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之十五
無夢生看着那只講道理的豹,剛要開口說話,就突然被旁邊的燎宇鳳碰了一下手肘。
還沒等反應過來,只覺被碰觸的地方一瞬暖意。
無夢生低頭正見燎宇鳳的手指像穿過空氣般徑直穿過了自己。而對方這一觸之後倒也沒有更多逾矩動作,只規規矩矩地收了手回去。
障眼法麽?這是做什麽?
還是這個年代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疑惑間,無夢生一擡頭,就見二人此刻都以比方才更加有興趣的眼神打量着他,一種被捕食者盯上的錯覺讓無夢生頭皮一緊,下意識去看正往這邊走過來的鷇音子。
而燎宇鳳見猶未見,只用那雙淺金的眸子專心致志地看着無夢生道——
“你不是人。”
任這語氣說得再如何白描真誠不帶惡意,可就單憑內容,若是換個人來聽肯定是要生氣。但無夢生心如止水,畢竟對方說的也是事實,無論曾經還是現在,他确實都不能算得上是個單純普通的“人”,于是幹脆點頭承認。
“不錯。”
“嗯,”燎宇鳳無甚表情,語氣卻是比方才柔和了些,“你依魂而生,但魂體不全,三魂六魄中,你缺了幽精。”
原本不疾不徐走過來的鷇音子腳下一頓,平日裏冷冷淡淡的語氣頭一次帶上了點兒慌亂,“少了什……麽?”
“幽精。”
“只缺了這一魄?”
“是。”
一直默默旁觀的銀豹尾尖折了個彎在身後豎起,饒有幾分興致地瞧了瞧鷇音子,然後伸手在半空拍了拍身邊無夢生的肩。
那本應該落在實處的手自然也是從肩膀處穿了過去,只是不同于方才金鳳的暖意,銀豹的手觸感微涼,就聽那人耳邊道,“喂,你認識他嗎?”
“算是。”
“哦……”銀豹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那還真是遺憾。”
遺憾?認識鷇音子,算得上是遺憾嗎?
無夢生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随口道,“還好,也不是那麽糟糕。”
就算曾經的事情記得不那麽全,但至少失憶後鷇音子跟他同行的這段時間,也不能粗略地用遺憾二字一概而過。
銀豹挑了挑眉,本想開口說話,視線卻對上那邊正向他搖頭示意的金鳳,于是果斷選擇換個話題,“那麽,你方才是要說什麽?”
無夢生愣了下,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勸架的,可轉而又覺得二人之間的氣氛與之前已是大相徑庭,哪兒還有半分劍拔弩張的意思?恍惚間先前一切已經成了過眼雲煙,這二人不僅相互間氣氛大變,似乎連二人的形貌也有了些微變化,少了不少“初出茅廬”之感,變得成熟不少。
正思索如何開口,就聽鷇音子正色道,“請教二位,是否有從此境脫出之法。”
燎宇鳳道,“未曾聽聞。”
“此境?嗯——”銀豹沉吟片刻,似是也并不驚訝,轉頭看向無夢生,“确是沒聽說過,我們畢竟生于此境長于此境,并沒有脫出的必要啊。但是方法要找,不一定沒有。不過眼下,二位能否幫我們一個忙?尤其是這位,不知如何稱呼?”
“無夢生。”
“嗯,幸會,我們想請你幫忙抓個東西,那東西可能也只有你能抓得住它了。阿鳳,你覺得呢?”
燎宇鳳看了無夢生一眼,“或可一試。”
不明所以的無夢生只搖了搖手中羽扇,對二人極有默契的自說自話未置可否,卻是一旁鷇音子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是何物?”
但見銀豹哆嗦了一下,似乎想到那東西就頭疼得很。
“呃、一只……惡犬。”
陽光傾斜着透過窗棱照進來,光線被床幔阻隔後變得柔和,只有幾許逃脫重重阻隔的微光在熟睡之人眼角邊躍躍欲試,卻因着屈世途的突然現身而未能擾人清夢。
察覺有人進屋,素還真倒是自己睜開了眼,他從榻上坐起後看了看窗外天色。
“申時?”
屈世途遞上藥碗,“是啊,你可還好?”
聞到熟悉而令人實在愉快不起來的藥味,素還真那一雙漩渦眉又擰了起來,忽地想到了一個人。
“天踦爵呢?”
“一上午沒見人影,可能真去找他倆師弟了,怎樣,後悔了吧?”
聞言,素還真閉了眸,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地一息吐納之間倏然睜眼,還披散着頭發就掙紮着從榻上爬了下來,正色道,“人在書閣。”
“喂喂!”屈世途趕忙放下藥碗伸手去攔,心道素還真這是良心大發現,知道心疼徒弟了麽?“你躺着,我去幫你叫他就是!”
“來不及了。”
“什麽——诶!你好歹把鞋穿上啊!”
屈世途拎着鞋就追了出去,可眼前素還真雖是赤着腳,跑得卻快,不多時便到了書閣門前,驚天動地地一掌拍在門上。
本來虛弱的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沉重的檀木門竟被直接拍碎在地,素還真大跨步地邁進屋去,一把将昏在案前的天踦爵撈起,伸手探入他懷中快速翻出天踦爵随身帶着的懷表,随即撚訣在手催了自身內力。
“素還真!你——就你現在這身體,不要命了?!”
屈世途未及上前攔住,素還真已是将手中扣着的微光合在了那塊懷表上。
霎時白光炫目,只聽衣擺随風而動的簌簌之聲,再定睛,天踦爵依然被素還真扶在臂彎,而那塊懷表的指針卻走得越發有力,齒輪扣轉聲更是清澈悅耳。
這一片聲音之中,素還真死死握着手中那只金屬懷表,一雙平日裏溫和非常的淡棕色眸子,此刻幾乎是要瞪出血來。
屈世途看着眼前場景,一時驚得口條都有些不利索。
“怎、怎麽?”
恍若過了百年,微弱的聲音這才帶着剛剛蘇醒的朦胧,喃喃自語似地道,“……嗯?這是……诶?師尊啊。”
素還真長呼了口氣,任臂彎中毫無生氣的天踦爵順着他慢慢滑倒在地,自己則撐着書案在扶手椅中坐了下來,将那塊懷表小心放在桌上,對着它道,“感覺如何。”
“沒什麽感覺,我是——寄在了懷表裏?”
素還真略顯疲憊地點了下頭,“肉身已至極限,沒想到以此懷表運轉多餘靈力的方法,尚不能長久。”
屈世途趕忙進來查看了一下天踦爵的肉身,皺了皺眉,“金蟬脫殼?”
“嗯,權宜之策。煩請好友先把天踦爵的身體浸入玉波池中保管。”
“好,我去,你記得回去吃藥。”
“吾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