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的第一次
一路上樹蔭裏,花叢裏人影晃動,竊竊私語不時傳來……
雲靳文屏住呼吸,在花園深處一棵大樹下的石圓桌落座,樹蔭形成天然的遮陽傘,擋住了今天還有點曬的日頭。
林宇一口氣掏出了五門文化課的教材堆在石桌上。
雲靳文揉着太陽穴眉角微動,五門講到明天都講不完,他翻開每一本教材,每一頁上面密密麻麻做滿了筆記,有的地方甚至遮蓋了原有的印刷字。
“有最近的試卷或者練習冊嗎?給我看看。”
林宇抓起放在腳邊的書包,拿出一本夾着卷子的練習冊。
“有的,今天剛發了一門試卷,老師還沒講。”
雲靳文準備從錯題入手,先講這張卷子,然後在練習冊上挑了幾道難度高于平均水平的綜合題給林宇講解。
秦浩是沒興趣聽的,他連自己的錯題都聽得想打瞌睡,更別說跟他毫無關系的課程。
秦浩丢下書包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隔了一會回來,手裏拿着一把不知道什麽品種的植物,跳大神似的圍着小圓桌上蹦下跳。
秦浩幾次從林宇身邊跳過,林宇總是忍不住看他。
雲靳文敲了敲桌子,示意林宇專心一點,對于引起林宇不專心的源頭,他卻視若無睹。
秦浩跳完大神,蹲在了雲靳文旁邊的軟泥地上,手上不知名的植物胡亂扔在地上,随手撿了塊石頭一點點敲了起來。
綠油油的葉子随着反複敲打,從莖葉分明變成了汁水混合的稀糊狀态,散發着一股草本植物特有的生腥氣。
秦浩半蹲着身子橫跨着挪了幾步,直到撿到了一塊讓他覺得滿意的石塊,手持石塊蹲回原地翻起薄薄一層軟泥,深色的泥土和軟爛的綠植混合在了一起。
他眼神專注,手下不停就像是在烹饪一道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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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重複攪和了一陣,他大概覺得仍然不夠過瘾,四處尋覓後換了個更大的石塊,摁壓着新鮮出爐的一堆混合泥在軟泥地上劃着淩亂的紋路。
軟泥地上淺淺溝壑縱橫交錯,一大片軟泥地表層變成了墨綠色,軟爛植物莖葉和泥土綜合成了奇妙的清新氣味,就像磅礴大雨後的空氣。
秦浩丢掉小石子,搓了搓手上的泥,一起身看見石桌旁相鄰而坐的兩個人的頭都快靠在一起了。
他在旁邊折騰這麽大一工程,雲靳文半點眼神都沒分給他,講起題來比開頭還要專心。
明明三個人的電影,好像他成了多出來的那一個……
他拿髒手揉了揉眼睛,長腿一跨坐在雲靳文對面空的石凳上。
石凳穩固,坐下毫無聲響,他扯過自己的書包拽着鎖頭一拉到底。
文具盒晃動的聲音,拉鏈滑動的聲音,書本扔桌上的聲音……
持續的噪音終于引得雲靳文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沒有任何情緒。
秦浩瞬間覺得乏味,把拿出來的文具書本輕輕放回了書包,兩只手托着下巴撐在石桌上,看雲靳文嘴巴開開合合,手裏寫寫畫畫給林宇講題。
秦浩看着看着打了個哈欠,眼皮子不争氣的往下搭,接着是頭往下一點一點,在他不知道點了多少下後,雲靳文拍了拍他肩膀。
“回家了。”
他睜開眼揉了揉,桌上的東西已經收拾利索,林宇抱着書包對雲靳文鞠了一躬:“雲哥,謝謝你。”
“沒事,下周見。”
雲靳文手指抹過秦浩的眼皮,秦浩不耐煩的撥開,雲靳文看着變黑的指腹啧了一聲。
林宇背上書包很快消失在花園的另一個出口,秦浩跟着雲靳文從來的入口出去。
趙叔的車停在路邊,兩個人坐上車,趙叔腳下狠踩油門把秦浩送到家門口。
秦浩下車前沒帶定語的說了句:“我回家了。”
雲靳文沒回應,趙叔笑呵呵說了句再見。
回家的路上天色暗了下來,雲靳文耳朵裏嗡嗡的,連趙叔和他說了什麽都沒注意。
車再次停下,雲靳文下車前不忘整理了校服,背包書包推開門正要換鞋,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放學去那裏了?”
隔着一條轉彎的門廊,視線觸及不到的客廳裏,雲鼎的聲音卻如同在耳邊炸響。
雲靳文打開鞋櫃,掃了一眼,他父親的皮鞋和早上的擺放分毫未變。
客廳裏的沙發上,雲靳穿着整齊一臉倦容,就像剛歸家的人是他。
“和同學在一起複習了一會。”
雲鼎指了指沙發示意雲靳文坐,雲靳文微微低頭剛坐下去,聽到雲鼎的第一句話擡起了頭。
“我明天就走了,你哥哥還要待幾天才回去,最近你媽媽比較忙,你自己的學習生活不要讓她操心。”
明天就走……
算起來雲鼎回來不到七十二個小時。看來應該是邊境出了狀況,雲靳文不僅有點擔心起來。
“春假,你過來訓練,順道和你哥去做下……”
“他會安排妥當……”
雲靳文知道未盡的話語是什麽,雲鼎親自開了口,他不好再拒絕。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也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
雲鼎眨了兩下眼,“嗯,你去做功課吧,記得下來吃飯。”
沒有拒絕的語言,父子雙方接受了對方的建議:小的同意接受分化測試,老的答應會注意身體。
當天的晚飯桌上只有雲靳文一個人,他的母親哥哥沒有回來,父親在家卻待在書房,聽趙媽說連午飯都只是對付了兩口。
入夜雲靳文早早躺下休息,迷迷糊糊中,沒有關的窗戶外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噪聲,一大一小區別明顯。一聲漸漸高昂,一聲逐漸消弭,在寂靜的午夜傳得分外清晰。
合衣躺在床上的雲靳文一躍而起,顧不得穿鞋,光着腳咚咚咚跑下了樓。
客廳裏只留着牆腳的一溜地燈帶,大門開着,蘇淑穿着齊腳踝的長大衣剛剛跨進門口,聽到響聲指了指門外。
雲靳文一路飛奔過去,和他童年無數次一樣,最終只看到黑色的小車的尾燈一閃一閃,消失在視線盡頭。
蘇淑靠在門邊的牆壁,拍了拍雲靳文的肩頭。
“我很快要随醫療隊去你父親那裏,這次可能要去比較久,你哥哥工作原因會留一段,你二哥也要回來了。他們都會照顧你,不用擔心。有什麽要帶給你父親的嗎?”
“沒有。”雲靳衣聲音如屋外的低溫,轉身前他補充了一句:“媽媽,你們注意身體。”
少年的他,生于軍人世家,卻延遲分化,如今性別未定,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的保護他。
除了學習也沒有其他能證明自己的途徑,未來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雲靳文回屋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這一覺快到中午才睜眼,通訊器上只有一個未接來電,寧圓源三個多小時前打的。
他回撥過去,寧圓源鼻音濃重,一副也是剛醒不久的樣子,問他下午有沒有空出來,雲靳文揉了揉幹澀的雙眼,想着可能還有不到四十八小時就要離開的母親,說了沒空。
雲靳文走下樓,飯桌上擺滿了豐盛了菜肴,門廊邊露出行李箱的一角,他走過去,門廊一溜擺着大小七八個行李箱,趙叔正一件件的往車上搬。
雲靳文退回客廳,一身戎裝穿着圍裙的蘇淑從廚房端着砂鍋走出來。
“快洗手吃飯。”
這餐飯只有母子兩人,蘇淑親自做了很多菜,雲靳文估計按這份量,他能吃三天。
雲鼎不在家,蘇淑端着飯外叮囑着雲靳文注意身體,有不舒服一定要說,及時去醫院。
雲靳文進入十五歲開始,家裏父母哥哥們不管工作再忙,一定協調一個人在家,就像這次這樣。
雖然雲靳文分化遲遲沒有動靜,但是潛意識裏覺得無論是什麽性別,分化一定會來。
要說佛系的大概就是蘇淑,沒那麽在意分化與否,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兒子,只要健康什麽都好,雖然不是姑娘稍微遺憾,但是現在全家都當姑娘寵着。
雖然蘇淑不在乎,但是越晚分化,資質如何不論,分化過程危險會加劇……
所以不知道誰開的頭,雲靳文過上了四肢健全,智商卓越,卻離不開家長的監護的日子……
雲靳文吃完飯沒有像以往一樣回房間待着,窩在客廳的沙發裏看着蘇淑忙碌。直到蘇淑換好鞋,提着手提包,他光着腳默默跟在身後。
午後的日光裏,門外閃爍的車尾燈如淩晨一樣,再次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四層樓的宅子安靜了下來,傭人們依然忙碌,不停進進出出做着每周例常的大掃除,他擡起手腕上的通訊器,除了剛才那通寧圓源的電話,再無別的動靜。
雲靳文靠在沙發上雙腿縮上坐墊,按開了全息屏,他拿着遙控板撥來撥去,都沒什麽好看的,最終再次聯網打開了他的在線課程。
“嗡~”通訊器短暫的一聲蜂鳴,提示他通訊錄好友更新了。
秦浩更新了一條實時動态,地址定位在載京市中心的一個綜合商場裏,上面明确的寫着幾樓幾號商鋪招牌。
動态是一張動圖,穿着白體恤,牛仔五分褲,人字拖的秦浩和穿着白色廚師服waittingbar的老板站在一起,一人出了一只手托着一個橢圓形的盤子。
盤子上是造型各異,但是看不出類型的“食物”說圓不像圓,說方好像又沒有棱角,有的應該用了動物形狀的模具,但是看不出什麽動物。
邊緣焦黑,頂端爆裂,反正如果不是雲靳文認識旁邊那個男人,他打死不會把這盤東西和能進嘴的東西聯系在一起。
配文:“我的第一次!”
秦浩豎着大拇指在胸前得意的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