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聽你的
時間在那一剎那靜止, 車內格外安靜。
尤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後悔。
剛才只是一時情緒上頭，那句話脫口而出了, 說完才發現那句話不太對勁。
她現在甚至不敢擡頭去看霍衍的表情。
他不會誤會了吧？
霍衍垂眸看着尤穗, 她依舊低垂着頭，捏着他袖口的手微微顫抖，粉嫩的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削瘦的肩膀顯得她更加嬌小。
即便是不知道她剛才看了什麽，也能大概猜到一些。
尤穗緊咬着嘴唇，慢慢收回手, 想解釋一下。
還沒等她開口, 車內響起霍衍低沉的聲音。
“好。”
話落, 霍衍一腳踩下油門, 邁巴赫在夜色之中沖了出去。
慣性讓尤穗的被捕緊緊靠在椅背上，連忙系好安全帶。
她擡眼偷偷看向霍衍，他只是着前方, 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 袖口上滑露出瘦削的腕骨，另一只手搭在車窗上, 慵懶又随意。
他的側顏線條利落分明, 鼻梁中間的骨節凸起，狹長的桃花眼總是勾着深情的弧度。
明明依舊是那副難以捉摸的樣子, 但是她卻突然覺得他不像之前那樣可怕了。
或許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誤會。
一瞬間, 她也不想問霍衍要帶她去哪。
她只是不想回家而已，家裏有太多關于程以牧的回憶。
現在她并不想看到和程以牧相關的東西。
微信上，米曦還在瘋狂的刷屏。
【大寶貝兒啊，你看到了嗎？】
【我記得你和程狗約好了吧, 他既然和喬雯在一起，那你在哪？】
【你不會想不開吧！！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尤穗回複她。
【我和他提分手了。】
對面正在輸入的提示消失，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尤穗剛要開口，米曦的聲音先一步傳了出來，“真的分手了？确定了？“
尤穗輕聲嗯了一聲，“确定了。”
米曦開心過後變成擔心，安慰她道：“沒事，不就是男人嘛，哪找不到啊，姐姐給你介紹幾個優質的，保證比程狗好。”
聽到這裏，尤穗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米曦和她不同，她說話總是會很豪放，以往聽她開玩笑很有趣，但是現在霍衍就坐在旁邊。
“小曦，我……”
可還沒等她說完，米曦又繼續說了下去，她的聲音在車內無比清晰。
“真的，我最近認識了幾個猛男，每個都比程狗強，他不就是會唱個歌嗎！那幾個猛男不光長得帥，身材還好。”
“嘿嘿嘿，最重要的是活好！！”
最後兩個字在車內蕩起回音。
尤穗呆了兩秒，臉瞬間爆紅，米曦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她完全不敢去看霍衍的表情，磕磕巴巴地對着手機道：“小，小曦，我這邊還有，有事，晚一點再聯系！”
說完她也不管米曦什麽反應，飛速挂斷電話。
但是剛才米曦的話仿佛還在車內回蕩，尤穗臉上的熱度半天都退不下去，
她雙手捂着發燙的臉頰，想要看看霍衍的反應，但是又不敢。
他應該，沒聽到米曦的話吧？
但是米曦的聲音那麽大，肯定能聽得到吧。
她越想越尴尬，猶豫了半天還是悄悄擡眼，試探地看向霍衍。
卻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尤穗連忙轉過頭看向窗外，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霍衍看着她從臉紅到脖子，就連露在外面的耳垂都是紅紅的，像是讓人垂涎欲滴的櫻桃。
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這聲笑讓尤穗的臉更紅了幾分，耳朵還小小地顫了一下。
霍衍的眼神暗了下去，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
尤穗聽到笑聲，下意識回頭看他。
霍衍收起眼中的笑意，挑眉不鹹不淡地開口：“分手了？”
尤穗小小地點點頭。
她本來不想讓霍衍知道這些事的，但是沒想到居然是米曦暴露了她。
霍衍沉默了半晌，輕哼一聲，“挺好的。”
尤穗驚訝的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霍衍睨了她一眼，“他讓你傷心了，不是嗎？”
“跨年夜那天也是吧？”
尤穗抿了抿唇低下頭，覺得有些尴尬。
霍衍聲音輕得仿佛在嘆氣一般，但是依然傳進尤穗耳中。
“你 ，值得更好的。”
尤穗猛地擡頭看向他，他的話就像是墜落的隕石，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心猛的一顫。
車內朦胧的燈光照進她的眼中，眸光閃爍着，就像是她此時不平靜的內心一般。
在大學時候，程以牧是校草，她是音樂劇系的系花，兩人的戀愛關系對等。
但是後來程以牧出了名，她一直以為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是有一次無意中聽到程以牧的朋友說，她只是普通的小助理，怎麽配得上程以牧這樣的頂流。
後來知道程以牧是霍家的人，她到現在都記得那些人的眼神，和嗤笑出聲中帶的諷刺。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說。
她值得更好的。
尤穗垂下眼簾，遮擋住顫動的眸光，溫聲道：“謝謝。”
霍衍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車內再一次安靜下來。
尤穗靠在車窗上，看着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突然注意到外面越來越偏僻，前後左右一輛車都沒有。
“我們要去哪呀？現在好像快要出榆城了哎。”
霍衍看着她好奇的表情，輕笑了一聲，“害怕嗎？”
尤穗不解地歪了歪頭，“怕什麽？”
霍衍挑眉：“我把你帶到這偏遠沒人的地方，真的不怕？”
尤穗眨了眨眼，小聲地道：“有什麽可怕的，我當然是相信您的。”
“您是霍總呀，我沒錢還…”
就算有色，您也看不上吧。她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霍衍像是猜到了她想說什麽，看着她白瓷般的側臉，沒說一句話睫毛都輕輕顫動，粉嫩的嘴唇一開一合。
車中屬于她的香水味和檀香味交融，産生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味道。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像是馬上噴薄而出的翻湧熱浪。
再開口時，他的嗓音暗啞，漆眸複雜幽邃。
“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尤穗更是不解，可是他是霍衍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直覺告訴她這句話還是不要說比較好。
車內的氣氛突然尴尬起來，尤穗想要試着緩解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難道她剛才那句話惹他生氣了嗎？
霍衍微微阖眼，将車窗開了一條縫隙，冷風迎面吹來，緩解了剛才所有的躁動。
“開玩笑的，馬上就到了。”
繼續往前開了一段，兩側依舊沒有任何車輛，但是卻能隐約聞到鹹鹹的味道。
尤穗坐直身體，遠處雖然黑，但是已經能看到海邊，不遠處有一座白色的建築，在空曠的沙灘上格外顯眼。
夜晚太過黑暗，讓本來認識的地方也變得陌生起來。
她有些不确定這裏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個地方。
霍衍繞着濱海公路還開了一圈，最後在距離白色建築還有幾百米的位置停下。
“到了。”
下車後，周圍空曠又黑暗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遠處城市中的燈光在黑暗中在閃爍着。
尤穗的心裏猛的一窒，剛被她壓下去的回憶再一次浮現出來。
她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卻不小心撞在堅硬卻溫暖的胸膛上。
霍衍站在她的身後，雙手輕搭在她的肩上。
她剛要回頭，頭頂傳來他沉穩可靠的聲音。
“不用怕，看前面。”
尤穗的身體頓了頓，掙紮了半秒鐘還是擡眸看向遠處。
只見剛才隐沒在黑暗之中的白色建築，突然亮起來，像是在大海之中亮起的燈塔一般，将整片沙灘照亮。
尤穗的眼睛微微睜大，恐懼轉變成驚喜，“這是…”
霍衍上前走了兩步，轉頭看向她，“我們走吧。”
尤穗擡腳跟了上去，剛走到白色建築的門口，一位穿着燕尾服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霍總，已經準備好了。”
霍衍微微颔首，帶着她走了進去。
尤穗終于确定，這座白色建築正是那家很出名的海邊餐廳。
她想來這裏很久了，但是程以牧一直都沒有時間，一拖再拖。
她快走兩步跟在霍衍的身邊，仰頭看着他小聲問道：“你怎麽帶我來這裏呀？”
霍衍垂眸看着她，兩人離得很近，就像是她主動依靠着他一樣。
他勾起唇角，“你沒吃晚飯吧，不能讓壽星餓着肚子回家。”
尤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都知道她分手了，肯定也猜到今晚發生什麽了。
她又想到什麽，奇怪道：“不過，這裏現在應該已經休息了吧。”
霍衍的腳步頓住，對着她挑了挑眉。
“我想，讓一家餐廳晚一點關門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尤穗怔住，差點忘了，面前的人可不是別人。
是霍衍啊。
如果是他的話，什麽事都不奇怪了。
她眨了眨眼，認同地點點頭。
餐廳經理将他們引導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外面海邊，但是外面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尤穗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如果現在是白天就好了。”
她的話音剛落，餐廳的棚頂和兩側的牆壁從中間拉開，就像是被拉開的帷幕一般，露出外層像水族館一樣的海底隧道。
透明玻璃外面各種海洋生物，還有貼在玻璃上，仿佛在對她招手的粉色海星。
這家餐廳之所以出名，不光是因為坐落在海邊，更是因為能體驗到仿佛在海底用餐的感覺。
一瞬間，因為看不到海邊日落的遺憾被完全沖散。
桌子上還沒有上菜，但是卻已經放了一個向日葵造型的蛋糕。
居然還有蛋糕！
一連串的驚喜砸得尤穗有些無法回神，她看向霍衍，“這是……”
霍衍有些抱歉地道：“時間緊張只能準備這個，不喜歡的話我明天補給你一個新的。”
尤穗連連擺手，“不是不喜歡，只是……”
她的聲音低了幾分，垂下頭看着地面。
“太驚喜了，我還以為，今年過不上生日了。”
她的話音剛落，感受到有什麽東西輕輕地戴到她的頭上。
她好奇地擡手摸了摸，居然是生日帽。
霍衍将蠟燭插在蛋糕上，用左手将蛋糕捧到她的面前。
垂眸看着她，溫柔的聲線中蘊含着認真，“許願吧，過了生日就是全新的開始。”
尤穗的眼神顫了顫，明白他的意思。
餐廳的燈暗了下來，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在心中許下和前幾年截然不同的願望。
希望今年，能重新做回自己。
蠟燭搖曳的光映在尤穗臉上，讓她的臉若隐若現，卷翹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形成一小片陰影，又乖又軟。
低着頭時，黑發垂在臉頰，還有一绺頭發貼在臉頰上。
霍衍的眼神暗了暗，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是微動，剛剛擡手，想到什麽又慢慢放了回去。
他給旁邊的餐廳經理一個眼神，餐廳經理點點頭轉身離開。
許完願後，尤穗緩緩睜開眼，第一眼邊看到認真看着她的霍衍。
燭光星星點點的映在霍衍的眸中，那漆黑的桃花眼比夜晚的海面更加波光粼粼。
她彎着笑眼開口道：“我們一起吹蠟燭呀，這樣願望都可以實現了。”
霍衍挑了挑眉，看着尤穗期待的目光，點頭應了下來。
兩人同時吹滅蠟燭。
周圍瞬間陷入黑暗，月光從落地窗灑在霍衍的肩膀上，讓他在黑暗中散發着冷然卻又柔和的光。
就在這個時候，餐廳亮了起來。
尤穗看到對面牆壁上的東西，下意識捂着嘴，睜大的眼睛中滿是不可思議。
剛才還分散在各處的魚，此時擺出了四個字。
生日快樂。
驚喜過後，她連忙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又把手機交給霍衍。
仰頭看着他，眼中帶着滿滿的期待：“幫我拍幾張照可以嗎？”
霍衍被尤穗的動作驚到，在心裏猜了很多中她的反應，卻唯獨沒有猜到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拍照。
尤穗等了半天，但是看到霍衍還是沒有反應有些着急。
“幫我拍一張嘛，一會兒魚都散了！”
說完她才意識不對，面前的人可不是米曦不是程以牧，而是霍衍。
她拿着手機的手抖了一下，忍不住想起程以牧。
每次想讓他給她拍幾張照片，程以牧總是滿臉的不耐煩，以至于這三年她除了自拍，很少有他拍的照片。
就連兩人的合照都少之又少。
可能，霍衍也不喜歡拍照吧，這樣想着，她想要把手收起來。
霍衍卻将她的手機拿了過去，“好。”
尤穗臉上的低落轉而變成驚喜。
她雙手捧着蛋糕，站在魚群前面，笑眼彎成月牙的弧度，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樣輕顫着，臉頰上帶着些許紅暈。
盈盈雙瞳看着他，就像是在對着他笑一般。
霍衍想要拍照的手微微頓住，目光定在相機中的那張乖巧漂亮的臉上。
眼中微微失神，耳邊回蕩着剛才她像是撒嬌一般柔軟的聲調。
尤穗笑得臉都要僵了，霍衍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姿勢。
“您拍了嗎？”
他的聲音讓霍衍驚醒，他垂下目光，斂起眼中神色。
“抱歉，你手機沒電了。”
尤穗小跑回去，看着手機只剩下5%的電量，臉上帶着滿滿的遺憾，“怎麽會這樣。”
“用我的拍吧。”
身邊響起霍衍的聲音。
尤穗驚喜地看着他，“可以嗎？”
霍衍笑着點點頭，“當然可以。”
尤穗也沒想那麽多，捧着蛋糕回到魚群旁邊，重新擺好pose。
拍好之後，尤穗看到手機中的照片，格外欣喜，“哇，您拍的照片好好看啊！”
霍衍低聲問道：“還拍嗎？”
尤穗搖搖頭，“不用了，這幾張已經很好看了。”
霍衍瞥了一眼餐廳經理，一旁候着的餐廳經理，再次轉身離開。
尤穗依舊沉浸在照片之中，并沒有發現兩人的互動。
她越看這些照片越喜歡，“您的拍照技術真的太好了。”
霍衍看着她愛不釋手的樣子，唇角翹起，“一會兒發給你，先吃飯吧。”
尤穗重重地點點頭。
她走回桌邊想要拉開椅子，卻發現霍衍先她一步拉開椅子，對着她揚了揚下颌。
“坐吧。”
尤穗愣了一下，坐在椅子上，霍衍又将椅子向前推了推，幫她調整到最舒服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尤穗的腦海中回想起這三年和程以牧一起吃飯的樣子。
她抿了抿唇。
霍衍注意到尤穗低落的神色，猜到了她的想法，他的眼神黯淡了幾分。
這時，食物的香味将尤穗從思緒中拉扯回到現實。
這家海邊餐廳主打西餐，望着外表烤得焦脆的戰斧牛排，尤穗的眼中露出期待。
她确實從下午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吃飯，但是今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忘記了饑餓。
現在問道牛排的香味，她的肚子控制不住地叫了起來，在安靜的餐廳格外明顯。
尤穗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霍衍輕笑了一聲，“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随便點了一些。”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放在他面前的戰斧牛排換到尤穗面前。
“這家的牛排還不錯，你可以嘗嘗，你如果還喜歡其他的，可以再點一些。”
尤穗搖搖頭，“不用了，這些已經夠了。”
說着她的目光放在旁邊的紅酒上，她其實平時很少喝酒，只有在特殊的情況才想喝一點。
而今天就是這個特殊的情況。
注意到她的目光，霍衍拿起紅酒，對着她挑了挑眉，“想喝？”
尤穗的眼神随着紅酒而移動，連連點頭，“就喝一點點，我的酒量很好的！”
她等了一會兒都沒有等到霍衍的回答，心下忍不住有些失望。
就在這個時候，霍衍打開紅酒，給她帶了一小杯。
“壽星最大，今天可以喝一點。”
尤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太陽順着窗簾的縫隙照在尤穗的臉上。
她的眉心微蹙，睫毛輕顫想要睜開眼，但是刺眼的眼光讓她單手搭在眼睛上，轉了個身。
轉身時，被子與床單發出的清脆摩擦聲讓尤穗的身體猛地僵住。
她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左右看了看，是一件陌生的房間，看上去像是酒店的套房。
太陽穴的脹痛讓尤穗對昨晚的事情很模糊。
她記得吃飯的時候喝了點就，然後好像有些微醺了，再之後……
她的腦海中閃現了幾個畫面，霍衍攙扶着她，輕聲哄着她，“你喝醉了，我帶你去休息吧。”
她一把回來霍衍的手，在原地轉了個圈，“我才不要！”
她轉身看着霍衍，嘟着嘴不滿地看着他。
“今天我過生日，都要聽我的！”
霍衍的申請無奈，但是眉眼柔和，“好，聽你的。”
她又笑了出來，又轉了個圈，腳下去不小心踩到什麽，直接向前撲了過來。
正好撲進了霍衍的懷裏，雙手抱着他的腰。
尤穗：“！！！”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手機不知道什麽在床頭被充滿了電，是米曦打來的電話。
還沒等她開口，米曦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大寶貝兒沒發現啊，怪不得昨天慌慌張張地挂斷電話，原來在憋大招啊！”
“說吧，昨晚你和老大發生了什麽？”
