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坐在大紅的房間裏,毫不吝啬的燭光亮堂四壁。我等了不知道多久,透着紅紗看着一根蠟燭燃燒了五分之一。
門外的吵鬧随着一陣微風湧進來,又随着關門的聲音被隔絕聲外,送進門一個一身紅衣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向我,踢倒了一個方凳,慢于滿身撲鼻的酒氣。
他站在我的身前,彎腰,一手撐在床前,一手拿起我的紅蓋頭的一角。
他沒有掀起我的紅蓋頭,取而代之,他鑽了進來。
他把上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我有些撐不住地微微後倒,他帶着酒氣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今日成親了。”
略微粗重的氣息牽動起我的心跳,酒氣通過我的呼吸泛到臉上。我把不聽話的情緒都忍了下去,平靜地跟他對話:“好巧啊,我也是。”
他問我:“是嗎?你嫁給誰了?”
我回答道:“顧聞暄。”
話正說着,他掀起了紅蓋頭,直腰站在我跟前。紅紗飄落,堪堪落在一根蠟燭身邊,我擡頭看向顧聞暄。
一襲紅衣不勝朱唇,滿身珠寶不及明目,白玉羞,微風慚,佳人低眉,心腸寸斷。
顧聞暄據說是京城女兒都想嫁的貴公子。樂陽因着皇家的身份還有自己果斷的性子戰勝了宮外宮裏的女人。結果打獵的人因為被毒蛇咬了腳,把小鹿拱手送到了我面前。
“公主,微臣過來圓房了。”
“我也是。”
鹿被人牽回了家,尊寵還是切塊炖肉,我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麽。
他撲倒在我的身上,漂亮的臉貼上來,我捧起他的臉問他:“你今天喝成這個樣子,應該不是因為太高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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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他直直地看着我,眼裏寫滿了誠實,卻又突然低眉。
我是想騙他,想騙我,還是只是答疑解惑,我對他說:“人說不知道的時候其實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不願意承認的偏向,只好選擇把自己灌醉。”
他思考了我給的答案,問道:“皇家教你的道理?”
我回答他:“你的眼神告訴我的道理。”
然後……那天晚上我試圖跟他講道理,可他借着喝酒任性。
我求他:“你可不可以讓我痛的輕一點。”
他辯駁:“我喝醉了。”
我只好自己想辦法好受一點:“那也不是……嘶……的借口。”
蠟燭燃燒掉了三分之一,顧聞暄睡得很快,可是我胸前的牙印随着呼吸被牽扯,一時睡不着,我只好默默躺在床上胡思亂想。顧聞暄的性格怎麽樣?他的家人好不好相處?以後都會知道的。樂陽跟他有沒有過往?他跟別的女人有沒有過往?說實話,我很清楚我想要的答案都是沒有。今晚的一切是我們兩個人一起促成的,是例行公事和躲不過。我開始感到失望,又開始失望自己的失望,不過是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我想要什麽?你說,第一眼見到的一個男人,立刻跟他做那種事,然後就要跟他度過餘生,我沒想到我跟幾千年來的女人一樣,也參與了一場這樣的豪賭。聽着賭場打手圍毆欠債賭徒的哀嚎,我沒有選擇逃跑,痛快地全押下注,我轉頭看向顧聞暄,這個漂亮男人一定要表裏如一才好。
我終于有了困意,瞥到了窗外有一個熟悉的背影。我選擇了追随困意閉上雙眼。
偏偏挑着燭燈都燃盡的時候,其實你也沒有等過什麽吧?
很多年前,我跟朋友去一個朗讀會,那個朗讀會很簡陋,就在一個書店二樓的一間房間裏。上樓的樓梯非常狹窄,如果有一個人超過兩百斤,他就很有可能被卡在那裏。我不記得那個朗讀會講的是哪本書,我是一個一點都不喜歡讀書的人,之所以去那個地方也是因為我有一個文青朋友。沒辦法,當你知道自己身邊有一個高逼格的朋友,一方面你肯定會像我一樣為了向她靠近答應一些高雅活動,然後另一方面開始因為那個你毫不感興趣的活動活受罪。
人各有愛,不要在乎小資階級的雅俗鄙視鏈,接受自己就是一個俗人,然後按自己的想法活得舒服,這個道理我花了四年才說服自己坦然接受。
話說回來,關于那個朗讀會,我就記得有一個大海報,講的是一本封面藍色的還印着一個白色帆船的一本書。我就記得,當時有一個人坐在前面的臺子上朗讀,讀着讀着,他突然就哭了。然後臺下有很多書友都過去安慰他,他們一邊給他遞衛生紙,一邊擦拭自己的淚水。這個場景我之所以一直記得,不是因為很感動也不是因為很鄙視,而是因為我一直記得那種我是一個局外人的感覺。
然後有一天我開始講我自己的故事,作為一個局內人,我突然發現,一個人因為故事而感動,跟故事本身沒有什麽關系,是因為她透過故事看到了自己。
我從前一直不知道我在乎木懷哲的看法,我只記得我跟他作對,他讓我難受我就讓他更難受。我人生的美好經歷都是和顧聞暄一起創造的,即便現在想起他,我的嘴角還是忍不住笑意,還有歉意。畢竟,歡樂很容易和愛建立聯系,痛苦很容易和恨建立聯系。可是細想想,歡樂和痛苦都是神經元的活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愛與恨可比它們複雜得很。
于是,我又在想另一件事,一個人開始講自己的故事,她會不會也越來越開始不懂自己?實際上,我在重新回顧發生的一切的時候,就産生了這樣的感覺。這也許也是我講故事的一個理由,在我當局者迷的時候,也許旁觀者可以看得清楚些。
又要開始講這個故事,我在想就在剛剛講過一個違法犯罪事件,然後講過一個房內秘聞事件以後,這兩個事件都給了我跟以往不一樣的感受,這個故事還會像我起初以為的那樣容易面對嗎?
你知道,在這個故事裏,我有兩個身份,假公主,真細作。關于細作的身份,套用一個著名電影的名字,我只能說,這個細作不太有用。我沒有給木懷哲提供過什麽有用的信息。原因嘛,一方面我消極怠工,另一方面顧聞暄為人正直清白,再一方面,木懷哲對這件事其實也不上心。我們倆具體的秘密碰面其實也就那麽兩次。一次是在大婚後的第二天。
就在大婚後的第二天,我一個人在顧府的後花園閑逛。顧聞暄因為一個刑部的急案一大早連帶着我被震耳欲聾的敲門聲被吵醒,然後他草草洗漱就出門處理公務去了。至于其他人,他們确保我穿戴得體,也被喂飽以後,就各自忙碌去了。因為今天需要大量人手打掃衛生。昨天顧府迎接了滿園的客人,今天我路過婚宴大廳時,不得不說,滿地狼藉。
顧府的後花園不是很大,但是花花草草都被照顧地很有精神。各種各樣的植物不是像木二皇子的私宅裏一樣各自被種在各自的方塊裏,它們好像是被人随意地撒在一起,像在自然裏那樣,花和草可以相處在一起,草也不必整齊地被修剪成一個個頭。亂而有序,百花争豔之間連小草都顯得可愛而不會讓人認為這是個被荒廢的地方,這就是顧府後花園的魅力。
那天,我提着裙角一個一個地踏過被扔在淺淺的池塘裏的石頭,目的地是池塘對面假山之後的小亭子。剛剛跨過池塘,我就被人用力拉進了假山堆裏。
按照這個故事的發展節奏,你大概也猜到了那人是誰,但我當時還是驚訝了一下。
那天木懷哲穿着一身銀色錦服,那件衣服的胸口繡着一個圓形的銀色四腳盤龍,衣領的紐扣是一顆珍珠。那身衣服很漂亮,可是襯着他看起來不是很有氣色。
我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我。他打量了我一番,小聲得出了一個結論:“你們睡過了。”
他的語氣有些悲傷,可是我害怕那是我的錯覺,為了我的自尊,我小聲的語氣裏充滿了理所當然:“當然啊。”
他的眼神也讓人覺得悲傷,我移開了看向他的目光,向下看,然後看到他伸手向我,我的衣領,一根手指碰到了我的脖子。
我對事情的走向開始感到懷疑,立刻伸手截住了他的手:“不……這就不用檢查了吧?”
他沒說話,向前一步,我感受到他的腰帶碰到了我,我還沒有來得及思考這是什麽意思,他就已經表态,把頭埋向了我的脖頸,他說:“現在我可以碰你了。”
他的薄唇在我的皮膚上滑過,他伸手扶住我。我不知道我該不該阻止他,也不清楚我想不想要他這麽做,我的大腦替我思考,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