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3波瀾再起
夜,深沉。
月華之下,雲岫躺在貴妃榻中,側頭看着花架上的冰蘭,默默出神。
前幾日,慕清揚送來了一盆雪蘭,雲帝把它賞賜給了雪泠,雪泠邀大家一同賞花,雲岫卻沒有去。
兩年時間,相守相伴,到如今才驚覺,自己不過是一個替身。
“你在觸景生情嗎?”嬌軟的聲音緩緩響起,帶着玩味的揶揄。
雲岫怔忡,水眸一轉,看見風中翩飛的一抹衣角,目光不由冷了幾分。
她微微合上雙眼,似是不想看見來人。
來人卻不識趣,竟還笑的出來:“她們都說鳳華宮不過就是一座冷宮。”
雲岫神情不變,雙眸微閉,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白衣,墨發,淡靜的面容。
這樣的雲岫,華妃見的太多太多了。
雲岫笑起來的時候高雅迷人,但是,她微笑的眼底總是嵌着清冽的冷意。這樣涼薄淡泊的她,皇宮不适合她。
華妃有瞬間的恍惚。
她繼續說道:“還記得蘭妃嗎?昔日,你風光正盛,你說她人老珠黃,不得聖寵。現在的你呢?貌美如花又怎樣,你再是得寵,一個失勢已久的雪妃都能輕易地奪走原本就屬于你的東西,這是否就是人們常常說的,報應不爽呢?”
女人的眼裏,果真是容不得一粒沙塵的。
想當年蘭妃何嘗不是豔冠六宮,後宮的女人都逃不過色衰恩斷的這一天,她再風光,也不會例外,所有的恩寵都是那個人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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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岫眼珠一動,掀開眼簾,彎唇,淡淡笑着:“你想說什麽?”
“景雲岫,本宮真的看不懂你。”後宮之中,敢直呼雲岫其名的妃嫔,也只有華妃一人,這個乖張的女人。
她看向雲岫的眼神,深邃複雜,有贊有嘆,還有一分的憐憫。
雲岫眉梢微微挑起,垂眸低笑,面沉如水波瀾不起,似乎,根本沒在意華妃在說什麽。
“本宮曾以為皇上是真心喜歡你的,原來,女人終究是要被男人辜負的。”
這一番話就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子,驟然刺進心底最深的地方,雲岫的心,抽搐不已。
她袖中的手一涼,連着心也跟着涼透了,她雙手緊握,十指尖尖,陷進肉裏,她卻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雲岫目光微沉:“滾。”
華妃神色淡淡的,她撫了撫柳葉一般的黛眉,笑道:“我的話刺痛你了嗎?”
還會在乎嗎?
在乎華妃的挑釁?在乎雲帝的恩寵?
從她一進宮,就有太多的人跟她說過,雲帝是不會喜歡她的,她早就已經聽膩了,華妃舊事重提,并非只是為了落井下石嘲諷她幾句。
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她是有陰謀的。
雲岫起身,雪白的裙角蕩開一些弧度,揚起了微涼的風。她與華妃面對面,目光微轉時,掩不住眉眼間的冷意,一字一句,說的很緩慢:“你配嗎?”
“你動怒了,不是嗎?”華妃微笑,清亮的眼中滑過一絲挑釁,她湊近雲岫,笑得更加璀璨,妖嬈的紅唇一開一合,道,“本宮就是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你痛不欲生了,本宮就痛快了。”
雲岫心中一動,月華中,女子淡靜如水一如往昔,眉眼間全是冷峻幽深的微笑,看上去像是一把鋒利的,淬了毒汁的刀刃。
想來,真是可笑。
後宮之中爾虞我詐,這些女人拼權勢,拼計謀,拼狠毒,以為這樣就能得到她們想到得到的一切,可是,無論她們拼什麽,都拼不過一顆小小的心,一顆不愛她們的心。
“帝王無心,華妃,你有什麽好争的,為了一個冷酷絕情的那人,你和那麽多女人争得頭破血流,何苦呢?”
“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為了家族而生存的女人,她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景雲岫,比起我,你太幸運了。”
沒了家族勢力的支持,她什麽都不是。可是雲岫呢,她還是她,還是高高在上,清冷狂傲的景貴妃。
華妃入宮的時候,娘親就告訴過她,她生來就是為家族犧牲的,一定要步步為營,俘獲帝心,庇佑家族。
是她太不争氣,比美貌,她比不過雪泠,比心機,她鬥不過雲岫,比才學,名門閨秀出來的女子哪一個不是才情高妙,絕妙無雙。
她入宮沒兩年就失寵了,她再不挽回帝心,就會徹底地被家族抛棄了,到時,他的父親會培養新的人,送進宮,取代她。
那一天,何其可怕。
誰說雲岫不明白了,她和華妃向來不和,但是她也不忍心看着華妃自取滅亡,她說:“如果你能安分守己,沒有什麽人會對付你,為什麽你要做這種兩敗俱傷,卻讓他人得利的蠢事?”
華妃看着雲岫,嘴角微彎,緩緩地笑了起來,入宮只是一個開始。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只不過,這一條路,我和你選擇的不一樣。”
房間裏,一片寂靜。
“你知道雪泠是什麽人嗎?”
“什麽人?”
“她才是雲帝真真正正放進心裏的人。”原來人越是傷心難過的時候,就越是清淡如水,雲岫的眼中閃過一絲晦暗的清光,“你以為僅憑我三言兩語,雲帝會願意再看見自貶進冷宮視他如無物的女人嗎?如果不是真心愛上了,後宮女人這麽多,為何偏偏對她難以割舍,你和我如何鬥得過她。”
曾幾何時,以為雲帝沒有心,原來不是這樣的,他是世間上最多情的帝王,只是他的心裝不下她而已。
前不久,雲帝才剛剛說過:“我只有一顆心,裝下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剩下的,就不多了,可是我再把你也裝進去了,我的心就滿了,再也裝不下其他的。”
他的溫柔,她毫無抵擋之力。
想起這些,心,不可抑制地疼了起來。
她要多冷心,多絕情,等一下次再想起這些的時候,才不會有刻骨銘心的痛?
“因為我沒有你聰明嗎?所以?”華妃眉目清冷,眉梢挑起的時候,笑聲放肆而癫狂,她笑的眼淚在眼中打轉,就那樣定定地看着雲岫,“所以,你是衆妃之首,我就要甘願做一個小醜嗎?是這樣的嗎?”
“從前,我以為你只是笨了一點,原來,你真的無可救藥。”
“救人的藥我是沒有,不過,毒藥……我有很多。”華妃拿出了三個小瓷瓶,“這裏兩瓶是毒藥,一瓶是解藥,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和雪妃同時中毒了,皇上會救誰?”
雲岫眼中掠過一絲暗沉,世間萬事她都能放手一搏,這一次,她猶豫了。
十丈軟紅,若能得一人相守到老,此生足矣。
她若是贏了,從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若是她輸了,沒有了性命,争什麽都是枉然。
雲岫的目光掃過那些小瓷瓶,華妃,這女人真是不簡單,不管雲帝救誰,贏的人都是她。
“不想知道。”在華妃挑釁的目光中,雲岫冷冷轉身。
華妃微微一笑,也轉身,與雲岫背道而行。
她說:“你會知道的。”
華妃有的是辦法,雲岫和雪泠,她們其中一人,不論是誰,終歸有那麽一個人難逃一死。
不好玩,不刺激的游戲,華妃向來不屑去玩。
夜風寒涼,吹在身上,像覆了一層薄冰,沁冷入骨。雲岫才想起,這麽快就到深秋了。
……
過了幾日。
風愈冷了。
雲岫無故暈倒,流風一診脈,說是中了毒。雲帝去看她的時候,雲岫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他看着床上的人氣若游絲,忽然,心痛如絞。
這些時日,是他疏忽了她。
雲岫看着坐在自己身邊那模糊卻熟悉的身影,心中五味陳雜。雲帝的手寬和溫厚,握着她,仿佛給了她無窮的力量,她像是被一團柔軟的雲朵包圍着。
她的心都軟了一角。
雲岫的眼角溢出了一顆眼淚,晶瑩如晨露,閃入雲帝的眼底。
“別哭。”
雲帝弓起手指,溫柔地拭去眼淚。
卻在這時,有內侍焦急地傳報:“皇上,雪妃娘娘也中毒了。”
華妃這麽快就行動了嗎?
皇上,你會舍棄誰呢?
雲岫倏忽感覺到雲帝握着她的手一僵,瞬間涼了幾分。
她心中一緊。
“怎麽回事?”雲帝龍顏大怒。
內侍跪在地上,吓得渾身顫抖不已,像風中的枯葉:“奴……奴才不……知。”
手上一空,雲帝陡然松開了雲岫的手,他命流風與他一同去瓊華宮,他走的那樣匆忙。
雲岫的眼睫微微一顫,想要擡起,終是沉重地合上。
這一次,她眼角再次滑落的眼淚,在陽光中,愈加地清透晶瑩,遲遲不肯落下。
雲岫和雪泠同時中毒,後宮中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倒黴的人就是自己了,卻偏有不怕死的。
比如,華妃。
她帶來了一顆百草丸,因為下毒的人就是她,對百草丸一事,她說的滴水不漏。
百草丸能解百毒,極其珍貴,然而,卻只有一顆。
救誰好呢?
是救視自己如無物的雪泠,還是一直相伴在側,精靈聰慧的雲岫?
雲帝拿着那顆百草丸,眉頭擰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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