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憔悴損
一直在怕,如果再遇見許飛,不知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用什麽樣的眼神去對視。而天涯如此之小,夜色的晦暗迷離,竟掩不住我一臉的惶恐無措。
我說:小鳳,我們換個地方吧。
她搖頭:不能走,一走,你就真輸了。
喧鬧的酒吧,新歡在他臂膀裏春花般開放着。而舊愛,被留在嚴冬裏,風刀霜劍。雖然已成陌路,此情此景,不由我肝腸寸斷。
他看到我,連忙抽回手臂。象小學生偷看漫畫被發現,匆匆坐正。有必要嗎?當日忍心将我付諸流水,現在又何用惺惺作态。終忘不了他們在床上那一刻,相互繞絞,如腐蛆般惡心。
雙目對視,無奈之下,我對他遙遙舉杯,努力翹起嘴角,書裏說,相逢一笑泯恩仇。玫瑰紅茶在杯中旋流,猩紅如血。
新歡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粉紅色的小吊帶,露着兩肩珠圓玉潤。我看了看她,做了個詢問的眼神。小鳳起身準備趕人,我忙把她拉住。新歡見狀呵呵一笑,狐猸之極:沒事,我就走,只是想告訴你,是你自己要和許飛離婚的,現在他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麻煩你以後不要在再騷擾他。你們已經沒有關系了,OK?
何其理直氣壯。原來麻煩真的是可以自己找上門來的,就象在馬路上行車,已經夠小心翼翼了,卻依然有那些九流司機會撞上你。
我一笑,慢慢抿了口酒,說:你放心,我不會故意掉張手絹讓他去撿。如果真要想勾引別的誰,我會事先打電話向你求教的。
我對她有無限的厭惡,以至于言語夾槍帶棒也變得惡毒起來。
她一愣,立時回過神來,騰地站起,面色漲紅。忽又婉轉一笑:其實我并不是怕你能怎麽樣,你想勾引他估計也挺難的,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回避一下的好,免得看了眼煩。
小鳳跳起來:你說誰眼煩啊?我看你才是讨人嫌,長得跟潘金蓮似的。哪裏好玩哪裏去。一伸手朝她肩膀推去。
那新歡也不是省油的燈,接招出招,嬌小之下竟拳腳淩厲。兩人扭做一團,撞翻圓桌,茶具灑了一地。我連忙去拉勸,奈何卻沒有兩人的剽悍,反被推得幾個趔趄。
許飛此時跑過來,一式野馬分鬃把兩人分開,輕若無物。我一吐長氣:幸虧你力大,否則......
他呵斥新歡:你有病啊?好好的跑來無事生非。回座位去。
新歡讪讪離開,他對我和小鳳連連道歉,又叫服務生送酒過來。我擺手制止他:不用了,我們走的。他哦了聲,那好,你們的帳我來買,算是賠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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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疑了下,問我:你還好吧,有沒有傷着?
我搖頭,不小心目光滑過他中指,鑽戒熠熠閃亮。一愣,問他,結了?
他一頓,尴尬半天才恩了一聲。
頓時天河傾瀉,在我們之間隔成一片汪洋海。我這裏長夜孤燈畫屏冷,他那裏卻已是花燭面前相對笑。
小鳳和許飛争執着堅持自己買單。我一時心裏亂如雜絲,丢下她,匆匆走出酒吧,跑也似的。我對自己說,李雯,你決不能在人前落淚。
早知道這個消息是必然的,只是我的堤壩還沒來得及築起,竟就洶湧而來,勢如破竹的将我摧毀,一時間,心中哀鴻遍地。
耳邊聽到小鳳叫喊:李雯小心!
猛擡頭,眼前雪亮一片,刺耳的剎車聲接踵而來,一陣劇痛,人便失去知覺。
再次睜開眼,已經在醫院。滞白的床單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床頭插着一束康乃馨,清清淡淡的盛開着。左右一看,偌大病房竟只有我一個人,心中閃電般掠過一串報道:深夜,車禍後被人送來醫院,事主逃離;或是我根本就被遺棄路邊,被警察叔叔送來?
正思想,門被推開,是小鳳。看到我醒了,喜笑顏開。我笑:還以為連你也抛我而去了,那我做鬼也回去找你扯皮。
試着動了一下,左膝蓋處頓時一陣刺痛,忍不住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氣。她連忙過來按住我:沒事吧,先不要亂動了。你走狗屎運,醫生說你只是外傷,沒有骨折。
我複又躺好,問:撞我的人呢?拉他出來,定要他死得好看。故意瞪大眼,惡狠狠的咬牙切齒。心中卻是虛的,那時我元神出竅,走在球場上,烏龜也會撞到我。
警察在作登記,跑不了,何況,司機的身份證還在我這裏呢。小鳳揚了揚手上,得意非凡。然後搖搖頭說:老姐,小小撞你一下就暈了,什麽體質啊?
我黯然,不是體質。我是身心俱疲。如一根繃到了極限的铉,已經被撕扯得薄如蠶絲,哪還禁得住刀削斧砍。心中恨意頓生,若不是許飛,我怎會落到如此地步,人生,事業,一無是處。
對了,小鳳說:許飛在外面晃悠了半天,我把他趕走了,恩,還有,撞你的人蠻有錢,回頭狠狠敲他一記。
車主果然是有錢人,四十出頭的婦人,牡丹般雍容的氣質。問了下我的感覺後直接進入話題,問要她賠多少錢。仿佛撞的不過是馬路邊的圍欄,可以按米論斷。開車的司機站在她身後,臉容平靜。對他,我心裏倒有點惱火,一小時前,我的小命差點就在他的手上消失,難道他就沒有一絲不安?
小鳳冷哼一聲說:現在看是沒什麽,可不知道裏面的情況,誰知道将來會怎麽樣,這事等她痊愈了再說吧。
那女人打開手袋,拿出一張名片給我,說:不好意思,不是我不關心你。我還要趕去機場接人,我明天來,或你回頭去這個地址找我,賠付的金額保證談到你滿意為止。我的資料警察已經記錄有案了,你絕對可以放心。
我望了望她,眼神裏透着焦急,舉止卻依然優雅。制止了小鳳的繼續刁難,我接過名片,淺紅如薛濤花箋,墨綠的寫着幾行小字。東太集團,林芮。
我确定自己不會受騙,因為她的風度和氣質。
半小時後,我已經可以下地活動,一瘸一跛,蹒跚如學步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