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之十四
“金鳳銀豹?什、麽典故?”
“先前上古神獸,後為道真所收。”
“沒聽說過——”無夢生随手扶着樹喘了口氣,又立刻拔腿跟着眼前洋洋灑灑的金雨跑起來,不解地道,“泉音飛羽琴遺落水中,我無法藏身其中只能跟着跑實屬無奈,但你法力呢?為何不化光追上去?”
“不在了,只怕我這肉身尚在都要心存感激。”鷇音子說着向無夢生伸出手,“金鳳存在的時期并不是我們所屬的時間,跨越如此長時間卻只是沒了法力而不是肉身盡毀,或許,吾該感謝一下時間城了。”
無夢生毫不客氣地抓上去讓他拉着跑,“可若是時間城,總該不會無緣無故為人開這便宜後門。”
“亦或有所求——”
話未說完,鷇音子一退,閃身将無夢生拉到樹後站定,指了指身後。
無夢生順着手指方向悄悄移出視線去看,但也只看了一眼,臉上一紅,立馬縮了脖子回來,小聲嘀咕。
“倦收天和原無鄉?”
“此時應喚作——燎宇鳳和銀豹。”
無夢生眉峰一皺,“你怎麽知道?”
“素還真劄記中有記載。”
“呵,看來罰抄的記憶當真深刻。”
鷇音子看了無夢生一眼,神情略有些微妙。
無夢生心領神會地道,“沒別的意思,只是想來把自己的劄記給你當罰抄,那可能壓根就沒打算罰你才是。”
可這語氣怎麽聽都有那麽幾分吃味之感。
“吾知曉。”鷇音子說罷看了眼樹後還在對峙的金鳳銀豹,又看着無夢生道,“你怎麽臉紅了。”
“……非禮勿視。”
“傳言中的上古神獸,好像确實沒有着衣的說法,何況他們看來也剛剛成年,興許當下尚是民智未開之時也說不定,且同是身為男子——”
“說重點。”無夢生不耐地化出羽扇來扇了扇風,像是要趕走無中生有的燥熱。
“相傳金鳳成年之日一朝功成,九陽燎原焚盡八荒,後與銀豹相争而戰,月餘未分勝負。看眼下情況,這裏即将成為戰場,上古神獸的能為,以你我如今狀态別說是迎戰,就是自保都尚存疑慮。”
“那跑還來得及麽?”
“來不及——”
鷇音子還未說完,原本拽着無夢生腕子的手一空,伸手再撈又是個空,只得眼睜睜看着無夢生大大方方從樹後閃出,悠哉游哉地搖着羽扇站到那兩人中間去了,氣定神閑地道——
“二位,不如聽吾一言如何。”
對無夢生的突然出現,金鳳銀豹顯然絲毫沒有心裏準備,二人皆是一愣,目光在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身上打了個來回。
像是約定好了一般,剎那金銀光芒一齊在無夢生周圍暴爍,即使慌忙中用羽扇遮了雙目,這亮光也閃得他短暫失明,再定睛,卻見眼前兩人已是穿上了衣服,正雙雙以探究的目光看向他。
也就是這瞬息之間,鷇音子耳側只聞流水叮咚,隐隐還有微弱滾石之聲伴着金屬齒輪扣轉的聲響,頭暈目眩過後,忽覺身邊原本用來藏身的樹幹竟是陡長了數倍,原本平坦的地表之上,如地龍穿行般破土而出幾條遒勁有力的根系,似是無聲宣告這樹的百年樹齡。
鷇音子一時愕然,腦中瞬間浮現起四個字——
一息百年。
“唔,”那邊換上衣服的銀豹還保留了一條銀斑紋的豹尾,此刻那尾巴正彎成了個半弧甩在身後,他帶着些愉悅的好奇,歪了腦袋道,“本豹是講道理的豹,所以,請講吧。”
“師尊,藥熬好了。”
被禁足的素還真抱着被子和手爐坐在榻上,伸手接過天踦爵遞來的藥碗嗅了嗅,“屈世途抓的藥?”
“是的師尊,他照您開的方子抓的。”
“哦,那他改我的方子,你可有注意。”
“啊?”天踦爵一頓,一臉茫然,趕忙問道,“那要不要我重熬一份?”
素還真也不急着回答,只眉峰微皺端詳那碗藥,猶豫片刻後還是一飲而盡。
只可憐那本就無甚血色的臉上,此刻五官差點就要糾結在一起,但素還真最終還是強忍着放棄,然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天踦爵,去把《神農琉璃經》抄十遍。”
“啊?啊啊——?”
震驚之餘,天踦爵不忘遞了漱口清水給過去,只不過眨眼間,那暗紅眸子裏已是盈了熱淚,水汪汪慘兮兮地望向自家師尊。
“別啊師尊,徒弟還想照顧師尊吶,還是……師尊更想徒弟換個性別來照顧您?”
正漱口的素還真險些一口水回饋大地,但面上端的是一副氣定神閑,淡定地将那一口水平平穩穩地咽了下去,“你若是知道屈世途換了哪兩味藥——”
“不用猜了,就是你最不喜歡那兩味,黃芩當歸,怎樣?”
屈世途背着手踱進來,那神氣就差在臉上寫上幾個大字——看你能拿我怎樣。
天踦爵一見救星到場,當下眉開眼笑附和道,“對啊師尊,其實我早就知道——”
“抄五遍。”
“诶?”
“我說,你若是知道屈世途換了哪兩味藥,就抄五遍。”
“……師尊,您耍詐。”
素還真平生一股子童叟無欺的親善和藹來,儒雅地笑着道,“那就還是十遍好了。”
“三、三遍……?”
“十三遍或可考慮——”
素還真話沒說完,天踦爵已是奪門而去沒了人影,想來該是抄經去了。
可就是跑得這般匆忙,天踦爵居然還能不忘把門關上。
見徒弟如此聽話懂事,素還真滿意地點了頭,又喝了口清水,這才轉而看向屈世途道,“好友何事?”
屈世途随便拉了個椅子過來坐下,連嘆三聲,“三個去了倆,就剩最後這一個在你身邊鞍前馬後,你也不好好珍惜?當心哪天天踦爵也舍你而去,找他那倆師弟去。”
“無妨,徒弟自有徒弟福,去哪裏随他們便。”
屈世途突然冷了聲,“可你再無一魂能給你的愛徒收拾殘軀了。如今分了一魂帶走的神格靈力,已讓你失了寒暑不侵之體了。”
“诶,放心,素某自有分寸。不如,先說正事?”
心知素還真若是岔開話題,便決計不打算對上一個話題多說半個字,屈世途又嘆了口氣,“你這一倒,翠環山周圍結界失控,暴雨連降數日,玉陽江的水,已經漫到山腳了。”
“嗯——這一帶無人居住,不會出現災情,并無大礙。”
“素還真吶,當年可是城主讓你将翠環山定在此處并催促你設的結界,你是忘了玉陽江底封着何物了麽?”
素還真轉了轉手中瓷杯,沉默片刻後,忽而一笑,“鷇音子和無夢生,是被卷入江底了。”
“啊?”這話非是問句,可這人明明在床上躺了數日,又怎會知曉外面發生了何事?“你怎麽知道?”
“哈,那就當時間城主跟我們借了兩人手吧,回頭我自會找他讨要酬勞。”
“此話怎講?”
“那日城主讓我指點鷇音子和無夢生向西而行,我本以為他所指乃是定禪天,如今想來,該是猜到我收到穩定天踦爵狀況的懷表後,會動用此法救無夢生造成如今困局,他才好借機解決一些事情。”
“哦?所以江底,到底是——”
“那江底,連着時間城一條脆弱的時間支流,封印着的也不是什麽魑魅魍魉,而是一段時間。”素還真說着将手中空了的茶杯遞還給屈世途,自己抱着手爐又往衾被裏蹭了蹭,擡眼續道——
“一段跟日晷光之子有關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