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兇他:“對不起有什麽用,你讓你的兒子別亂動啊。”
他真的指着我的肚皮說着:“不準動,聽話。”
結果,他的兒子真的就不動了。看着我有些驚訝的表情,他摸了摸我的肚皮:“你說得對,他真的很乖。”
我的兒子,居然聽他的話,讓我肚子疼,我在心裏記恨着。
他跟個妖怪一樣,好像聽到了我的話,突然擡頭囑咐我:“你可不能因為他聽我的話就記仇。”
“我哪有?”
“你明明就有,聽見沒有。”
我起身去了床上,如今我有資格聽不見他的話。
他跟着我去到了床上,攬着我,還是囑咐我:“你可不能不喜歡我的兒子。”
我怎麽會不喜歡我的兒子。“我只是不喜歡懷孕罷了。”
“為什麽?”
為什麽?誰喜歡自己變成一個物件,誰喜歡自己變成一盤紅燒肉,誰喜歡自己成了人類繁衍鏈上的一個珠子線斷了之後散亂地上無人珍惜,誰喜歡那撕裂骨肉的痛苦。
“你想一想你在裏面的時候,我的表情。”
我又說錯了話,讓他産生了另外的想象,思緒飛走了。
我一拳把他捶回來,亡羊補牢:“沒人喜歡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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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弄疼你了?”
他真是一點重點都抓不住,我嘆了口氣,轉過了身。
他當了皇帝,竟然還一臉天真,拍着我的胳膊安慰我:“你別怕,到時候我陪着你。”
“你怎麽陪我?”我轉過身拆穿他的虛情假意,“不是說不吉祥嗎?”
“哪的話,丈夫陪妻子生孩子還不吉祥。”
他騙我的時候便不能動一動腦子,我可是生過一個孩子了。
我分娩的時候,木懷哲陪着我了,也沒有人敢有微詞,當皇帝真好。
分娩陪着我,坐月子陪着我,木琂百天陪着我,如今看樣子是政局穩當了,做皇帝也開始無聊要找事情做了。
倒也不是,有一天晚上,我在床上哄着木琂,在他身旁睡着了。木懷哲處理完公事過來,怕我壓着他,把孩子抱走了,我聽着動靜醒了。
“你睡覺沒有分寸。”他跟我解釋了一聲,爬上了床,突然抱住了我。然後就沒有什麽動作。
我懂他的眼色,可怎麽現在連他的眼色都不看就知道今天他一定很累了呢。不只是今天,他每天都累,每天都藏着。這人到底怎麽回事,一邊對我那麽好,一邊卻讓我覺得他傷害了我。讓我不知道是該愛他還是恨他,糾結地只好哭泣。
我胸口的起伏被他察覺到,他脫開而出:“你別哭。”
他擡起頭來抹着我的眼淚:“哭什麽?”
“你累嗎?”
他累,可他還得抽出心思來照顧我,只好用□□來打圓場。
“嗯……只能一次。……咳。”
他又咳嗽了,這樣時不時的咳嗽也有兩三年了,我如今才想起來問一問:“你到底怎麽?”
“傷風感冒。”
“看過太醫了?”
“看過了。”
“太醫怎麽說?”
“傷風感冒啊。”
“就只咳嗽?”
“誰像你似的,動不動哭得流鼻涕。”
他拿袖子給我擦了擦眼淚鼻涕。
我看着他的眼睛跟他确認:“只是傷風感冒?”
“只是傷風感冒。”
他騙我,一騙就又是兩年,直到傷風感冒實在背不動鍋了,他的身子在大殿突然倒下了。
我趕去大殿的偏房的時候問正在診脈的太醫究竟怎麽回事。
他讓太醫閉嘴退下,太醫走了兩步還是跟我說着:“皇上本就氣郁心結,又整日勞累,怕是……”
“滾出去!”
木懷哲斥責着太醫,太醫出去了,我看着他。
“氣郁心結。”我念着這四個字,這是什麽意思,這不就是說,心上中了一箭,又成日受我的氣,于是就病了嘛,于是就……病的沒幾天了嘛……
“你……”我看着他,我看着他……我如今是個自私的人,不能為他哭,“你指望我愧疚嗎?”
他笑着懇求我:“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真的對我好一些?”他的嘴唇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沒有血色的。
我們明明那麽懂彼此,怎麽他看出我在跟他演戲了,我卻沒看出他病了。
不公平……“你都要死了還期望那麽多幹什麽,不去趁着你……死前多滿足滿足我。”
“好。”
他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說,這是他比我會演戲,還是他比我愛他更愛我?
說是滿足我的願望,最終,我還是陪他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我們一起站在那個被修整了一番的私宅門前。你說,這又是什麽時候他想着派人做的事啊。
木懷哲站在門前感嘆着:“要是當初永遠把你關在這個宅子裏就好了。”
我看着當初我想要順着爬牆逃走可是偏偏還是被他抓住的那棵樹。
我說:“你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宅子就放棄天下。”
他說:“天下是可以放棄的,我也想當個閑散王爺,倘若我的父親當真是皇帝的話。”
可是我們都是假冒的,那種瀕死的不安全感,在一個生殺大權都在人手裏的理論體系裏,怎麽可能不把一個好好的人逼瘋,怎麽可能不催促着我們去做一些瘋狂的事。
他說:“你知道我對于這個宅子一直的遺憾是什麽嗎?”
我知道,我懂他。是那個晚上,我滔滔不絕地講着當皇帝的事,提醒着自己木懷哲是想要當皇帝的人,拼命掩飾自己的欲望。他一次一次讓我閉嘴,聽着我的提醒,平複自己的欲望。
如今他當了皇帝了,我們不必再掩飾自己的欲望了,于是我們進去了那座宅子,尋找着彼此的遺憾。
夜晚,繁星被風吹散,黑色的幕布侃侃承擔住星星的光芒,陪着它們一起看着害羞的月亮。
然後,星星和月亮都離開,就來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微風過處,四月初七,皇帝死在了一座宅子裏。
這樣的事在史書上可不好,子珒便帶着我們一起回到了皇宮裏。我坐在馬車裏,抱着木懷哲,感受着,木懷哲的身子從溫熱到變涼。感受着,木懷哲的生命從猖狂到消亡。我作為唯一的證人,感受着這一切,知道他的身子冰涼,從此也再做不了有關他的溫熱的好夢。
回到皇宮,終于等到了只有我一個人的機會,我回想起了跟他在一起的一幕幕,滿是後悔和遺憾。
尤其是那,争吵的時候。
“我很懷念你跟我吵架,跟我說對不起的時候。”
“你是懷念了,你是尊貴的皇子,旁人都怕你。”
“我懷念的是你對我們關系挽回所做的努力。”
“你可太自作多情了,我跟你道歉都是為了保命。”
“那我跟你道歉是為了挽回我們的關系。對不起。……我這樣的人,跟你道歉,跟你服軟,你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別把自尊說得那麽偉大,男人追女人的時候抛棄自尊就跟買個便宜簪子那麽簡單。”
“那個簪子可挑了我兩個時辰,花了我一個月的俸祿。”
那他當時就該告訴我啊,說什麽難看,說什麽手傷了成親怎麽辦,讓我以為被他傷了,不去試着在他身上努力,認命了然後跑去愛別人。
我想起的,盡是我們吵架的時候。
“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太子那裏有顧聞暄幫助,皇帝的勢力也給他,我只有一個人。”
“你沒有資格說這些話,你已經贏了,沒資格叫慘。”
“正因為我贏了才有資格叫慘,輸了的人都死了,才沒有資格。”
“所以你要寫本史書歌頌你的豐功偉績,順便抹黑太子和顧聞暄嗎?”
“為什麽你總是這麽壞的揣測我?”
“你不是那樣想的,那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一些?”
“因為……因為我想讓你理解我。”
那你當時就該告訴他,你理解他。沒有人比你,一個假冒的來自別的理論體系孤軍奮戰的公主更能理解他了。你告訴他,他就不會以為你恨他,處處對他虛情假意,無可奈何只能氣郁心結了。
你知道……不你不知道……我是說……我是說,我很早之前就想好了該怎麽講這件事了,我本來要跟你們講,也許我不愛這個男人,可是他用心又努力的讓我高潮了那麽多次,他死了,值得我大哭一場。
後來……後來我想通了,人都死了,講實話如何,反正他又聽不見了……
于是,我告訴你們實話。我……我看過太多人的死亡了,我以為我能夠熟練地處理這件事,可沒想到面對木懷哲的死亡,我還是嚎啕大哭。
尤其是,我還身處皇宮裏,皇宮裏的一切,富麗堂皇與記憶一起長存,一步一步地,催人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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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