你他媽誰啊,混你……”
啪地一聲,葉老爺子一巴掌拍在葉秋的背上,葉秋立刻息了聲,他原本就是極有教養的人,只是親哥的下落不明讓他心裏燒着一把火,一不小心還爆了個粗口,還好死不死地被老爺子聽到。
葉秋先安撫完了老父親的情緒,等葉老爺子自己去和熟人碰杯後才轉頭看向孫哲平,孫哲平也一直盯着葉秋看,見兩人終于對上視線後,猶疑道:“你微整形了?”
葉秋:“……我們很熟嗎?”
孫哲平:“葉秋你跟我裝個屁?”
葉秋:“我真不認識你。”
孫哲平:“我看上去長了張好騙的臉嗎?”
葉秋深吸一口氣:“不好意思,我覺得你認錯人了。”
孫哲平微微一皺眉,艱澀地開口:“你……失憶了?”
葉秋:“……”
嘴角抽搐片刻,葉秋才回道:“你認識的葉秋,是個向導吧。”他的教養讓他忍着沒有翻個白眼給孫哲平。
孫哲平剛打算說什麽,然後又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臉上表情一變:“你他媽是個哨兵?你和葉秋什麽關系?”
葉秋終于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他媽才是葉秋,你認識的那個叫葉修。”
孫哲平緊鎖的眉頭舒展開,點了點頭:“難怪你這個白眼翻得一點都不像他。”
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